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咸丰皇帝在吃汤圆的时候,等到了江南大营的战果和果兴阿请罪的奏折,当然他没有等到和春克复南京的喜讯。是役江南大营各部歼灭太平军主力精锐两万余人,克复六合,重伤太平军大将吴如孝、龚德树等人,便再无其他。曾国藩那边进展到是顺利一些,胡林翼和多隆阿进兵石牌击败了仓促回援的陈玉成,曾国藩也驻军宿松,大有拿下南京门户重镇安庆之势。
果兴阿的请罪折很有意思,十分违背官场常理的打倒了昨日之我。奏折中坦言他的所谓计划不过是自己临时起意,实际情况完全是自己轻敌冒进,而且给各部友军造成了极大的麻烦,影响了和春对于江南的谋划。追悔莫及的同时,申请朝廷对自己严惩不贷,同时满怀愧疚的交还了咸丰皇帝御赐的战旗,声称自己有辱圣明。
刚看到奏折的时候咸丰真的动了修理果兴阿的念头,妈的,让老子白高兴了。不过看到详细的战报,以及果兴阿呈交的战旗的时候,咸丰有些舍不得了。密布弹孔血迹斑驳的战旗,似乎又让咸丰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赤膊厮杀在万马丛中的少年英雄。当然如果咸丰知道这面战旗其实在战斗中啥事没有,他眼前的效果都是果兴阿艺术加工出来的,咸丰能立即凌迟了果兴阿。
除了血染的战旗还有战果,江南大营歼灭的两万太平军中,居然有一半是果兴阿干掉的,这种战绩实在不适合处罚。而且这次还有给果兴阿捧哏的,差了辈的张国梁被那些尸体震撼的不轻,在自己的奏折中反复渲染,更是往死里捧果兴阿。这样信息综合到一起,咸丰最后决定还是放过果兴阿,不奖不罚就是了,这个结果和果兴阿写奏折时的预期一样。
逃回江南的果兴阿,第一时间就跑到江南大营去找和春负荆请罪。因为带着显德和喜寿两个交际天才,怒火满腔的和春也谅解了果兴阿,不过和春也提出了一个条件。果兴阿之前勾勒的美好蓝图是不可能出现的,但是咸丰已经信了,果兴阿必须自己想办法摆平咸丰。和春提出这个要求,一是自己不想担责任,二也是想看看果兴阿在御前到底又多大的力度。
咸丰的上谕传达到江南大营,和春惊叹果兴阿御前能量巨大已经是十几天以后的事。果兴阿现在正乐呵呵的回到荒村大本营,准备欢度他穿越后的第一个新春佳节,顺便和他新俘虏盘盘道。龙虎营一战果兴阿没有俘虏,有也被毕云涛杀光了,这个新俘虏是果兴阿过长江的时候水师抓的。因为这个小朋友过于特别,果兴阿花了一百两银子从水师手里把他买了过来,然后果兴阿就有了一个穿西装说英文的中国人俘虏。
“what’s your name(你叫什么名字)?”果兴阿操练起了自己的高中英语,这个奇怪的小朋友从被抓住就没说过一句中文,果兴阿怀疑他可能不会,所以很迁就的说起了英文。
“我叫容闳,字达萌。”俘虏会说中文,不过明显中文非常差,必须在平和的环境下非常缓慢的说。容闳其实也惊着了,除了上海滩的那些买办和教徒,中国内地他只见过一个会说港式英语的家伙,万万没想到又遇到了一个会说东北式英语的,当然容闳还不知道东北是哪里。
“你会说中文?”果兴阿有点郁闷,这家伙不老实啊!
“会,……but I can’t speak fluently(但是说的不流利)。”容闳想一直说中文,不过后半句试了半天,还用英文说了出来。
“you can speak slowly ,but let’s try to speak Chinese(你可以慢慢说,但我们还是尽量说中文吧)!”果兴阿想了半天,也不知道“fluently”是什么意思,只能模糊的说慢慢说中文。
“好的,大人!”这四个字容闳到是都说出来了,不过口音怪怪的,像是刚学中文的外国人。
“你不像长毛,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南京附近。”果兴阿觉得自己有希望结束英文对话练习了。
“我是茶叶商人。”容闳这句话非常清晰,他应该经常说。
“好吧!我相信你,说说你的来历吧!”果兴阿更感兴趣的是容闳的来历,洪仁玕也绝对没有眼前这哥们这么洋派。
“大人,感谢您从野蛮的士兵手里把我赎了出来,我会赔偿您的损失,但我是一个合法的美国商人,请您释放我!”容闳被果兴阿弄回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优待,已经被关了两天禁闭了,他无限渴望自由。
“你确定自己是美国人!”果兴阿开始怀疑容闳是早期被美国人绑架的中国劳工。
“of course (当然)!”容闳习惯性的用英语回答,万幸这句果兴阿听得懂。
“你有什么证明吗?”果兴阿已经在心里感慨欧美的同化教育了。
“我有护照!”容闳真的是入了美国国籍的美国人。
果兴阿没说话,而是向容闳伸出了手,你说你有就拿出来吧!
“被那些野蛮的士兵扔到水里了!”容闳很尴尬,他的行李被清军水师哄抢了,他亲眼看到他的护照掉进了长江里。
“还有其他的吗?”果兴阿觉得容闳说的不像假的,可是还有大量黑人奴隶的美国,会给一个华人发护照吗?容闳手里的不会是劳工证吧!
