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皮 作者:水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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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皮 作者:水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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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化皮
作者:水安息
简介:
皇帝是真断袖,爱美酒,爱骏马,爱丹药,爱耍流氓,更爱美男。就是爱江山一般般。
道士是真妖孽,什么都不爱,就爱搅得一手好浑水。
度一夜盛世,行一路红尘,兜一怀希冀,藏多门鬼胎,最后记一个皇族。
此文是浮毒系列卷一,浮沉千古事,名叫化皮。
、序幕
天幕泛着一种苍蓝色,像被利器剪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任由雪片从里面抖絮一般地喷洒而出,盖在枯黑的地面上。山峦河海,了无人声。偶尔几只落了单的寒鸦掠过,留下几道枯瘦的剪影,和几声嘶哑欲裂的哭叫。
绵延无尽的白色中隐然出现一个庞大的轮廓,睡兽一般的,僵硬的,惨白的。死气沉沉地伏在地上。
万骨山。
玉佛塔矗立在山顶上,塔刹尽毁,只剩下破损的塔基和一半的塔身。在雪幕中勾出一个残疾的、丑陋的形状。
主塔的殿门还在,只是让人再也想不到,它曾把辉灿和神秘牢牢地锁在里面,长达十年。只留给外面一道木讷的,敦厚的,华丽的朱红。让人心存遐想。
门掩着,墙上窗台所在的地方,都只剩下一个个不成形的洞。北风便从外面卷了进来,让殿内的地上积起一层厚厚的雪。殿中央原本有一座两人高的香炉,如今只剩下四只炉脚,被积雪埋去一半。
殿内站着一个老者,苍颜白发,胡子结着冰霜,冰柱般挂下了下颚。一袭破旧的斗篷被凛风一阵阵地掀起,兜揽着雪子。
老者一抖斗篷,跪下身去。神色肃然,缓缓地道:“不念血脉辈分,我只知道救养之恩,永世难忘。孩儿薛空,此生此世只认您一人为爹。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时隔四十二年,特来此悼念。”
说罢三次叩首,从袖中掏出一物。乃是一个乌木匣子,按置在地面上。
“父亲托付的方子,一直被小心收藏于这个盒子中。孩儿今年六十有九,自知将不久于人世。百年之后,就让它陪着孩儿入土为安。再大的愁苦和痛恨,从此便事事随风,一并让它散去了罢”
说罢,长叹一声。
此时北风又从窗洞外席卷进来,将炉前地面的积雪飞扫起来。地上的雪开始褪去,粗粗看去像是底下残留着一片血迹。一时北风刮尽,殿内的雪被扫在两边,现出当中一方空地。
那片残迹却是一行大字。和当初的那道门一般的朱红色,颜料像早已长出了深根,扎进了地面。
天地似熔炉,众生皆煎熬。
作者有话要说:
、地牢
刑讯房撇脚案后的的椅子实在是太舒服,柏木质地,敦实厚重。虽不禁坐,被历来那些身材魁梧壮硕的狱官压出了缝隙,可和同室的刑具相比,自然是有天壤之别。
尚书令傅陵就坐在这把椅子上,手里揣着个茶盏,也不喝,就是骨溜溜地玩着上头的杯盖。走廊那头传来狱卒的脚步声,和铐链撞击地面的声响。吱呀铁栏发出一声怪叫,开了。
