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聊了没多久，王鸽眼看着面前的顾雪若困到不行，哈欠连天，连忙催她回家休息，改天电话联系。顾雪若倒也不推脱，能来医院找王鸽一趟其实是强撑着的，坐在机场大巴上那几十分钟整个人都快要睡着了，回到车队办公室取了行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老弟，可以啊。”杜伟平凑到了王鸽的身边，点了根烟，“这又是哪儿认识的美女啊？”

    “老同学，说点事，别瞎想。”王鸽皱着眉头，“办公室里不让吸烟，赶紧滚蛋！”

    杜伟平见也问不出啥来，嬉皮笑脸的就走了，而王鸽则是心烦意乱。顾雪若的一番话再次将他拉回现实，自己的能力在所有的人类，乃至于阎王继承者里面都可以说是超群的。

    难道这个世界真的要靠自己去拯救？王鸽的头脑还是清醒的，这不可能。

    自己是个什么萝卜白菜，王鸽心里清楚的很，他没那个能耐，更没那个胆子。现在的斗争并非王鸽有什么胸怀天下之胸襟，顶多是为了自己的余生而奋斗。

    他不想在这个世界上受到所谓神明的管控，活着就要有个人样，要自己活出属于自己的一生，仅此而已。一边胡思乱想，王鸽一边完成了自己的出车记录，把笔拍在桌子上，一口闷气从胸中吐出。

    “他娘的，不想了。”王鸽挠了挠头，刚掏出手机打算看点什么东西打发时间，耳机里又传来了出车的任务通报。

    “救护车队请注意，接120急救中心通知，马王堆中路与东郡路交叉路口，蔚蓝小区八栋三单元五楼五零二号房间内有一儿童昏迷，现场情况不明，请求一辆救护车马上抵达现场！”

    在一旁的何盛蹭的一声就站了起来，拎着钥匙就要往外走，“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忙啊！”

    王鸽拦下了他，按住了麦克风，“这里是车队王鸽，收到任务，马上出车！”然后转过头去，又跟何盛说道，“老哥你歇着吧，我出去兜兜风。”

    何盛便也不再去争，先前他只是觉得王鸽这心情不太好，王鸽不在办公室里的十几分钟，跟杜伟平聊起了今天晚上这窝心的车祸，想要王鸽休息一下，调整状态，但王鸽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还是执意要出车，自己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王鸽急需工作来干扰自己，让自己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是想啥来啥，只要这救护车的发动机轰鸣起来，脑子里杂七杂八的东西就全部都消失无踪，只剩下一个目标，把人救回来，拿到那个属于自己的数字！

    救护车仿佛成为了他的精神上的庇护所，医院的快节奏工作看起来十分忙碌，却总能让王鸽静下心来。

    车轱辘一转，救护车马上来到了急诊部的大门口，自动门一开，着急上车的还是刘崖和沈慧二人。

    两个人的心情都不怎么好，沈慧看到了王鸽，冲着他摇了摇头。

    沈慧知道王鸽能够看到死神和灵魂，这代表着王鸽早就已经知道那个孩子不行了。

    “没救过来。四医院那边儿也来消息了，三个人一个都没活。只剩下了一个半大的孩子，还在进行手术，肘关节脱套伤，能不能保得住胳膊还两说。”刘崖叹气摇头，他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以前刚入行年轻的时候还不太理解，为什么那些年纪比较大的大夫和护士看到孩子受伤总是会格外揪心，现在他初为人父，也终于理解的这种心情。

    看到别人的孩子出事儿，或多或少会联想到自己的孩子身上，一想到这种事情就会担惊受怕心痛。

    “这次又是个孩子，希望没什么大事儿吧。”王鸽回头看了一眼刘崖，说出来的话也算是安慰，压抑时常是有的，但是他们一定要顶住这份压力，还有更多等待救援的病人在期盼着他们的到来。“沈慧，什么情况？”

