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义诊结束。
彼时已经完全入冬,文灵裹上了毛茸茸的狐裘,轻轻呵了一气,白雾便在手中腾腾而上。
云影查了消息过来,但是结果却在文灵的意料之内。
“欧阳夫人确实是杜公子的大夫,但是是什么病属下不得而知,只是听从宰相府离开的下人说,杜公子是个十分奇怪的人。”云影道。
“怎么奇怪?”
“那下人是一年前离开宰相府的,之前在宰相府做厨娘,后来怀了身孕便离开了宰相府。现实杜公子的口味经常变化,有时候喜欢吃甜食,有时候喜欢吃辣食物。吃甜食的时候,脾气极好,但是吃辣食的时候,脾气特别的暴躁。”
“但是杜公子小时候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是侍卫重重保护,至于出门做了什么属下不曾打听到。只是杜宰相似乎也不大喜欢杜公子出门,一直到后来,杜公子逐渐大了,要出门杜宰相也拦不住。”
“那小宝的消息呢?”文灵问。
“属下无能,虽然能查探到小宝确实是被人刻意掳走,但是却无法找到小宝的下落,更无法将小宝的失踪与杜公子联系到一起。宰相府有几个武功高深的侍卫,都是守在杜公子身边的,属下查探的细了,恐泄露行踪。宰相府的下人嘴也都很严实,属下只是让人旁敲侧击的问了问,他们便心生警惕,不再多说。”
文灵听后,深思了半刻。
云影倒是想到了一件事,“但是属下打听到了杜家千金的消息。”
“什么消息?”
“杜家千金在半年前已经出嫁,嫁的是侯府长孙家。但是按照长孙家的下人所说,杜家千金身体很好,看起来一点儿不像是生过病的模样,他们都说是神医之能。之前杜家千金传出有病的消息,还为此耽误了许久的婚事。”
文灵目光微闪,“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一开始生病的,就不是杜家千金。”
“属下有这个猜测。”
道理很简单。
杜家一共有三位千金,一位少爷。
传出自小患病的乃是大小姐,因为这病,大小姐的婚事一拖再拖,但是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患的是什么病,只知道她因为病而不能常常示众人前。
按照文灵的猜测,杜雍肯定是有病的,不论是那一天刘义的诊断奇怪还是怎么。
文灵可以大胆的猜测,也许刘义没有说杜家千金的病症可能是因为他一开始诊断的就不是杜家的千金,而是杜雍的病。
女儿一旦出嫁就是泼出去的水,而儿子才是家中的顶梁柱,比起让儿子承担了病名,不如让女儿来承担。
而杜雍早已及冠多年,按照常人来算,这个年龄的男子早已经娶亲,而杜雍家世显贵,要娶同样家世显赫的贵女自然是容易,可是杜雍为何迟迟未婚?
“这几日,杜雍都没有出门?”文灵问。
“没有,属下曾经入夜去打探过,宰相府有很奇怪的声音,但是因为侍卫把守很严,属下没有听到有用的消息,还差一点泄露了行踪,所以属下并未深探宰相府。”
这些消息,远不能让文灵猜测出什么,更不能证明小宝的失踪与杜雍有关,因为身处晋国调查着实有限,文灵也只能搁置。
倒是义诊结束了,文灵又向宋婉清递了拜帖。
这一次再去心理诊所的时候,文灵看见了欧阳成。
欧阳成一直跟着宋婉清,宋婉清温婉的神色上也多了一丝愠色,但是口中的话也是轻轻柔柔的,“你难道无事?这几日缠着我做什么?”
“哎……”欧阳成一本正经,“这不就是平日里闲暇无事,所以才要好好陪陪夫人吗?”
“这三日你也陪够了,我一会儿还有客人呢!”宋婉清有些怄火,都多大年纪了,还这么粘人。
欧阳成也很难受啊。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身本事与骨气,没几个人能让他低头,可是上一次被顾浔威胁怂了就罢了,这一次又被文灵给威胁的怕了。
缠了宋婉清好几日,没有打听出什么消息,心里也不免唏嘘,那小丫头就是恐吓自己的吧!
一定是的!
欧阳成这么想着,就听见芯巧道了一声,“娘!客人到了。”
一抬头。
哎哟,可不就是说了一句话就让他担惊受怕好几日的文灵。
顿时就牙根痒痒,“公主还真是阴魂不散。”
说实话,欧阳成脾气很怪。
一大把年纪,既没有长辈的宽厚,也没有作为男子的风度。
宋婉清瞪了欧阳成一眼,“你给我出去!”