犯人无精打采地垂着脑袋,像折了脚的皮影似的被狱卒提着,一路拖进来。嶙峋的身架戳着褴褛的衣裳,上面四处是猩红缕边的破洞,露出青紫的皮肤。他的袖子由于被拉扯用刑而变得非常短,露出两截细如鸟骨的手腕,傅陵惊讶于上面那粗重的镣铐居然没有把它们压碎。
狱卒手一松,那人合着沉重的铐链砸在了地上。犯人仿佛死过去了一般趴在地上不动。狱卒于是上前去踹了他两脚。过了许久,那人才有所动静。在地上挣扎着爬了半响,才能够稍稍抬起头来。
“薛斛,你可知道我是谁么”傅陵依然玩弄着手里劣质的茶盏。
那人吃力地抬起头来,一双因为脸上太瘦而显得过分大的眼睛,透过挡在额前的乱发直愣愣地盯着他看。看完后,他的嘴巴抽动了两下,便又低下头去。
傅陵仿佛有笑意:“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妖道,就是让刑部侍郎来审都抬举你了。怎么,今天本大人亲自审你,你还是这么个哑巴的嘴脸么”
薛斛喉咙里发出个模糊的声音,已然没有力气抬头。
“本大人没有那么多时间,也向来没有耐心。你还是把那害人的方子交出来,我就让他们判你个腰斩,不然的话......皇上圣明,凌迟之刑终于又见天日了。只是那帮子人手有些生,我也保不准你再多苟延残喘两天。”他从那架撇脚案后面走了出来,负手站在薛斛跟前,“或者你果然有什么神力,可以临阵脱逃”
妖道微微举起头,仿佛有所语。只是气息太弱,听不真切。傅陵蹲下身凑上脸去,伸出一手揪住他的乱发,那人的脑袋后仰,眼睛正对着他。
“皇.....我要见皇上。”妖道的嘴巴里吐出几个字来。
傅陵嗤笑一声,轻声道:“见谁你再说一遍”
薛斛拼了全力地仰起头,将他的脖子暴露在傅陵的视线中。上面有一条很长的疤痕,从喉结一直延伸到右耳边上。傅陵瞳孔有细微的变化,腾出另外一只手搭了上去。
“你就那么信得过我”傅陵耳语道。
“普天之下,草民也只敢赌大人.。”
雨过天晴,两仪殿外的一对铜鹤嘴尖上还往下滴着水,细小的水柱敲在青石砖上便四散而开。小公公掀了门帘,那傅陵便进了殿内。一抖紫袍下跪道:“臣傅陵叩见皇上。”
皇帝孟沛熹刚过二十七岁诞辰,眉目浓长,脸庞修葺得十分整洁,身量极高,气宇轩昂。此刻坐于一架雕着盘龙的檀木矮榻上,微眯着眼睛,颇和善地道:“爱卿起来吧。”此时从门边出来一个小太监,搬来一把纹着玉白兰花的四方凳,傅陵便在上面坐了。
傅陵其兄傅阮算是开国第一的谋臣,其子傅鸣易是孟沛熹颇看得中的侍从,因而孟沛熹也颇亲信他,也不要他拘礼了。
“听说爱卿手上有件奇物。”皇上把弄着手里一个朱红木盒,上头描着龙戏九凤的图案。里面放着新进的丹药。
“皇上自少年时期便修身养性,爱好仙术。老臣愚钝,对此物一点不通。不过这次倒是要向皇上推荐一奇人。此人炼的不是丹药,却是一味颇神奇的熏香。”
孟沛熹将木盒子往桌上一放,正色道:“我听人说你前段日子从大狱中放出一妖道,难道卿是想向朕推荐他么”
傅陵站起躬身道:“擅自放囚犯是老臣的过错。可皇上有所不知,穹州毒案虽然邪门,蹊跷之处却在于取证不足,且是以装神弄鬼之名入的狱。既然他等小道能造出这般祸端,真是妖怪所化,怎会落入我们手里”
孟沛熹道:“那有怎样人言可畏”
傅陵又一次作揖道:“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孟沛憙眼睛一眯,脸上有股笑意:“朕向来喜欢卿的为人谦逊,怎么今日自己夸口起来了。”
傅陵道:“臣不敢这个智者正是皇上陛下。”
“真是稀罕了,”孟沛熹坐直身来,一双凤目盯着下面的老臣。“这等孽障,爱卿还让朕亲自验货不成”
