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兴阿的全鱼宴注定是不能风平浪静的吃完了,虽然慕顺完全能把丁德桂捞回来,可是面子上毕竟过不去。丁德桂作为接待的主力人员,果兴阿不亲自动个身还是有些不合适的,果兴阿只能放下筷子,再次跨上战马前去捞人。
丁德桂的大败,是失策加失误。他先是轻敌大意,一头撞进了捻军的埋伏圈,中伏之后又仓促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六百水兵的撤退和丁德桂想象的完全不同,几乎是一哄而散,瞬间跑了个干净,狂奔回峄县的丁德桂身边只剩下了七个人。当然也不能全怪士兵,丁德桂下达命令的方式很容易让人误会,前部遇伏之后丁德桂大喊了一声“快跑!”然后真的就带着亲兵跑了,当兵哪里知道是什么情况,自然是一哄而散。
捻军明面上是一百骑兵,暗地里其实还藏着四百骑兵,只要侦查的仔细点就能发现,不过丁德桂没有这么做。所谓的埋伏,也不过是丁德桂的前部与一百骑兵交战的时候,捻军亮出了自己的底牌而已。捻军的突击直接变成了追击,二百骑着战马的骑兵,带着三百骑着骡子的骑兵,盯死了丁德桂的将旗一路追到了峄县城下。
果兴阿见到丁德桂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去救人,而是马上命令骑兵披甲。丁德桂身上中了两箭,说明捻军中有大量的弓箭,而玩票性质出动的骑兵营并没有披甲,果兴阿可不想自己的部属在这种战斗中负伤。直到披挂整齐之后,慕顺才带着骑兵营再次列阵出营,救下了狼狈不堪的丁德桂。
两支骑兵的对战实在乏善可陈,捻军一露头就遭到了炮兵的轰击,勉强聚拢了阵势之后,他们的弓箭也不是清军步兵米涅弹火枪的对手。进入冲锋的距离,捻军开始把手里的弓箭换成马刀和长矛,但却又被清军骑兵的霰弹枪一阵暴揍。清军也拔出马刀的时候,捻军的覆灭已经无可挽回。
果兴阿带着医护兵去救治脸色惨白好像要行将就木的丁德桂,慕顺则带着少数亲兵,策马奔上了城外的高地,查看整体的战况。四个骑兵连把捻军团团包围,肆意的往来冲杀,战马、兵器、训练全面落后的捻军几无还手之力。
“他娘的,点子扎手啊!”一个面色红润显然营养不错的捻军头目,一边叫骂着一边寻找着逃生的路径。
“娘的,拼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头目却不甘心认输,左右观察了一下,策马直取高地上的慕顺。所谓擒贼先擒王,慕顺端坐马上的样子很有些一军主将的样子。
“看我擒贼斩将!”看着冲向自己的捻军青年捻军头目,慕顺很有些手痒,下令亲兵不许放冷枪之后,便大喝一声拔出马刀也冲了下来。
二马错蹬之后分别跑开,捻军头目甩动着被震得有些发麻的右手,慕顺也是暗暗赞叹对手武艺了得。青年头目使的是长矛,长度上颇具优势,刚刚的电光火石之间,他的长矛直刺慕顺的哽嗓咽喉。慕顺挡开他的长矛之后,又反手一刀劈向了青年的脖子,青年以极快的反应速度,举起了长矛的后杆挡开了致命的一击。
两人分别圈住了战马,再次冲向对方,足足五六个回合之后,才分出了胜负。慕顺精钢打造的马刀削断了青年的矛头,顺势直刺,刀锋削掉了青年右肩上的大块血肉。两人心里都清楚,慕顺是占了战马和兵器的便宜,如果慕顺的战马没那么高那么快,这一回合的结果很可能是青年将慕顺挑落马下。
出于某种果兴阿不能理解的荣誉感,慕顺没有追击落荒而逃的青年,而是颇为豪迈的策马退回了高地之上。营养不错的捻军头目,飞驰而来接走了负伤的青年,然后两人带着几个亲随快速逃出了战场。
“那个人你见过吗?怎么感觉有点眼熟!”空心方阵里曹梦好觉得接应走青年的捻军头目有些眼熟,转头问起了身边的李枝。
“没什么太深的印象,不过经你一说,还真有些眼熟!”李枝被曹梦一提也觉得有些眼熟,不过印象非常的模糊。
“什么时候见过呢!”骑兵正在宜将剩勇追穷寇,已经没有步兵们表演的舞台了,几个步兵连长都很有空的聊着天。
“参军以前吧!很模糊了,是不是身形和谁像呀?”李枝的印象里没有谁很像那个人。
“看不清!”曹梦放下了单筒望远镜摇了摇头。望远镜不是第一视角的镜头,很难看清一匹高速奔跑的战马上的人的容貌。
“可能身形和谁有些像吧!咱们认识的人里,哪有会去当土匪的!”李枝并不在意。
“也对!”曹梦笑的有些勉强,他曾经的朋友已经没剩下几个了,的确没有人回去当土匪,但其实还是有一个下落不明。李枝和这个人相处的时间很短,所以印象比较模糊,可自己会不会看错呢!
