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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六章 奕欣来了
    中国的年号制度始于汉武帝,但明清两代以前,历代的皇帝好像都没有考虑到纪年上是否方便的因素,动辄“改元”。新皇帝登基固然要改元,皇帝或国家遇到什么大事也要改元,以资庆贺或者纪念,就是什么事没有也要改着“玩”,甚至在一年之中一改再改,前一次改元的事情天下臣民还未尽知,后一道改元的诏书又出了宫门。比如女皇帝武则天她老公唐高宗皇帝李治,在位三十三年,改元却竟然有十四次之多,成为历史上年号最多的皇帝。

    一直到了放牛娃朱元璋建立明朝,年号才基本规范为一帝一号,不过仍有一个例外,就是不争气的明英宗皇帝朱祁镇。朱元璋这个不肖子孙的年号先为“正统”,后来因发生“土木堡之变”,英宗被蒙古瓦喇部俘虏。他的弟弟郕王朱祁钰以奉太后懿旨的形式即位为帝,遥尊英宗为太上皇,改元景泰。不过八年后,武清侯石亨、左副都御史徐有贞及司礼监太监曹吉祥等人发动“夺门之变”成功,拥英宗重登大位,废景泰皇帝仍为郕王,改景泰八年为天顺元年,“天顺”二字遂成了英宗的第二个年号。到清朝入关后,则始终是一帝一号正常。一般新皇即位的当年,仍用旧皇年号,新年号都是从即位的明年起使用。就像现在,载淳已经是新皇帝了,但本年仍为咸丰十一年,要等到明年才能开始用他的年号。

    “四日密议”之后,两宫因为不能挂帘子而不爽,八大臣则因为太后看奏折而不满,但总体上两边处的还是不错的,处理起朝政来还都是比较顺手的。虽然忽然出了奕譞这个事,让两边都有些疑心藏在心里,但是面上还是过得去,而且配合的还不错。其中最大的事,便是拟定小皇帝的年号。经此一事,虽然西太后再次感受到了肃顺的跋扈,但是她也看到了肃顺的通达干练。

    本来两宫太后是不急着拟定新年号的,眼下奕欣的势力被咸丰临终前给压了下去,正是回銮的好时候。她们本准备等小皇帝回北京正是登基之后再办,但是肃顺等八大臣却急急忙忙的就把年号给拟定好了。西太后起初还以为是肃顺诚心和她叫板,两人很不客气的对付了两句,但后来说分明了,西太后才知道肃顺的厉害。

    西太后眼下毕竟还只是深宫里的女人,对于朝政俗务并不了解。咸丰大行之后,原本的咸丰通宝可就不值钱了,民间银价已经开始快速攀升。如果没有新钱投入民间流通,因为银钱失衡很可能导致金融危机,从而引发变乱。肃顺等人便是考虑尽快铸造新钱,快速稳定市场银价,安定人心。

    “祺祥,这两个字怎么讲呀?”西太后被肃顺训的连连点头,用心的记忆着里面的门道,东太后却更关心新年号吉利与否。

    “回太后,这祺祥二字,便是吉祥之意!”肃顺见西太后老实了,态度也恭谨了起来。

    “你把这两个字的出典,奏上两位太后!”肃顺回身让身后的焦佑赢解释祺祥的含义。

    焦佑赢虽然才华横溢,但是资历可是浅的很,如果不是肃顺在咸丰面前一力保举他,这哥们儿连个军机大臣都当不上。眼下虽然当上了军机大臣,也是传说中的挑帘军机,军机大臣里面最小的一个。所以肃顺给了他更多的机会,让他能在御前有更多表现的机会。原本咸丰在时上谕便多是焦佑赢的手笔,如今给太后讲说典故,当然还是焦佑赢的美差。

    “祺祥二字出自《宋史·乐志》,“不涸不童,诞降祺祥。”。水枯河干了叫涸,山秃不长树叫童。祺祥二字便是说,河流通畅、树木繁茂,自然也就物阜民丰、国泰民安。所以这二字便是大吉大祥的意思!”焦佑赢解释的非常到位。

    “嗯……”西太后不太喜欢这个年号,总觉得语义好像在重复。

    “既然是吉祥的字面,就用了吧!”东太后却先表了态,她觉得不错。当然她心里是怕和八大臣再生冲突,奕譞的事谁也说不清楚,她非常担心八大臣再和她们离心。

    “好,您做主,你说好便用嘛!”西太后依旧如身为妃位时一样,非常的尊重皇后。

    两宫分别在奏折的首尾用了印,算是定下了小皇帝的年号,八大臣和两宫太后的最后一次完美合作也落下了帷幕,这之后他们将全面开战。印泥还没干,八大臣不顺的事就一件接一件的来了,除了跑没了影子的奕譞,所有人都只能在云里雾里相互争斗。