    “120那边说是孩子母亲打的电话，说她儿子三岁，晚上一直呕吐，又拉肚子，后来口吐白沫，现在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孩子的父亲不在家，大半夜的也找不到车，找不到帮忙的人，情急之下打了120。120的接线员说报警人情绪比较激动，没有办法准确的描述具体症状，之前吃了什么东西喝了什么东西也说不清楚，所有的情况都在这里了。”沈慧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打起精神来说道。

    “我听着怎么感觉有点儿中毒的意思。意识清醒的状态下呕吐拉肚子，孩子又那么小，遭了不少罪啊！情况有点儿急，王鸽你开快点儿。”刘崖听完之后，推了一把眼镜，摸着下巴分析道。

    “我开车什么时候慢过，瞧你说的！”王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现在是凌晨两点多钟，黑夜之中的路灯时分明亮，照亮了整个道路，王鸽也没必要按照惯性逻辑去切换路线，不论怎么跑，往事发地点的道路必定畅通无阻，按照导航去跑最简单。

    而事发地点距离医院也还是比较近的，等到王鸽回过神来要拿起通话器进行汇报的时候，路程已经走了一小半了！

    在差不多一百公里每小时的车速下，这辆救护车从医院到蔚蓝小区只花了五分钟多一点儿的时间。蔚蓝小区是一个老小区，半开放式的，就算是晚上也没有门禁设卡，但仍旧有小区的值班保安，保安目送王鸽进入小区，并没有任何阻拦。

    一般来说找寻楼栋号是抵达小区之后最花费时间的动作，但是这次的定位十分精准，直接就定在了八栋的楼房，王鸽借着救护车的灯光看到了单元号码，距离路边最近的那一个单元是一单元，他二话不说熄火下车。这辆车上已经没了一个孩子了，今天晚上不能再没第二个！

    “没电梯，上担架。”王鸽冲着刘崖大喊。

    刘崖取下了担架，三个人一路小跑，冲到了单元入口下面没有丝毫的停留，直接踩着楼梯咚咚咚上楼，到达了五楼之后，敲响了五零二的房门。

    开门的是个大概三十岁的女人，满脸焦急，眼睛都哭红了，看到了大夫跟看到救命恩人一样，赶紧把人让了进来。

    沙发上坐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孩儿，虽然是凌晨时分，但是生龙活虎，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刘崖一看就愣了神，根本没给人做检查。

    “什么情况？”王鸽也纳闷了，都十万火急了，这个女人怀里怎么还抱着一只小泰迪狗？

    “大夫，你们快看看我儿子，呕吐，拉肚子，现在都快不行了。”女人把怀里的够递给刘崖。

    刘崖还没来得及反映，就接过了狗，瞬间明白过来，然后脸都绿了！

    此时沈慧也发现，坐在沙发上正在咿咿呀呀玩耍的那个孩子，是个小女孩儿，不是这个女人的儿子。

    而这个女人口中的儿子，却是刘崖怀里的这条泰迪狗。

    这是闹哪一出啊？

    “额……女士，我们是给人治病的，不是兽医。”刘崖抱着狗手足无措，把狗放到了地面上，虽然兽医的东西他不懂，但是哺乳动物大都相同，他摸了一下那条狗面部的动脉，感觉搏动不强，眼看着这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马上就快要不行了。

    “给人看病的就不能给狗看病了？你们不是医生吗？能把人治好了肯定能把狗给治好。这不只是一条狗，这是我儿子，陪伴了我三年，陪着我女儿一起长大的，你们快给它看病啊！”女人一听就愣了，似乎刘崖的举动并没有达到她的心理预期。

    报警人一直在喋喋不休，但刘崖却满脸尴尬的看了一眼沈慧，沈慧又看了看王鸽，心想着狗的灵魂都不归死神管，我们急诊部的人又能干什么？

    看着三人没有任何动作，女人抓狂似的大吼，在客厅里面震耳欲聋，甚至还有回音，连沙发上原本安安静静的小女孩儿都给吓哭了，“你们还有没有点儿人道主义精神了！治病救人的精神到哪去了？”

