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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闲事
    三位少爷羔子也真对得起果兴阿,刚一出府门就像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一样,看什么都稀奇,到处乱窜闹得哪叫一个欢实。承德府虽然比不了京里,但毕竟没经历战火,街市上还是比较繁荣的。三位少爷也真是被家里管的狠了,啥也没见过,后来连果兴阿的大洋马都不骑了,全都下来溜达。

    果兴阿其实也挺好奇,他一直都在忙,哪有时间见识普通街市。虽然在固安的时候,也溜达过那么几天,但是那都是皮润民有意图安排的,去的都是特定的地方。再说固安一座小县城,一共就那么几条街,哪能比得了承德热闹。

    四人也没去看戏,就在大街上溜达了起来,老百姓的小买卖,这几位看着可都好玩。一路走走停停,虽然什么都没买,不过瞧着东西也都开心。

    “五叔,这是什么呀!看着像是杯盏,但却是布的,绣得到也精巧,是香囊吗?”几人在一处摊子前停了下来,徵善拿起摊子上卖的玩意儿把玩,因没见过随口问起了果兴阿。

    “是挺香的,装香料的吧!”果兴阿看了看,也不认识。不过他带孩子出来,总不得说自己也没见过,只能硬挺着。这东西和水杯差不多大,像个绣花的粽子,上面开了口。果兴阿闻了闻还有点香味,就顺着徵善的思路,胡说了一句。

    “云闲兄,不是香囊吧!有点像鞋,不过小了点,可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溥斌对这东西有非常模糊的印象。

    “大娘,这是什么呀?”果兴阿可不准备乱猜了,直接问起了卖东西的老太太。

    “你们几个大小伙子,别在这胡闹了,这是女人家的东西!”老太太虽然天天抛头露面,但她这从来没来过男客,虽然几人都是半大孩子,她也有点害臊。

    “做什么用的呀!”溥斌脸上有了点坏笑,追问了起来。

    “这玩意儿能做什么呀!”承善是真的好奇。

    “这是女人的鞋!你们几个坏小子,诚心耍笑我老婆子啊!”老太太有点生气了,亮出了自己的脚。

    果兴阿看了老太太的脚,差点没吓死,老太太的脚也就比他拳头大那么一点。街上也有不少往来的女子,几人回身又低头看了看,的确个个都和老太太的脚差不多大。古代女人裹脚,果兴阿是知道的,但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要裹成这么小。这么点的小脚,别说干活了,个子高一点,站都站不稳。因为旗下女子是不裹脚的,所以几人都没见过小脚女人,这次才闹了这么个笑话。果兴阿想起自己刚刚还拿着只鞋闻了半天,心里一阵腻歪。同时也对这种恶习深恶痛绝,这是多么扭曲的心理,才能相出这种折磨人的习俗。将来自己掌了权,一定要杜绝这种混账事。

    “老婆子你嘴里谨慎些,冲撞了贵人,留神你的脑袋!”徵善几人身边都有奴才,听老太太口气不善,立时出言训斥。

    “哎呦,几位少爷对不住,老婆子眼瞎了,没认出贵人!”下人们站的比较松散,老婆子刚才并没有看到。现在有人出来训斥,老太太才发现这几个坏小子服饰华丽,身后都有下人跟随,她可是惹不起。

    “大娘,我们几个没见过,好奇而已!您忙您的吧!”果兴阿从福全身上要一小块碎银子,随手丢给了老太太。

    “谢少爷赏!”老太太几天也卖不出三分银子,果兴阿一出手就是五分银子,当即千恩万谢了起来。

    几人嘻嘻哈哈也没当回事,继续东瞧瞧西看看,往前溜达了下去。街面上自然比不了北京天桥,但是耍猴的、变戏法、打把式卖艺的也有几处。这些玩意儿,几个宗室子弟可是从来没见过的,八岁的承善更是看得兴高采烈。要不是果兴阿眼急手快,承善差点把身上的玉佩赏给了耍猴的。

