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一切都是可以计算的，除了人心。”
    伊森微微一笑，道：“巧了，我特别善于揣测人心。”
    杰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看起来我们会成为不错的搭档。”
    米兰达寒声道：“他为什么要和一个叛徒成为搭档？”
    杰克开口道：“因为我的能力愿意让你们承受这样的风险。”
    米兰达看着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人，顺手抽出了伊森腿侧的匕首，迈步向杰克走去：“看来你真的不善于计算人心。”
    “城市的规划与发展，资源的获取与分配，战场上用最短的时间获取胜利，战争中用最少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杰克说话间，米兰达的匕首已经抵在了他的喉结上。
    米兰达寒声道：“那你为何被俘？”
    杰克没有半点惊慌，话语依旧平稳：“在来时的路上，我已经确定了我们的失败，现在的情况与我当时的预计一模一样，你可以审问我的同伴。”
    “那你为什么还来送死？”米兰达厉声问道。
    “我缺少一个能听我建议的人。”杰克目光直视着伊森，开口说道。
    “还真是书呆子的天下啊。”伊森笑着摇了摇头，这类人真的是太好辨认了，这群在校园里被欺凌哭泣甚至自杀的人，在末日里真的是大放异彩，“成绩一直不错吧？你这年纪，应该是进入大学了吧？哪个学校？让我羡慕羡慕，我可是一直渴望走出这乡镇的小高中，去大城市见见世面，可惜，高一的时候，末日就来了。”
    “我有高清图像式记忆。”杰克侧面回应了伊森的问题。
    “过目不忘啊。”伊森笑了笑，来到了杰克身边，轻轻的按下了米兰达的手掌，顺势搭在了杰克的肩膀上，道，“可惜，人们只知道你过目不忘，仿佛作弊器一般的大脑让你在各种学科中如有神助，所有人在内心深处都羡慕你，甚至嫉妒你。”
    伊森揽着杰克的肩膀，缓缓的行走着，轻声道：“但人们从来不用另一种角度考虑问题，过目不忘，是天赋，也是一种诅咒，每一个让你悲伤难过的瞬间，都会永远记载你的大脑中，你忘不了任何事。”
    杰克身子微微一颤，却开口说道：“87刀，如果你控制情绪，可以做的更好。”
    “被绑在玉米地里当过稻草人吧？”伊森绕到了杰克的身前，面色古怪的询问道，“被心爱的女孩耍过吧？6年级，7年级，还是8年级，嗯？这么晚熟么？11年级？12年级？哦，对，你应该是跳过级的，年龄很小，所以在中学的最后一年才情窦初开么？”
    “她是谁？拉拉队长么？那种女孩总是全校的焦点，不是拉拉队长？那一定是拉拉队员了，她是不是笑起来特别阳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自信，那飘扬的头发，甜美的脸蛋，那......嗯？不是啦啦队的？你口味挺独特啊？”伊森皱起了眉头，仔细的观察着杰克的每一个微表情，轻声道，“不应该是一个安静文雅的读书女孩啊，你不会被这类人吸引，难道是碰到了一个智力相当，能跟上你思路的女孩？又或者，她的智力给你都带来了巨大的挑战......”
    杰克突然抬起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两下。
    米兰达挑了挑眉，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伊森，她对伊森无比熟悉，有些时候，米兰达甚至在想，如果真的和伊森在一起，共度余生的话，会不会有一天忍受不了这种毫无秘密，毫无个人隐私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伊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有一天，她突然跑到你面前，说她也喜欢你......”
    杰克的手掌松开，自然垂下。
    伊森顿了一下，改口道：“某一天，有一个男生跑到你面前，说那个女孩找你有事，想要约你见面......”
    杰克终于有了反应，微微低下头，自然垂下的手掌再次微微握拳。
    “会是哪儿呢？体育馆？橄榄球场？这种男孩选择耍人的场地可不多，毕竟他需要观众，需要让人们看到那个学校里的神童只是个任人戏弄的书呆子，即便是成绩再好又能怎样？不过是个遭人奚落的......又或者他不是一个人？这是一支团队？所以他自带观众？”伊森看着杰克的反应，愕然询问道。
    “闭嘴。”杰克突然开口蹦出了一个短语，平淡的声音已经出现了一丝颤抖。
    “不会......真是玉米地里吧？”伊森退后两步，怜悯的看着杰克，“不会是牧场......”
