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毒症啊……”王鸽其实有点儿犯难。

    说的不严重吧，无法引起王晴的重视，说的太严重，又会把人给吓到，这就不好了。

    虽然王鸽是个医疗工作人员，但也不是个大夫。有些东西说出来，其实并不准确，也很难去掌握适量的度，这些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大夫去做比较好一些。

    因此王鸽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刘崖，让他去向王晴姐是专业上面的事情。

    刘崖经验丰富，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知道怎样说最好。

    因此王鸽还是摇了摇头，对着坐在对面的王晴说道。“这件事儿我不太懂，明天让我们车上的大夫给你解释吧。今天晚上先吃东西，好好休息，人不能先垮掉，有什么事儿明天路上再说。”

    餐馆里现在人不少，在医院旁边的苍蝇馆子，价格便宜分量足，很多病人家属都会选择在这里吃饭，或者是打包带回去给病人加餐。

    老板也是比较实在的，毕竟店铺还在医院旁边，真材实料是肯定的，虽然看起来脏乱差，但后厨卫生情况还不错，肯定符合国家标准。本来病人就已经在医院里了，万一家属在这里打包食物，再给人家吃点东西吃出什么其他的病来，那可就真的有点儿不太好了。

    由于跟王鸽比较熟悉，馆子里人不少的情况下，老板还是优先给王鸽这一桌上了菜。

    他倒是也不怕别人议论，在这家馆子里，医疗工作人员有着绝对的优先权利，不认同可以不来，来了就别说什么。

    “米饭，一起上来算了。”王鸽对着服务员说道。

    王晴说是没胃口，可一见了家乡的辣椒，就再也忍不住了。筷子勺子齐出手，在保持涵养的同时，快速进行着狼吞虎咽的动作。

    只是见王鸽说他不太清楚尿毒症的事儿，王晴自然是不太相信的。

    医院里工作的人，不管是什么岗位，或少都会学习一些医疗知识。而尿毒症这种疾病，在体内循环疾病之中的发病率比较高，也很常见，你王鸽在医院里工作了这么长时间，连尿毒症是个什么东西，有什么症状，是否危险都不知道，这是在糊弄鬼。

    但是王晴也不计较这个，她已经了解王鸽不想说这个话题了，心里大概也已经有了数，这个弟弟是怕自己没事瞎寻思。

    从飞机上就一直没胃口的她完全被湘沙市的辣椒开启了胃口，王鸽都没怎么吃，面前的三碟菜，还有一小桶米饭，都被她自己消灭了。

    带王晴来吃饭是一个非常正确的选择，她的确是饿坏了。

    “慢点儿吃，又没人跟你抢，够吃吗？不够再点。”王鸽好久都没跟王晴一起吃过饭了，上一次应该是三四年之前。

    “够了够了。”王晴用自己随身携带的纸巾一抹嘴，她有些不好意思。

    这次不仅让王鸽帮了忙，居然还要人家请自己吃饭。

    “多少钱啊，我转给你。”王晴拿出手机说道。

    “没几个钱，不用的。”王鸽赶紧摆手，可不是客气客气。“我建议你赶紧回酒店休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国内国外有时差，还要调整一下。我是明天的白班，早晨八点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会在八点半之前出发，这次我们的时间还是比较紧凑的，明天早晨你还要早起，养好气色，大伯看到你心情也会好一些。你要是脸色不好看，他怕是要担心的。”

    王鸽现在安慰起病人家属来，简直是一套一套的，循循善诱，连哄带骗，其实也都是为了病人家属好。

    当然对待自己的亲戚就更应该如此了，就算是在平时，王鸽也会把病人家属和别人当作家人去对待。

    “刚开始我爸还不告诉我，说只是糖尿病严重了一点而已。后来听我妈说这件事，我才知道了严重性。手里的什么东西都放下了，马上定了机票回来直接到湘沙市。心里简直乱得很。我听别人说这个病挺吓人的。”王晴放下了筷子，提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又是一阵的阴郁。

    人类就是如此。在有的时候，会把所有的烦恼抛到脑后，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些烦恼就不复存在。

    人们总是要面对的。

    等到这件事情再次摆在面前，而且自己有没有办法马上处理或者解决的时候，这种困扰就会一直萦绕在人的心头，茶不思，饭不想，睡也睡不好。

    “我觉得你，明天看到大伯的时候，应该就会安心很多。人现在情况还好，意识清醒状态清醒。其实不是衡州市人民医院治不了，透析的治疗手段，只要有机器，哪里都可以做，这是这边的大夫经验更加丰富，过来也只是为了更好的医疗条件。延长人的寿命嘛，医院也很在行的。大伯现在年纪并不大，通过现代治疗手段，如果能够控制病情，再活个几十年都没问题。你弟弟我说句不好听的，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因病死亡，也算是正常年纪的死亡了，咱们当晚辈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多年未见，王晴都自认为做不到王鸽这样如此豁达。可王鸽说的句句在理，让人无从反驳，心里却不由得舒服了不少。

    “那明天早晨的时候，临走之前直接微信联系我，我过来找你。”王晴终于不再多问，问了也没用，现在只能选择信任王鸽，信任医院。

    “只要你放心，肯定让你在第一时间见到大伯。”王鸽说道。

    二人没说几句话，王鸽就帮王晴提着行李去了酒店。

    一般王晴住酒店肯定是带星级的，只是医院周边没有这么高端的酒店，大多数都是为在这里照顾病人的病人家属服务，哪个便宜房间小，只能说是凑合凑合。

    稍微能看得上眼的，那就只有一家连锁的经济快捷酒店了。

    这种时候王晴自然不会穷讲究，只能有什么住什么。

    然而这家连锁酒店距离他们吃饭的地方并不远，走了三四分钟，就已经抵达了目的地。

    王鸽也没跟王晴多啰嗦，跟她一起办理完入住，并把行李送上之后，就马上离开。

    他的心情其实也很复杂，在回家的路上还给林颜悟发了一条微信，把今天晚上和明天早晨即将要出发接大伯的事情，跟她说了一下。

    林颜悟也是好一顿安慰，还是劝王鸽晚上早点儿休息，明天养足了精神，毕竟这件事情一点儿问题都不能出。

    王鸽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今天晚上他不知为什么，居然失眠了。往常自己没心没肺的，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出事儿的是自己大伯，本来感觉关系上没有那么要好，但毕竟血浓于水，心中颇为烦闷。

