接了圣旨,文灵脸色有些麻木。
从接到顾浔死的消息那一刻,她心中便升起了千重虑,但是也不得不做好了准备,不是顾浔就是顾凛,眼下窝在手中的圣旨,那般真实。
文灵坐会了桌前,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将圣旨拿出来又看了一遍。
上头的话与方才的小太监所说的差不多。
文灵看的有些烦躁,正预合上。
目光却停了停。
细眉皱了起来,仿佛是自己眼花了一般。
微微抬了抬眸子,将圣旨拿到了眼下看了看。
齐国二字中,其中的国字下勾,与玉字上横竟然有些许丝连。
???
文灵登时疑惑。
这般痕迹,说明是先写了外框,才加了玉字。
当即,文灵便起身去了妆奁前,拿出了几封书信。
这几封书信,都是顾浔写给她的。
这一年多以来,二人书信往来也有些许,但是顾浔的书信大都很简单,除了报平安以外,便是告知她战场上已发生的些许趣事,还有齐国的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消息。例如之前顾浔就曾告诉过她,三个月前齐国的国安郡主已经找到了,而且还是在晋国边境一无名村落中找到的。
似乎是清醒表姐落了水,之后又随着水流辗转到了晋国边境,又被人救起。
只是救起之后,腿断了,再不得行走。
山间村落避世,大都不知道外头发生的事情。
幸好的是,国安郡主被一农夫所救,细心照顾一年之久。
前段时日,吐谷浑节节败退,捷战消息传来,国安郡主的腿也好了些许,才被人得了消息,救回了国安郡主。
当时听到这消息,文灵还为此高兴了好几日。
皇天不负有心人,幸好清醒表姐尚在。
但是现下文灵拿出信件自然不是为了回顾顾浔的书信,而是看这其中的字。
果然。
文灵所见,这顾浔的书信中所写的国字,与这圣旨上的国字虽然不同,但是这先写框后写玉字的习惯,难道两兄弟都养成了?
文灵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到了门口推开了门,“弦琴,去唤容青来。”
“是。”
弦琴和弈雨都在门口守着,唯恐文灵有什么想不通的。
却不想方才还脸色木然的文灵,此刻却多了些生动的情绪,虽然说不上是多高兴,但是就像是找到了什么方向一样总算是好些了。
“是。”
弦琴连忙去寻容青,文灵便在外头等着。
弈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自家公主的眼神亮了一度,忍不住道,“公主,可是发生了何事,要这般急着找容侍卫。容侍卫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人影了,倒是云影他们都在的。”
前几日容青似乎说过什么,这几日让其他侍卫守着。
文灵一时心急倒是忘记了。
回归神来,文灵摇了摇头,“无事,若是容青回来,再让他来见我。”
距离新帝登基与封后大典还有一个月。
文灵不敢去猜测什么,但是脑子里就像是止不住一样。
顾浔的消息传来的时候曾经说过,那批突袭的血侍劫走的是顾凛,可是死的却是顾浔?
顾浔的武功好,顾凛的心思缜密,但是武功如何却不知。
这么一想,文灵拧紧了眉头。
有时候,哪怕只要是一个极为不可能的猜想。
可若心中不愿去承认,也会努力去证明,何况文灵并未真正的看见顾浔的尸身,一切都只是众人所说,她不亲眼见一次,还真的就不相信。
弦琴是派了人去荣王府才找到容青的。
这一个月除了要处理晋帝的身后事也要处理顾浔的身后事,荣王府才修葺完没多久,顾浔甚至都没来得及亲自去看一眼,如今便已经挂上了白绸,而顾浔还未成家,但是按照封赏,顾浔会朝后必定是要被加封为荣王的,所以如今出殡也是从荣王府出殡。荣王府无女主人,容青也是回王府操办顾浔的身后事。
文灵等了一个时辰,弦琴才带回容青。
容青脸色依旧沉重,也知晓了文灵将会嫁给自家的大主子的消息,不过此时容青倒是不意外。
“不知公主召容青回来,可是有何要事要吩咐?”
文灵多看了容青一眼,搭了搭眸子,手指在圣旨的边缘划过,“封后的圣旨已经下了,封后大典一个月后举行。”
容青顿了顿,好一会儿道,“大主子和少主子,都是容青的主子。”
“我是与家少主两情相悦,现在家少主尸骨未寒,我便要嫁给家大主子,难道就不怪我?”文灵认真的看着容青。
容青听后,面容上却闪过一丝哀痛。
“公主不必自责,少主前往边地之时便已经对属下有过交代。”
“如何交代?”