    杰克突然开口打断了伊森的话语，他的语速极快，仿佛洪水汹涌而出一样，滔滔不绝说了一大段，情绪极为激动，彻底没有了机器人的模样：“德雷蒙德说贝蒂约我见面，但必须蒙上双眼到足球场观众席，才愿意与我见面说话，否则她会害羞。我的大脑告诉我这事情发生的概率很小，但我愚蠢的人类情感希望会有奇迹出现。”
    “2058年5月18日下午14时37分32秒，我被蒙上了眼睛，带到了足球场上。”杰克语速很快，吐字却很清晰，“随后，我便被强制绑在了球门柱上，然后被摘掉了眼罩，两点半是低年级学生放学的时间，那个足球场是学生们走出校门时会路过的地方，我看到了德雷蒙德和他的队友们对着路过的学生们大声宣扬着他们的战绩，足球场上也全是踢球的学生，他们笑的都很开心，没有人愿意给我松绑。”
    “她同样在场，和她的朋友们有说有笑，特意告诉我，我这个瘦弱的小孩子连暗恋她的资格都没有。”
    “全校的人放学都会走这一条路，但他们只是笑着看我被绑在球门柱上，嘲笑我妄想和贝蒂约会，直到整个校园的人都把我的模样参观了一遍，直到整个校园都走的干干净净，全程1小时32分钟20秒，路过的所有人，没有一个进入球场帮我松开胶带和绳子。”
    “刚开始，我还会哀求他们不要这样，请求他们放我下来，但他们只会嘲笑我，阻挡个别学生来解救我，甚至继续踢球，不管我还被绑在球门柱上，直到人们看够了，笑够了，校园清空了，他们才离去。”
    米兰达抿了抿嘴唇，恶霸欺凌这种事情在校园中是普遍存在的，作为学校里曾经的明星橄榄球运动员，她虽然不屑于欺凌他人，但是对于这类事件也见过不少。
    这是无法禁止的，也禁止不了。对于这些不融入集体的人，很容易成为被玩耍嘲弄的目标。
    有趣的是，这末日已经足够残忍了，伊森见过也听过太多太多凄惨的故事，却没想到，会被这样一个文明社会的不流血事件而心生感触。
    “你说得对，这是一种诅咒，我的记忆太清晰，它一直在我的脑海里重复播放，每一个细节都不会落下。”杰克的语速始终不降，而且愈发的激动，道，“夜晚巡逻的校警把我放了下来，他问我是否需要去医院治疗。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伊森耸了耸肩膀，道：“从你当时对暴力的反应来看，你不会选择去医院，你会掩盖自己今天发生的一切，回到家中向家人道歉自己回来晚了，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不敢和家人说，甚至不敢和学校说。”
    杰克突然咧嘴笑了，事实上，自从他情绪激动的说出这段经历之后，杰克这个机器人就彻底变了，仿佛被人扒开了钢铁外壳，露出了里面的人类心脏。
    杰克的笑容逐渐变大，甚至有些诡异，让人不寒而栗：“不，你没听懂我的意思，我问你，我是怎么回答警卫的问题的。”
    伊森摊开手，摇了摇头。
    “他问我，是否需要去医院。”杰克咧着嘴，笑容越来越大，“我问他，是否可以把枪借给我。”
    一瞬间，伊森愣住了，对于杰克所说的时间日期突然有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米兰达，2058年5月......”伊森转头看向米兰达，“5年前科图拉市......”
    米兰达猛然惊醒，道：“校园枪击案？15死7伤？死亡者中13个是校足球队员...那场灾难影响很大，电视里重复了很久，我记得那是5月末发生的事情吧，6月初？”
    杰克的嘴角越咧越大，越笑越惊悚。
    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从一个毫无感情的计算机器，变成了一个充满了极端情感的疯癫人士。
    “善于...揣测...人心的首领？”杰克嘿嘿的笑着，笑声越来越大，浑身颤抖，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一手抓住了自己半长发，“我可...哈哈......不是...来自名牌...大学，我来自...哈哈哈哈......科图拉市青少年心理...康复疗养中心。”
    伊森顿时目瞪口呆，他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惊讶的感觉了。
    “青少年心理康复疗养中心”？这名字听起来挺顺耳的，说白了，这就是个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