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朝廷曾有个统计,从允许洋人传教的条约签订后到庚子事变前,外国的洋教,包括天主教、基督教、东正教等来华的外籍传教士已有3200多人,入教的中国人达八十余万,教堂遍布全国城乡。而从那时起,全国大大小小的教案就接二连三的发生。
自从秦始皇用“书同文、车同轨”的观念统一中国的同时,其实也做着统一中国人思想的事。这事不但做了(焚书坑儒),也基本做成了。汉武帝之后,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景象一去不复返了,中国的政治发展史上,再也没有出现孔子、孟子、老子、孙子、庄子这样伟大的思想家。即便后来也有如朱熹、王阳明等伟大的儒学家,但其实也是在固定的框架内运行,再也没能出圈。因为从秦始皇起,统治者开始把中国人的思想和思维统一在自己的统治轨道中。所以中国人的聪明智慧只好都用在文化艺术的范畴,从那时起,中国的文学家、艺术家多出来了,而政治改革家就很少了,即便有也多大是失败者。
与此同时,世界上的其他文明国家,如古时的希腊、古罗马等则都在政治文明上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们迟迟无法做到大一统,别说思想了,连山头派系都摆不平,只能搞利益交换和制衡。所以在奴隶制尚存的时候,他们就对国家政权开始了权力的分割与制衡,以求让各派系势力均衡。尽管发展的过程中出现过若干次的反复,但因为山头一直不能归一,所以西方的发展方向是一直没有改变。
这些一件接着一件出现的教案,便是大一统的中国思维和西方制衡思维的碰撞,固守千年传统的中国人,面临外来思维时不可避免的冲突。当然小老百姓是不懂这些的,所以流传颇广的谣言,成为了教案发生的必然要素。每次都是传言教堂迷拐孩子作药引子,每次都是杀传教士和教徒、烧教堂,每次的结果也都是朝廷说点不着边际的理由,再杀个把替死的老百姓偿命、再赔点钱了事。这种事的巅峰是义和团,但是之前已经预演过无数次,每次的模式都差不多,其背后无外乎是官府鼓动、士子策划、平民出头的驱除洋人的小伎俩。洋人没有被赶走,中国人到是流了一次又一次的血。
传教和教案不是一家的事,西方列强几乎是个个有份,之所以崇厚每次见到的都是丰大业,则是因为法国和其它国家有点不一样。中国人常见的洋人,主要上英、美、法、俄四家,美国内战,俄国被果兴阿打残之后,便主要就是看法国和英国蹦达了。别的事情上,英国都比法国蹦达的欢,唯独传教一事上落了下风,因为英国主要是新教,而法国则是天主教。
一神宗教本来便具有极强的扩展性,其中天主教的扩张性尤为突出,堪称世界第二。虽然十几次东征都失败了,但是作为能和绿教比划一下的存在,岂能等闲视之。能为了宗教发动大规模战争的,自然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奥斯曼帝国是不行了,他都西亚病夫了,自然没办法再出来传播宗教,但是法国明显可以。而且法国发现了一个非常好的市场,拥有四亿人口的中国,绝对是他们传教的天堂。若是能拿下中国,教皇的疆域将扩大四分之一,而且可以一下多出许多的红衣大主教。
中国是一个众神信仰的国家,而且小老百姓的信仰还很功利。今天可以为了求雨给龙王爷上供,明天就能因为没下雨,揍龙王爷一顿。在西方人的眼里,这就是没有信仰,所以他们都非常的积极,而且自信满满,觉得他们一定能拿下中国人,扩大上帝子民的面积。《中法北京条约》签订后,法国传教士就以极大的热心和勇气向中国内地各省渗透,那些传教士曾喊出过一句让当时的中国人听着很可怕的口号“在中国每个山头及每个山谷中设立光辉的十字架”。道教和佛教在中国几千年了,从来没有达到这样的境界,你一个外来的宗教借着公使和条约的力量就要这样,完全是不给本土宗教活路了。而且这些传教士都具有一定的特权,还总干涉地方行政,上至大夫下至黎民,把传教士与鸦片同样视为邪恶和不可接受的东西。
传教士的境遇可不比北满州的小彼得强多少,敬天法祖的中国人,对他们不拜祖宗罔顾人伦的那一套东西根本不来劲。不修今生,不修来世,还天天说老子有罪,我疯了才信你这鬼东西。发展不出信徒的传教士们,被逼无奈拿出了大杀器——花钱买教徒。入教有钱赚,这入教的人可就来了,信不信的搁一边,反正是有钱赚了。“打零工”的教徒,可没几个正经人,正经人谁会为了钱卖祖宗啊!传教士说话不招人爱听,他们又弄了一大群地痞无赖在身边,大家对他们可就更差了。他们再仗着特权欺负一下地方官府和百姓,可就更招人恨了。