    刘崖心想，我他娘的要是会兽医，就不在这吭哧吭哧给人看病了，给人看病多麻烦，疼了要喊，不满意了要投诉，还转不了几个钱。去宠物医院看个病还轻松，那多赚钱啊！凡是刘崖稍微懂一点儿，人都来了，他肯定是要给这个狗看一眼的。他顿了下来，狗的瞳孔已经开始放大，呼吸越来越缓慢，用手摸着心跳都快感觉不到了，看起来归西也就只是几分钟之内的事儿。

    但是他毫无办法，他不会兽医的事情。而且自己这点儿药都是人用的，根本能不能给动物使用，甚至有可能起到反效果。

    “吃过什么东西吗？”刘崖硬着头皮问道，按照先前的症状和现在的表现，怎么看怎么像是吃了什么毒药。

    “狗粮，还能有什么！傍晚遛狗的时候没用绳子拴着它，不知道吃了什么，没吃多少我就喊它，赶紧给从嘴里抠出来了。”女人的情绪仍旧比较激动，但是看到刘崖肯进行检查，开口询问，还是稍微稳定了一些。

    “我推荐您洗一下手，可能是遛狗的时候吃的东西里面含有某种毒物，造成了中毒。别人放在食物里的老鼠药什么的，很有可能放在了路边……人接触过这个东西还是要尽快清理干净。至于这狗……现在呼吸心跳都不好，瞳孔扩大，我治不了，如果时间来得及的话，您还是要带着它去宠物医院看一下。”刘崖不卑不亢，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现在这个时间，估计宠物医院不会开门，顶多留着卖药的值班窗口，一点儿都不方便。而且在刘崖看来，这种吃了毒药的狗就算是及时接受了治疗，恐怕也是无力回天，跟人喝了农药，喝了百和谐草和谐枯差不多，基本上是没得救的。从傍晚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了，毒药早已经消化吸收进入血液，从人的角度来讲，单纯的洗胃都没办法阻止恶化，必须要进行血液透析。

    而且现在不知道毒物到底是什么东西，根本无从下手了！

    “女士，陪伴您这么长时间的狗出了问题我们都很难过，但是我们的大夫真的只能给人看病，兽医不会。”王鸽在一旁，脸色也很难看。

    其实报警人的这种行为是要批评教育的，明显是浪费医疗资源，现在刘崖和沈慧，甚至是王鸽，本来应该呆在更需要他们的地方。但是本着医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还是能劝就劝，不跟别人起冲突，因此刘崖和王鸽的态度还是十分端正的。

    可是那女人一听刘崖和王鸽说的话，摆明了是不想管这个事儿，就开始了高八度的怒吼，“雅湘附二医院是吧！草菅人命，不负责任，我要曝光你们！”

    此时她顾不上自己正在沙发上大哭的孩子，更顾不上奄奄一息的泰迪犬，抄起手机对着王鸽和刘崖他们就是一顿猛拍。

    王鸽一看这个情况觉得不妙，抄起担架，拉着刘崖和沈慧就往楼下跑，而此时女人的谩骂声音还不绝于耳，一直跑到楼下的单元口还是能听得到。王鸽觉得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小孩儿，这女人能直接追到楼下来，差点儿那手机就没砸到沈慧的脑袋上。

    “走走走，赶紧回去，这他娘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王鸽上了车，拧动钥匙点着了发动机。

    “我的天，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要求给狗治病的。”刘崖也是惊魂未定，脑门上的汗都跑出来了。

    沈慧则是满脸的委屈，明明是对方不对，自己却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

    一条狗对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庭来说，可以说是一种陪伴，爱狗临近死亡这种感情无异于任何家庭成员的离世，养过宠物的人其实都能够理解这种感情，可是那个女人的做法实在是太过分了。

    呕吐拉肚子的时候赶紧去宠物医院看看，没准还有的救，现在狗快不行了，想起来要抢救了，这哪还来得及？而且她还不找正经的宠物医院，叫来了给人看病的120急救人员，人家来了也没用啊！

    三人驱车返回医院，本来想这场闹剧就此落幕，可没想到，事情居然在第二天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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