少数逃出去的几个捻军并没有引起曹梦之外其他人到注意,因为他们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五百捻军中只逃出去了二三十人,其中二百多人放下武器当了俘虏,另外的二百多热则成了挂在战马上的首级。丁德桂也没受伤,因为他有注重仪表的好习惯,临阵之时穿着四十多斤的铁甲,所谓中的两箭,仅仅是卡在甲叶子里而已。
再次凯旋入城的果兴阿,还是没能吃到全鱼宴的最后几道菜,因为兴奋异常的邹川在城内几位富户的支助下换菜了,鱼宴升格成了全鳞席。果兴阿再次上桌,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这次吃的每一道菜都堪称价值百金。
胡吃海喝了三天之后,已经结过账的果兴阿,依依不舍的和邹川、丁德桂、王文举等人告了别,果兴阿掐着自己的大腿逼着自己赶回固安,因为再吃下去英法联军就要登陆了。送行的几人到没有果兴阿这么不舍,捻军虽然真的来了,但是在果兴阿手里吃了大亏,一时半会也没有那个不怕死的这么有种敢来峄县送死,所以他们的心情可谓开心愉快。
“我当然是希望你步步高升的,但是如果真有一天出了什么事,啥都别在乎,保住性命就好,然后来找我,我安排你!”果兴阿非常舍不得大胖子邹川,虽然邹川也算不得什么好官好人,但是真的是个非常好的狐朋狗友。
“云帅,这句话下官铭记五内啊!山高路远,云帅一路走好!如果真有那一天,下官一定鞍前马后为云帅效力!”邹川嘴上说的感动,心里却一点也不感动,果兴阿真是乌鸦嘴,自己还指日高升呢!
至于丁德桂和王文举,果兴阿就纯纯的是外交辞令了,这两人真是没啥优点,吃饭都吃不出花样来的废物。全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好吃好喝的峄县,然后鞭鞭打马赶奔兖州。赛尚阿等人本来建议果兴阿取道曲阜,然后在北上泰安再赴济南,这样就可以游览一下孔府和泰山。不过果兴阿心里除了回味邹川奉献的华丽美味,想的都是英法联军,哪里有心情去拜访孔圣人,所以直接选择了兖州。
果兴阿所部一路上可没闲着,咸丰皇帝允许果兴阿自募兵马的上谕还没失效呢!虽然恩费尔德M1853有点不够了,但是其他杂牌子的火枪还缴获了一堆,果兴阿怎么舍得让武器闲置。反正手里有大把的银子,果兴阿一路走来带走了大批的山东大汉,把步兵二营的建制都给补全了。
一路经滕州、邹城、兖州、汶上、东平、平阴、高唐、平原直奔德州,即把《水浒传》、《三国演义》里面的知名地方逛了个便,也果兴阿也把没吃完全鱼宴的遗憾给补上了。一路途径的州府县治,处处都有接待,南北大菜还换着花样的吃,一次开席就是二三十桌的场面。当然这些陪客的官员可比邹川差了太多,他们就会吃,偶尔说些之乎者也的,果兴阿也听不明白。哪里像邹川,不仅能吃的内外分明,还能把每一道菜,每一种用菜的礼仪说的头头是道。果兴阿也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腐朽的封建王朝,实在是太奢侈了。虽然美味无罪,可是一盘菜就能吃掉小户人家一年的收成,果兴阿也是很有罪恶感的。尤其是许多菜并不好吃,比如“千唇叠翠”,一点也不好吃,结果却要用一千多条鱼,实在就是为了名贵而名贵,当然这也与果兴阿不喜欢口感滑腻的鱼唇有关。
如果说洪秀全那种腐化是暴发户的烧包的话,这些官员的腐化就像是富二代的死作,两者殊途同归,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上位者穷奢极欲,而下位者但求立锥果腹而不可得,都是自私到极点的人,完全不顾升斗小民血泪的死作。果兴阿眼下也是统治集团中的一员,虽然内心的深处在不断的怒吼,但还是坦然的吃喝着,毕竟他可以坐在主位上吃喝谈笑,而不用去操心自己碗里的米粒。
德州的城垣已经遥遥在望,果兴阿还躲在马车上醒着酒。过了峄县之后,酒力稍弱的黄酒就变得少见了,山东官员也都是三碗不过岗之类的好汉,隔一天就要赴一次宴的果兴阿几乎每天都是头昏脑胀的。
“娘的,这边是左!再弄不清楚,走不齐,今晚都别想吃饭!”马车走的稍慢,果兴阿的马车又离吉英的步兵二营近了一些,哈坦的大嗓门的叫骂声再次清晰的传来。
“弟兄们加把劲啊!到了德州,给大家发牛肉发酒!”果兴阿探出半个身子,帮这些被新兵训练凌虐着的山东士兵们鼓着劲。
“谢大人!”虽然还学不好齐步走,但口号新兵们还是能喊齐的。
“大人,您先进城歇息吧!这帮兔崽子不练不成,我带他们在城外好好操练操练!”吉英也对于自己的手下非常不满意,他们目前连教导队的娃娃们都比不上。
“也好,……哈坦,不许打人啊!”果兴阿点了点头准备回车里休息,忽然又担心哈坦管不住性子,又探出身子补充了一句。
“嗻!我的爷,您就放心吧!我要是再乱打人,给您写一千字的检查!”哈坦笑嘻嘻的说道。
“滚蛋!”果兴阿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把哈坦赶走了。
主力都走向了德州城,而吉英和哈特则带着步兵二营折向了东方,看着新兵们在哈坦的呵斥声中走远,果兴阿忽然觉得有一丝伤感浮上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