    不过这耍猴的也是江湖油子,很快就发现了承善是个有钱好骗的,把几只猴子玩出了齐天大圣的效果,不停的围着承善撒欢。承善本就是好热闹的性格,这些猴子又特别的殷勤,当即逗得他心花怒放,只要猴子伸手,他就没有不赏的时候,下人身上的银钱很快就见了底。果兴阿不敢让他们哥俩拿身上的东西赏人,只能让福全顶了上来,连累得福全一口袋的碎银子,一会就下去了一半。这耍猴的算是抓住了带把的烧饼,不停的指挥猴子来向承善讨赏。

    “老二,你差不多得了,五叔都花了快十两银子了!”徵善开始也看得开心,不过他毕竟年岁大些,果兴阿扔石子一样掏银子,他有点过意不去了。

    “出来玩嘛!小钱啊!开心就好!”十几两银子,果兴阿现在很无所谓,他自己也玩得挺开心的。怕徵善多心,他直接从福全的银袋子里抓了一把,足有五六两,一下子都扔给了猴子们。

    猴子们都是训练出来的,动作迅速的把银子都给捡了起来,送到了耍猴人的手里,然后又是作揖,又是磕头的,向果兴阿几人道谢。承善被逗得哈哈哈大笑,根本没听到自己哥哥说什么,回身也从福全的袋子里抓了一把,学着果兴阿样子扔了出去。不过这次猴子捡了银子之后,并没有致谢,而是一趟一趟把之前果兴阿一行人赏的银子都搬到了承善的面前,整整齐齐的摆好了之后,又围着承善玩耍起来。

    “能伺候几位少爷开心,就是小人们的福气。不过这赏赐太厚了,小人们福薄承受不起!”耍猴人的身边多了一个中年人,一身长衫一点也不像跑江湖的。

    “先生怎么称呼!”果兴阿本能的觉得这人不对劲。福全等人也开始戒备,分散的警卫们,开始隐隐的把果兴阿几人围在了中心,手在怀里也都按住了枪。

    “小人陈三河,就是这街面上讨生活的,当不得少爷一声先生!”陈三河的确不简单,他已经发现了警卫的动作,脸上也见了汗。

    这陈三河不是耍猴的,而是承德街面上的混混,也算吃得开,往来跑江湖的都要给他一份孝敬,平日里他也就在这街面上看场子。今天这耍猴的圈子,满天的飞银子,自然热闹非凡,他也就过来多瞧了两眼,看了一会他就觉出了危险。

    耍猴的骗几个孩子点小钱不是什么事,但是这钱多了可不成。果兴阿奇装异服说不上是干什么的,但是徵善三人却都服饰华丽,肯定不是寻常人。若是成人还好说,人家把钱要回去,耍猴的吃个哑巴亏就是了。但是这几个人都是半大孩子,万一家里大人因为孩子被骗生了气,可就不好了结了。承德本地的就算是春佑,陈三河也能想到办法,但是现在承德可有许多京里来的大人物,这几个少爷羔子,说不定老子是什么人。朝廷里的大人,可不是江湖人惹得起的,人家一句话,不止这些走江湖的要倒霉,陈三河也得跟着吃牢饭。所以他到了耍猴的背后,逼着他把钱都给承善送了回去。

    “你客气了,这耍猴的不错,我们看得高兴。跑江湖也不容易,赏下的银子,我们不会往回收,你们留着吧!你这个人很聪明,我喜欢你,得空请你喝酒,交个朋友!”陈三河还了银子,又自称是街面上讨生活的,果兴阿当然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陈三河还想推辞,街面上却乱了起来。一架马车的马惊了,在大街上狂奔了起来,车把式一直在车上喊人闪开,街上的行人也是各处避走。大清可没有城管,耍猴的也是占道经营,所以果兴阿几人其实就在路边站着,这马车失了控制,径直奔着果兴阿等人就冲了过来。

    果兴阿说话很大气,好像是个大人物,又要和陈三河交朋友,陈三河觉得自己要交好运。见来了惊马,陈三河便准备去救护一下几位少爷,好真能交到果兴阿这样的朋友。但是他刚一抬腿,背后已经有一个骑士冲了出去。这骑士不知是喝多了,还是疯了,居然纵马迎着马车就冲了过去。两匹马迎头撞上的一瞬,骑士才从马上跳了下来。