“少主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大主子坐镇主营乃是谋划之人,而他势必是要在前线杀敌的。公主本就是要嫁到晋国的,若无少主,公主本该嫁给大主子,如今能得公主青睐已是他的福分。若是少主在战场上不幸身亡,按照惯例,公主当会嫁给大皇子,若是有这么一日,属下们万万怪不得公主,家国之事本就容不得儿女情长。”
文灵阖眼,“家少主,倒是吩咐的仔细,他心思如此缜密,怎得就没想过为何自己会回不来。”
这话里,倒是多了一些责备。
容青皱了皱眉头,认真的回道,“少主本不是这般多心的人,可是关于公主的事情,少主都想的巨细无遗。”
“真的?”文灵睁眼,目光咄咄的看着容青。
容青一时间也摸不透文灵的这眼神代表着什么,只是不说话静静的等着文灵吩咐。
“去了荣王府几日,如今荣王府如何?真的看见他的尸身了,家少主真的不在了?”
提起此事,容青便再忍不住红了眼,哽咽道,“公主节哀,少主他……真的不在了……”
文灵的手动了动。
片刻,声音清冷而笃定,“我要去看他。”
容青吃惊,抬头道,“不可,公主。如今大主子圣旨已下,公主与少主的婚约本就没有昭告天下,少主已经不在了,公主一个月后就要嫁给大主子了,若是此时去看少主,日后公主与大主子……”
“难道我长安,是这般容易移情别的人?”文灵声音清冷,“顾凛他当是知晓我心不在他身上,我从齐国远嫁而来本是为晋国与齐国结盟见证,既是联姻,又何必奢望感情?”
这话说的容青哑口无言,“可是……公主要去见少主,还是要请示大主子……”
“请示他,是要以长安公主的身份去见,可是也知晓公主的身份是不能去见的……家少主曾经送过我一副易容面具,只是时间过的久了,不知道那东西如今要如何才能黏上……”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不管怎么样,她就是要亲自去看一眼顾浔。
再过三日,顾浔的尸身也要被送走下葬的。
她不能以任何身份为顾浔送行,可是这几日内,容青一定有办法让她入荣王府去看一看顾浔。
“容青,若是不让我去看一眼,我不会死心的。”文灵轻声道。
容青没有办法,这才道,“属下可以安排。”
文灵这才放容青离开。
弦琴这才知道,文灵唤容青来竟然是想要亲自去荣王府看顾浔的尸身,当即有些紧张。
“公主,这般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若是公主的身份被人知道,有心人传出去,那对公主……”
“之前已有人在朝堂中将此事提出,即便如此,也没能让老皇帝将我与顾浔的婚事昭告天下。况且,纵使知道了又如何?”文灵说的随意,“顾凛本来也知道,联姻是为国之权益,在我眼里顾浔就是比顾凛好,现在我这样说,以后我也这般认为。”
弦琴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文灵轻轻一句,“姑姑,我就见他最后一面。”给赌上了劝文灵的话。
容青准备的很快,第二天便送来了药水。
“这药水涂在面具上,便能与公主的脸贴合,只是这面具不能戴太久,最多四个时辰。”容青道。
文灵一怔,“若是超过了四个时辰会如何?这面具会掉下来?”
容青摇头,“那倒是不是,平日里这面具也可以用,但若是要贴的牢就要上药水,而且不能轻易卸下,卸下后也要用这一瓶放进水中洁面,若是超过四个时辰,这药水会渗入皮肤,会在脸上起疹子,一旦起了疹子,短时间内便不能再戴面具。”
“疹子?对身体会有害吗?”文灵皱眉。
容青道,“第一次长疹子,只是普通的不能见人的疹子,但是长了疹子后,若是还要继续戴面具,处理不好的话,脸会溃烂。”
一听这话,弈雨和弦琴立时便慌了,“这不行,这会烂了脸,公主乃是千金之躯……”
刚说完,文灵便直接将水往脸上抹,“就这样吧,左右戴面具的机会不会太多。”
见此状,二人便再也无法阻止。
转眼间,文灵已经变成了另一幅模样,身上穿的也是弈雨的婢女服,极不显眼。
看着容青,“准备准备吧,我要单独见他……”
这一说,弦琴和弈雨又是一颤。
要知道顾浔如今已经是一句“尸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