    八点多钟躺下，愣是一直刷a岛刷了三个多小时，然后才伴随着屏幕的微光，在接近凌晨十二点的时候，慢慢睡了过去。

    人生就是一件麻烦事接着另外一件麻烦事，所有的普通人都是如此，王鸽不是普通人，但也无法例外。

    然而王鸽的麻烦事似乎还要比普通人更多一些。

    人想要生存下去，就要不断的解决这些麻烦。

    早晨七点半，当王鸽醒来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昨天晚上似乎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满身的汗。

    可是现在再回去想，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他已经许久没有做过噩梦，上一次还是梦见兰欣被人给抢走了。然而现在他已经变得豁达，反正兰欣的心也不在自己这里，原来完全不在乎一件事情是如此轻松。

    洗脸，刷牙，换衣服，王鸽在十分钟之内就搞定，下楼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往马路对面走，他想早点到车队办公室，今天应该不会开自己的湘AGZ689，那辆车还是急救车辆，而如果是要接自己的大伯，进行转院任务，那要一辆专业的监护车辆。

    路途比较长，并不是失去这种十几分钟半个小时的路程，单程的时间就超过两个小时，普通车辆要是在高速上出点什么问题还好，靠边一停等救援就是了。

    救护车要是坏在路上，那事儿就严重了。先不说车上还有病人，一旦车辆熄火，供电系统很有可能没有办法保障，蓄电池的电量来源于汽车发动机，一些监护设备，还有吸氧设备，甚至是抢救设备，是完全没有办法运转的。

    车上的大夫也没有办法及时观察到别人的生命体征，无法判断病人现在的情况。

    其实在很多司机看来，两个小时的高速车程是十分常见的，就算是在湘沙市的绕城高速上开一圈估计也要两三个小时。

    但是对于救护车司机来说，车上每一分钟的行进都伴随着风险。

    平时十几分钟的车程就已经很危险了，更别说两个小时。

    王鸽提前打卡，在跟铁大致说明情况之后，取了湘A3L64的车钥匙，来到停车场大棚，开始对车辆情况进行仔细检查。

    如果网民们的记性够好，当他们在大街上看见这辆救护车的车牌号的时候，就会想起两年前曾经有一个救护车司机，在大雨滂沱的梅溪湖边上，为了抢救病人，赶时间，让这辆车爆缸了。

    这辆监护型救护车的发动机经历过大修，维修费自然没有让王鸽出钱。然而时至今日，这辆车在经过维修之后，已经执行过很多次转运任务，车况良好，那次的发动机受损，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

    这回王鸽可是仔仔细细的检查了水箱，机油的颜色与液面高度，车辆油料充足，轮毂轮胎一切正常。

    别说两个小时了，就算是要车开上一整天都不会有问题。

    时间转眼到了八点钟，王鸽又给自己的母亲打过去了电话。

    赵雪芹接电话接的很快，看起来每天早上起的仍旧很早。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学生，王佳欣早上起来也是要吃早饭的，要早早上学，二老爷也肯定要早起。

    “妈，那边转院手续办的怎么样了？”王鸽直接问道。

    “昨天晚上没敢耽误，直接告诉你伯母需要一个手续，结果她当天晚上就去找住院部的大夫办出来了，医保什么的都没问题。你那里呢？都准备好了吗？”赵雪芹的声音里面略带疲惫，看来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

    “联系好了，待会就出发。刘崖跟我一起去。”王鸽顿了一下。“昨晚见到了我姐，精神状态还可以，她呆会儿会跟着我们一起去接大伯。”

    “那就好，路上一定千万注意安全。”赵雪芹说道，“那就先不说了，下午把人接到了马上给我打电话，我和你爸到医院看他去。”

    王鸽应声，挂断电话，又给王晴发了一条微信，让她从酒店出发。可没想到王晴早已经来到了急诊大厅里面等待，看来她心急如焚，昨天晚上肯定也是没有睡好。

    王鸽让她在急诊部大门口等一下，自己马上就到。

    而刘崖则已经得到了于波的通知，今天早上更是早早的来到了医院里，打卡上班，换好衣服，同样开始在急诊部大门口找王鸽。

    王鸽将自己的大水杯里灌满了水，然后加到了救护车，开到了急诊大厅的门口，降下了车窗玻璃。

    王晴和刘崖互相不认识，等的却是同一个人，同一辆车。二人上车之后，王鸽才彼此介绍了一下。

    “昨天我姐问我，尿毒症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说我一个当司机的，哪里知道这个啊。”王鸽一边开车一边对着刘崖说道。

    还没等刘崖回话，他就马上又跟王晴说道。

    “这位刘大夫，是我们急诊部最优秀的大夫之一，他在车上你就放心吧。”

    刘崖一听就知道，王鸽这是让他说话的时候注意点儿，别把这病人家属给吓着。

    “首先，尿毒症是慢性肾衰竭在终末期出现的一种代谢症状，病情十分复杂，不只是一种独立的疾病。我听王鸽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这种重视的态度还是正确的。”刘崖说道。

    王晴的脸色很不好看，心提到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