“我是耶鲁大学的毕业生,我拥有学士学位!”容闳的护照不是第一次被抢走,他曾经凭借这个在上海证明了自己是美国人。
“你哪的?”果兴阿惊着了,这个年代耶鲁居然有中国毕业生。
“what(什么)?”果兴阿语速太快,容闳跟不上了。
“你是那个学校毕业的?”果兴阿慢慢的又问了一次。
“我拥有耶鲁大学的学士学位。”容闳再次肯定的回答。
果兴阿傻了,居然还有这种事。专研武器的果兴阿当然不知道,容闳是第一个毕业于美国耶鲁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是中国留学生事业的先驱,被誉为“中国留学生之父“。在晚清这个非常爱国的美国人,因为促成并且经理了两件大事而彪炳史册:建成了中国近代第一座完整的机器厂--上海江南机器制造局;组织了第一批官费赴美留学幼童。在中国近代西学东渐、戊戌变法和辛亥革命中,容闳都有不可磨灭的贡献。
“你是学什么专业的,冶金、化学、物理、采矿、机械制造、医学……”耶鲁大学的高才生啊!果兴阿可算是捡到宝了,当即询问起了容闳的专业,他把自己能想起来的实用学科都报了一遍,不过容闳并没有点头的意思。
“我不是学这些的。”容闳微笑着回答,他也很惊奇,果兴阿懂的太多了。
“数学、哲学、管理……”果兴阿又把一些基础学科都报了一遍,不过容闳还是没有点头的意思,果兴阿的心有点凉了,这个哥们儿学的够冷的了。
“大人,我是English literature 的学士。”容闳明显很热爱他所学的学科。
“英国……什么玩意儿?”果兴阿有点抓狂,这哥们儿别是个学英国历史的吧!
“英国文学!”容闳一脸的文青气质。
“啊!”果兴阿崩溃了,还不如英国历史呢!
“莎士比亚!”容闳觉得博学的果兴阿应该知道这位大师。
“你大爷啊!”除了骂街没有什么能表达果兴阿此时此刻的心情,好容易上个耶鲁大学,你学的什么玩意儿啊!
“what did you say(你说什么)?”容闳站了起来,他也回到中国混了一段了,别的听不懂,骂街他可听得懂。任何一种语言,最容易学的就是骂街,耶鲁大学的学士也不例外。
“sorry啊!我失态了,你留下来吧!我这有许多孤儿,也算是将来的希望,你留下来教他们英语吧!”果兴阿的情绪一落千丈,容闳唯一可用的点,估计也就是英语不错了。
“I came back to change my motherland ,instead of being an English teacher.”容闳的情绪也上来了,一个中国字也没有了,万幸这句的单词高中以前都学过,不然果兴阿就抓瞎了。
“你准备用英文写个《罗密欧与朱丽叶》来救中国啊!”果兴阿越想容闳的专业越郁闷,当然没一句好话。
“我当然有我的办法。”已经三十二岁的容闳很气氛十几岁的果兴阿对他的蔑视。
“说来听听!洪仁玕都不会信你吧!”果兴阿很不在意。
“哼!”容闳的底气有些不足了,他真的刚刚见了洪仁玕,而且就像果兴阿所说的,洪仁玕并没有把他当作未来的希望。
“按照科学原则组建军队;创办武备学堂以培养有才干的军官;创办水师学堂以培养海军;组织文官政府,由有才智有经验的人担任各个行政部门的顾问;建立银行体系,厘定度量衡标准;为国民建立各级学校教育体系,把《圣经》作为教科书之一;建立一整套实业学校体系。”容闳侃侃而谈,这些建议就是他之前向洪仁玕提出的七条建议。不过他豪迈的气概并没有坚持多久,不像洪仁玕会偶尔插嘴询问,果兴阿就像个石像一样冷冷的看着他,一个字也没有说过。果兴阿的态度让容闳非常难受,他渐渐觉得这个孩子变得可怕,他的背后好像有一些恐怖的阴影散发了出来。
历史上容闳就是大概是这样被曾国藩折服的,果兴阿当然没有苦修心学的曾国藩那样的气势,他不说话不是他有气场,而是他已经快气死了。容闳感受到的恐怖气息,当然不是曾国藩那种强大的个人气场,而是果兴阿屍山血河里带来的杀气,果兴阿已经动了杀他之心。
容闳是个爱国的人,他大可以留在美国挨点白眼,做一个快乐的文学小咖,何必万里奔波回到危机四伏的中国。他看到了危机,他想救这个他深爱的祖国,他有一个让祖国变得强大而富有的梦想,不过他的路太偏了。这不怪容闳,每个人的思想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容闳自幼接受教会教育,教育的他连中国话都说不明白了。生命中最珍贵的光阴又都是在欧美度过的,作为一个刚刚走出校门的学生,他救国的办法当然就是照搬欧美的一切,把中国变成东方的美国。
“香蕉人啊!”果兴阿强压住心里的杀机。
“banana(香蕉)?”容闳没能理解果兴阿的意思,他也搞不懂自己的治国方略,为什么换回了这么一个评价。
“黄皮白心,你真的不是中国人了!”果兴阿有些替容闳悲哀。假如果兴阿知道,就是因为这个香蕉人的问题,中国第一批赴美留学生计划夭折了,他会更加悲哀。
其实这不是那个人的问题,而是时代的问题,那批留学生也没有因为香蕉人问题而背弃祖国,他们也一样的爱国。只是在那个中国人过于渴求富强而不得的年代,太多的人矫枉过正了,全面否定中国传统几乎成了那个时代的标签。
“你还是去教英文吧!从教育开始,以后的事,我们慢慢聊!”果兴阿尽量让态度和蔼一些。
“我……”容闳还想争辩。
“我不想杀你!”杀人盈野的果兴阿,杀气透体而出。
“yes sir.(是)!”容闳所有的话都被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