    马车的惊马和骑士的坐骑,迎面撞到了一起,当即就都被撞死了,双双倒地。马车却因为惯性直接翻了车,轿厢里的两个人和车把式都被甩了出来,摔在地上,全都头破血流。这种处置突发情况的方式,果兴阿的警卫们预先演练过许多次,并不算什么大事,但陈三河却震撼无比。

    “娘的,你找死啊!爷今天非宰了你个狗日的。”马车上差点被摔死的两位,骂骂咧咧的搀扶着站了起来。

    畜力交通时代,牲口惊了这种事时有发生,一般跑一会就没事了。果兴阿警卫这种独特的处置方式,差点被摔死的两位也是第一次见,当然会火冒三丈。

    “你骂谁呢?”溥斌刚刚见有惊马对自己冲过来,吓得够呛,现在急需泻火。

    “这王八蛋是你的人,老子骂的就是你!”溥斌出了头,两人当然冲溥斌来了。

    “你再骂一句我听听!”溥斌撩起了自己的马褂,露出了腰间的黄带子。

    “奴才达得、戴鹏给主子请安,不知是主子,请主子恕罪!”两人多少有点委屈,但是见了黄带子也不得不跪下请罪。

    “知道主子就是旗人,哪个旗的?”溥斌就是要拿他俩出气。

    “奴才达得是正蓝旗佐领下!”达得头被摔破了,一直在往下滴血。

    “奴才戴鹏是镶蓝旗佐领下!”戴鹏跪着都很困难,他的右腿破了一条大口子。

    “云闲兄,我的奴才我管教,您的奴才还得劳动您的大驾了!奴才敢撞死主子的马,反了你们了!”怡亲王一脉在正蓝旗,所以溥斌气哼哼的奔着达得就去了。

    “你是镶蓝旗满洲!”果兴阿被溥斌点了名,不表示一下不好。不过他不算正经的旗主,只是眼下的镶蓝旗满洲都统,所以他想问一下,万一戴鹏是蒙古或者汉军旗,他可就不得罪人了。

    “回主子,奴才是镶蓝旗满洲!”戴鹏还真就是该果兴阿管的人,不过他也发现了,果兴阿不像溥斌那么凶。

    “出门坐车也不看好了牲口,这么狂奔乱跑的,伤了百姓怎么办,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溥斌那边都让下人大嘴巴抽上了,果兴阿还在讲道理。

    “是、是,主子爷教训的是,都是奴才不好!”戴鹏感觉自己要得救。

    果兴阿觉得自己申斥两句也就差不多了,戴鹏他们也不是故意纵马的,意思意思就得了。所以简单说了两句之后,小手指对着边上弹了弹,示意戴鹏赶紧边上凉快去。

    不过树欲静风不止,边上热闹的老百姓,可不干了。溥斌的下人都快把达得抽成不倒翁了了,达得一边挨打还得一边高喊“主子教训的对!”,这才是他们想看的。果兴阿这不咸不淡的两句,就算完事了,他们当然不答应。

    “子不教,父之过,哪里有这么窝囊的旗主,让奴才这么欺辱啊!还有没有王法了!一点王法都没有了,这怎么能行呢!”人群了可不缺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可劲的喊了起来。

    “对,教训他,教训他!”有人带了头,起哄的就更多了。

    “我不是黄带子,但我是咱们镶蓝旗满洲的都统,我必须得管你啊!”果兴阿被架起来了,他不收拾戴鹏,面子上可有点下不来台,只能对戴鹏露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戴鹏也很理解果兴阿,心里恨死了这群看热闹的。都统上马治军,下马管民,可比宗室王爷还厉害,戴鹏只能领了果兴阿的教训。

    “你个混账东西当官了是不是?露脸了?敢欺负主子?”戴鹏本想着果兴阿好说话,就算是打也会轻些。没想到果兴阿手下都是军人,福全抡着马鞭就上来了,问一句就是一鞭子,鞭鞭都打得他皮开肉绽。

    “奴才该死,奴才不敢,爷教训的对,爷教训的好……”戴鹏挨了鞭子也不敢躲,挨一鞭子还得答应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