    先是恭亲王奕欣,置顾命八臣于咸丰皇帝驾崩当日命他“在京办理一切事宜,无庸前赴行在”的上谕于不顾,正式具折“奏请前赴热河叩谒梓宫”。之前顾命八臣无端阻止恭王赴承德叩谒梓宫,虽然在局势上是正理,但是在私情上就怎么都讲不过去了。现在奕欣突然正式提出这个弟弟祭拜哥哥的要求,顾命八臣虽极不情愿,也不好再强行拦阻。肃顺再跋扈,也不能罔顾人伦不是,不然他就不是跋扈,而是灭绝人伦的逆贼了。所以八月初一日早上,恭亲王奕欣还是不顾八大臣的阻拦,轻车简从的来到了承德避暑山庄。

    奕欣突然来到承德,所有人都紧张的不得了,八大臣更是紧张的不行,他们弄不清奕欣是来做什么的。如果奕欣是想抢班夺权,新皇帝和八大臣名位已定,现在肯定是已经来不及了。若是要搞武装政变的话,他又没有足够的兵马,天下大义什么的都可以不管,但是城外的果兴阿分分钟都能撕了他。虽然奕欣好像没什么威胁,但是八大臣还是放心不下。奕欣毕竟是众望所归的皇叔,难保他不会玩出什么花样。

    肃顺等人到是很想趁势做了奕欣,不过狗咬刺猬不好下口啊!奕欣是刚刚立了大功的皇叔,朝野内外人气极高,又是轻车而来,肃顺实在没有对奕欣动手的理由。就算明知道奕欣肯定有所图谋,明知道他绝对是居心不良,但是肃顺还是拿奕欣没办法。杀奕欣十分容易,但是如何对天下较大可就难了。

    奕欣到达的当天正好赶上大行皇帝的殷奠礼,恭亲王“伏地大恸,声彻殿陛,旁人无不下泪”。不少中下层官员在一直念叨着,从七月十七日咸丰皇帝驾崩以来,还没有见过象恭亲王奕欣这样伤心的人。

    恭王之所以这样伤心,除了出于与大行皇帝天生的手足之情以外,原因还很复杂。他可能想到了当初与这位哥哥“争夺帝位”失败的不甘心,可能想到了哥哥对自己的猜忌与疏远,更可能想到了哥哥临终给自己如此不公的政治待遇——辅政顾命大臣有八个之多,却竟然没有自己的份。所以奕欣的哭泣中,更多是在哭他自己,也是对于自己委屈的一种发泄。

    叩谒结束后,恭亲王就是有心逃跑,也不得不与顾命八臣见面。肃顺等人觉得此时自己的地位已十分稳固,所以认为恭王已不足畏。当谈及两宫太后有意召见恭王时,杜翰说了这样一番话:“六爷与皇太后乃是叔嫂之亲,但叔嫂自古当避嫌疑,何况大行皇帝宾天不久,皇太后新丧,当此之时,尤其不宜召见六爷。”杜翰这话说得既冠冕堂皇又十分厉害,以致于肃顺暗挑大拇哥,心里暗暗夸奖杜翰,“真不愧杜文正公之子也,连恭王也不得不承认此话有理。当然这番话,心里即阴暗,又有些缺德了,而且丝毫没有在意咸丰的体统。

    按照常理,有杜翰这一番话在这着,就是再怎么样,奕欣也没有了进宫喊冤的语气。可惜奕欣来承德之前,他见过一个人,那正是他的七弟醇郡王奕譞。所以奕欣觉得他与奕譞之间还是有一定的默契的,他相信奕譞都给他安排好了,太多事他都不用担心了。

    果然正当奕欣与八大臣相谈甚欢之际,太后竟然当众传旨召见恭王,恭王于是作出很为难的样子,说你们看看,说着说着懿旨就来了,见又不合适,不见又是违旨,怎么办呢?要不就劳驾四哥(此指郑亲王端华,他既行四,又与恭王同族同辈,所以恭王叫他“四哥”)相陪,一起觐见如何?郑王不知所措,只看着肃顺,意思是问他怎么办。肃顺一方面是因太大意了,一方面是因知道无法阻挡,所以索性说了个漂亮话:“老六,你跟两位太后谊属至亲,既要见面,何必我辈相陪?”正因为肃顺的话说得“漂亮”过了头,恭王与两宫太后终于见面了,而且是长达一个时辰的“独对”,顾命八臣失败的命运,到此几乎就成了定局,这不能不说是肃顺的一大失策。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独对,两宫太后与八大臣之间产生了巨大的裂痕,双方向着兵戎相见不可逆转的奔跑了下去。但是当事奕欣与两宫太后沟通此事的时候,两边却都是一头雾水,太后根本听不懂奕欣在受命,奕欣也发觉太后与奕譞所说的完全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