傅陵跪拜在地:“微臣惶恐。大蜀建国将有十年,臣虽无建树,但向来力尽本分,恪守臣道,从没有做过任何逾越荒唐的事。不过这薛斛确实奇异,恐怕能为皇上所用。臣还请皇上能给臣一个面子。如果他却无本领,作孽多端,别说是要他的脑袋,臣也听凭皇上处置。”
孟沛熹挥了挥手,示意他起来:“爱卿言重了,朕给你这面子就是。”
翌日,孟沛熹在幽山上的狩猎场设了场小型的击鞠比赛。忽然想着西疆有人进了一匹尚好的伊犁马,虽然不到可以参加实战的大小,可拿来随便骑乘下似乎也无妨。于是命人将它牵出了马厩。谁知那马还没受够训导,只是在场上胡乱奔驰。场地泥泞,溅得孟沛熹一声污泥。他正要突围,一旁的南宁王孟之裕和长阳候孔渊从左右两边夹击,那马一时受惊,直起身来嘶叫,马蹄落地时,孔渊手上的杆便好死不死地兜头挥了上去,杆头铲进了那马的左眼珠子里。
杆子收回去的时候直接挑出了眼球,霎那间,鲜血朱漆一般地从那伊犁马空烂的眼球里喷射出来。马膝着地,马痛得滚作一团,孟沛熹也跟着栽了下去。幸而他自幼习武,一旁又有护驾的侍卫,方才没有出大的岔子。只是那马被驯马师和马童拖回去的时候,一路汨汨地流血不止,在地上留下一道血川。
孟之裕和孔渊双双跳下马来,跪倒在地,乞求皇帝开恩饶恕。孟沛熹虽然心中又窘又是气极,可凡是比武竞技,见血从来是不奇怪的;加之自己亦不该一时兴起,动用未被驯服的幼马。便只能挥手恕二人无罪。
偶尔找回乐子,反而折损一匹良马,孟沛熹心中自然是烦恼得很。总领太监刘桂见皇上黑着张脸,一副逮着人就要宰的模样,哪里还敢吱声。只顾着身子弓得跟虾干似的,恨不能皇上一转头根本看不见他。孟沛熹谁都不理,一言不发地往后花园里疾走,到了流水堂方才有些气消,发现自己一路回来半口水也没喝,喘得很。于是便在流水堂休憩。
刘桂依旧弓着身子,一会儿递茶,一会儿叫旁边的小太监打扇,端着双豆子眼细观皇上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不当心又把他惹毛了。偏生其中一个小太监是新近才来的,忙了这头又忘了那样,于是左手捏着罗帕,右手持着长扇,在皇上面前上锅螃蟹似的一团乱转。孟沛熹本来有些放下了心神,见他这样子,一股无名火气又窜了上来。抬手便把刻瓷的茶盏给砸在地上,里头滚烫的茶水直浇了那小太监一身。
那小太监“哎哟”一声惨叫,也顾不得疼,烂泥似的趴在地上告饶,刘桂何等机灵的人,见状也不等孟沛熹开口了,尖着嗓子喝道:“不中用的东西来人呐,拖出去仗打三十”小太监一听要挨打,连声告饶,刘桂连忙使了个眼色,意思是“饶你条小命就不错了”。小太监吓得立马收了声,乖乖地随别人撵了出去。
孟沛熹从刘桂手里接了盏新的茶,冷笑道:“他这样的东西来我跟前侍奉,也是你的过错。”
刘桂连忙一头跪在地上道:“是老奴的过失。要打要骂,全听任皇上的。只是求皇上绕老奴一条狗命,让老奴还能有个全身继续伺候皇上”
孟沛熹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就你这油滑的嘴皮子,朕就最受不了。行了,你起来吧。看你在跟前啰嗦朕就心烦。”
那刘桂滚箍桶似的一下子从地上窜起来,回到皇上身后站好,生怕皇上多看到他一眼。
真是个举世最好的奴才。
孟沛熹坐了一会子,忽然想着什么似的说道:“离晚膳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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