文灵看着刚才还趾高气扬的欧阳成,被宋婉清绵绵柔柔的一句给吓得缩脖子,忍不住笑了笑,“若论宠妻,欧阳大夫当是第一人了。”
欧阳成宠媳妇儿名声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不是那种暗戳戳的宠,是真的表面上,别人可以说他脾气怪脾气不好自视甚高,但是绝对不能说他夫人一句不好,否则他能把这一家子都拉进黑名单,记恨到骨子里。
欧阳成还想说什么,但是宋婉清看着文灵温温和和的一句,“公主请进。”便把欧阳成堵住了嘴。
欧阳成眼睁睁看着文灵跟着宋婉清进了屋子,只能凑到自家女儿身边,“芯巧啊,这位公主,是来看什么病的?”
芯巧跟着宋婉清,宋婉清同芯巧倒是说的多些。
“公主不是来找娘看病的,是来听娘讲故事的。”芯巧伶俐道。
“讲故事?”欧阳成顿时打直了腰板儿,“要听故事怎么不去茶馆!”
芯巧翻了个白眼,“茶馆的故事多狗血多老套多浮夸啊,听了开头就能猜到结局,没有娘这里的好听。”
“怎么!你娘就成了讲故事的?”欧阳成觉得自己生了个女儿胳膊肘往外拐,早知道当初不如不生!还免得打扰了他和夫人的二人世界。
芯巧绕过欧阳成,“爹你对公主很有敌意啊!”
“什么公主!那是坏人!”欧阳成纠正道。
芯巧哦了一声,就没有搭理欧阳成。
她倒是觉得公主挺好的,若不是第二次来,她还是半点没看出对方有公主的架子,而且对方送了她好多新奇的玩意儿,都是在晋国没看见过的,哪里像爹,就会让她吃药。
屋子里,文灵听着外头芯巧和欧阳成断断续续的对话,有些好笑,这个欧阳成在外是众人追捧的神医,在家里,地位极其低下啊。
“让公主见笑了。”宋婉清为文灵斟了茶,“夫君性子便是这般的大小孩儿,若是有什么得罪了公主,还请公主见谅。”
“无碍。”
“公主今日可是想听什么故事?”宋婉清轻声道。
文灵想了一想,放下了茶杯,“其实我对夫人很好奇。”
宋婉清愣了一愣,随即莞尔道,“民妇可有荣幸为公主解答。”
“难道夫人就不好奇,我没有病,又为何要来寻夫人?”
宋婉清摇了摇头,“公主喜欢听故事,民妇喜欢讲故事,可不是一拍即合?”
这样的解释,文灵倒是突然和宋婉清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其实一开始来寻夫人,只是想从欧阳神医处打听一些消息,但是与夫人接触后,发现夫人与旁人不同,不由得心生亲近。”文灵认真道,“夫人,与我娘亲很像。”
“大概……是天下的母亲都是这般吧……”宋婉清笑了笑,“公主与芯巧年岁差不多大,但是公主却比芯巧要懂事很多,公主孤身一人为了齐国远嫁至晋,民妇也是齐人对公主心存感激。”
文灵顿时明白了过来。
“不知公主来寻民妇,是想打听何事?”宋婉清道。
文灵顿了顿,“我是想打听顾浔的事情。”
“二皇子?”宋婉清怎样也猜不到文灵和顾浔的关系,更猜不到文灵找她是为了顾浔。
“嗯!”文灵点点头,看着宋婉清,“我想知道,顾浔可是生了什么病?”
宋婉清摇摇头,“民妇并未医治过二皇子,并不知晓。”
文灵一怔。
看来,只有欧阳成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说完,外面就悠悠的传来一阵欠扁的声音,“想知道顾浔发生了什么事,来求我啊?”
话一出,比文灵先变色的是宋婉清。
宋婉清笑着起身,给了文灵一个亏欠的神情。
动作优雅的开了门。
门口,欧阳成朝着宋婉清傻笑,“夫人,饿了吗?该吃饭了!”
下一刻宋婉清的手便捏上了欧阳成的耳垂,温柔笑道,“欺负小孩子,是不是很开心啊?”
文灵睁大了眼睛,从来没想到,宋婉清会有这样彪悍的举动。
“哎哎哎……夫人,他们可不是小孩子!威胁起人来,那是狠的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宋婉清不过做做形式,倒是没有真的用力。
便松了手,“那也是个孩子。”
画面熟悉,让文灵心头一动,突然想起来每回自己犯了错,父王想惩罚自己,娘亲都一句“长安还小”。
说起来,这句话倒是与欧阳夫人的这句“那也是个孩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难道当了母亲,就是这般吗?
文灵心下微微一暖,就听宋婉清柔声道,“文安王后于我有恩,公主跋山涉水从齐国到晋国,这份勇气便是你也比不上的,既不是什么要紧事,说了又何妨?”
这是在帮她?
文灵听后心头微动。
欧阳成被自己夫人说道了两句,看着年龄小小的,眼神清澈的看着自己的文灵,再和旁边的芯巧一比较,倒是有些愧疚了,脸上的神色微微不自然道。
“行吧,想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