而且传教士们还干了一件更缺心眼的事,他们都懂得教育需从娃娃抓起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开设了许多育婴堂,收养当地孤儿。一则是做个善事,二来还可以从小教育这些孩子,让他们长大之后成为黄皮白心的香蕉人。这本来是高招,可是他们发现给钱好使之后,干什么都给钱,收养孩子也给奖金,这可就是自己找死了。中国人贩子可不少,见法国人高价收购孤儿,他们自然趋之若鹜,教堂里到底收养了几个真孤儿,怕是一个很值得商榷的问题。
当然法国人因此招人恨,也是因为他们不知不觉中得罪了人。北满州一直面临着很大的人口压力,所以北满州在关内许多地方都设置了移民署,用以招揽移民。移民署除了招揽成人之外,也兼职收容孤儿。这些小家伙儿虽然眼下只会浪费钱,但是他们身家清白,不仅可以成为北满州的劳动力,更是可以在特殊培训之后,成为北满州在关内的谍报体系的成员。教堂撬行的行为,自然不能被北满州的移民署所容忍,明面上不好说什么,私底下可没少造谣。本来大家就看教堂不爽,再加上有亲戚造谣,自然对教堂的印象就更差了。
凭良心说话,其实英美的新教教堂做的事情和法国人也差不多,他们之所以没有成为首当其冲的目标,则是因为英国人会做人。英国佬与北满州几次斗法失利之后,在东亚一直是很收敛的,对大清更是以怀柔为主。并经现在果兴阿的身边已经没谁了,唯一能牵制北满州的,便只有体量比较大的大清朝廷。甚至有一次英军士兵在城门口玩水,溅到天津知县的轿子上,被知县大老爷依照大清律例给打了板子,而当时的英国领事并没有兴师问罪,而是默默的接受了。所以官面上和民间,都对英国人的印象不错,而看法国人便很不顺眼了。
法国领事丰大业和公使罗淑亚则被公认为脾气暴躁,爱找茬,极其不宜相处。这也是难免的,法国在东亚的利益就那样,他们也不用大清去制衡谁,自然态度就恶劣一些。十一年前英法联军占领天津后,法军就一直占据着曾经是乾隆皇帝行宫的望海楼,撤军后接茬由法国领事馆占据。这就让大清朝廷看他们很不爽了,乾隆爷的行宫,你们占住了就不走,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
法国公使和领事得罪了朝廷,法国传教士则得罪了民间。崇喜观曾经是天津一个香火旺盛之地,民间崇信者极多。法国神父谢福音也不调查,也不了解,只觉得这地方离城里和领事馆都近,就在同治八年拆毁了崇禧观旧址,年底建成天津第一座天主教堂——圣母得胜堂,俗称望海楼天主堂。这事虽然有崇厚的批件,每年有一千文的租金,法律上说得通,但是私底下可得罪了不少人。崇喜观的信徒和原有的庙祝,都恨不得一把火烧了这缺德的教堂,街面上吃着崇喜观的混混们,更是恨的牙根都痒痒。就连跑江湖卖艺的也恨他们,崇喜观有庙会,他们可以吃一份,教堂可没有着热闹。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他们自然个个和教堂不共戴天。
可惜丰大业并没有想到这么许多,他只是恼恨无赖攀扯他们的教堂,恼恨中国政府不能镇压这些愚蠢的乡民。发现崇厚只派了两个巡捕之后,丰大业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视,同时气恼崇厚对于教堂受到围攻的无动于衷。巴黎没事就起义,丰大业对于这些百姓们还是很提防的,他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强有力的镇压这些人,以免事态进一步的扩大,导致教堂受到进一步的攻击。丰大业一直以为这只是教堂的事务,他只是政府人员,很多事情他虽然出面,却不会波及到他的。可惜他错了,望海楼天主教堂距离驻天津的法国领事馆太近,有点什么事丰大业就出来替教堂拔创平事,百姓们早就认为他们是一伙儿的了,他们也本来就是一伙儿的。
见到刘杰的丰大业怒不可遏,抬手给了刘杰一枪,他想像威吓崇厚一样威吓一下刘杰,但是这次子弹却没有击中杂务,而是击中了刘杰的跟班高升。 随着高升中弹倒地,人群立刻鼓噪了起来,县官被打死了!县官被打死了!*桶最终被丰大业的这一枪点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