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仙 作者:ra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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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身体里全都没劲了。他摇摇晃晃,几欲坠地。
这时,柳卅缓缓回过身来看他,他的腰弯曲着,再也没法像之前那样站得笔直了,但是他的眼神还是那么直白,问得话还是那么直接。他道:“我问你,派你来的人是不是姓容?你的身世是不是他编给你的。”
陆冰不停摇头,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尽管柳卅的眼里没有杀气没有怨恨没有怪罪,但他还是怕。他怕他眼里投射出的自己的倒影。
“拿了钱……好好照顾你妈。”柳卅脸上的血色正在急速流失,黑色的大海衬得他更白,更透明。
陆冰扔下弹簧刀,双眼一闭,冲过去将柳卅用力推开。听到巨大的落水声,陆冰才敢睁开眼睛去看。
柳卅跌进了海里,海面上那一颗颗扁圆的月亮倒影应声碎开,柳卅得长发在海面上起浮了阵,终是往下沉去。
他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他当然可以反抗,当然可以挣扎!他那么高的本领,他甚至可以拒绝,可以不向他伸出任何援手,但他朝他走过来,扔给他半颗桃子。那桃肉上蒙了层沙,又甜又香。
陆冰脚上发软,坐到了地上。他回想起了柳卅问起他怎么没用弹簧刀时的语气和神态,他恍然大悟,自那一刻,柳卅已经将他看穿。他知道,他是来取他命的。他什么都知道,但他还是跟他来了,他还是将后背毫无防备地朝向了他。
陆冰爬到栈桥边,他探出半个身子在水里使劲打捞,夏夜的海水,冰冷刺骨,陆冰一咬牙,站起来想跳下海,肩膀却被人按住。他转头看到来者,惊慌地摔在地上,连声道:“叶先生,我照你说得做了,都照你说得做了!”
他不敢往海里多看一眼,在木板上不停擦手。
“叫叶先生多见外啊,叫我叶卜好了。”叶卜笑着,在皎洁的月光下,这笑显得分外阴森。
“起来吧,我带你去换身衣服,再送你回去,明天你就能出去了。”叶卜把陆冰从地上拉起来,带着他往海滩外走,他心情不错,哼起了歌,还说,“柳卅越狱失踪,哈哈哈柳爷一世英名,到头来叶是做了个胆小鬼,这故事说出去多精彩啊!”
陆冰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只能听出来叶卜是在哼《祝寿歌》。他跟着叶卜一路走进停车场,来到一辆灰色轿车跟前时,叶卜的歌声戛然而止,陆冰还以为这是叶卜的车,伸手想开车门。叶卜却没开锁,站在他前面,手插在口袋里,一动不动。陆冰看看他,他发现他正盯着一个方向,看上去还是很开心,只是嘴角发僵,笑就要挂不住了。
陆冰顺着叶卜的眼神看过去,他看到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停车场往的一盏路灯下。他人很高,样子很英俊,在抽烟,发黄的灯光照着他和他手里的烟。他不像人,倒像个孤魂野鬼,阴恻恻地等在路边,要来索人的命。
叶卜轻啧了声,他对陆冰使个眼色,让他先走。陆冰往后退了两步,回身想找找出路,刚才那个在路边抽烟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啊!”陆冰靠在车门上,没敢动了。叶卜把他挡在身后,对男人道:“你也有事来后海码头?”
男人把烟送到嘴边,答非所问:“答应的事我一定会帮你做到,我和你说过,不要心急。”
他一口气将烟抽完,大半截烟灰在过滤嘴前聚积,男人手指一弯,弹开烟头,烟灰四散,烟头落地,男人一把将叶卜从地上提了起来。叶卜双脚离了地,双手在空中乱摆,激动道:“我不明白!那么多机会摆在我们眼前你都不动手,在医院里不动手,他进了看守所你还不动手!你到底在等什么?!”
天边飘来朵朵着了淡墨似的云,遮住了圆盘似的月亮,一时间天地无光。陆冰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只听到他说:“我再告诉你一遍,柳卅的命,我给的,要取也只能我取。”
他说出来的话像是冰渣子,砸得人浑身疼,陆冰搓着手臂壮着胆子想看看叶卜的反应,这一眼却让他对上了男人的眼神,那仿佛是黑暗中投射出来的两道更黑更恐怖的光!陆冰失声惊呼,扭头拔腿就跑。
他确实不像人,他不是人,他和人已经扯不上关系了!他是一道巨大的阴影,盖住天盖住地,正向他扑过来!
陆冰慌不择路,又跑回了码头,他跳上柳卅给他准备的游艇,发动引擎,男人追了上来,陆冰赶紧调转快艇船头。可男人却没来抓他,他在岸上搜寻了阵,一跃跳入海中。
陆冰愣住了,他的手僵硬地握住方向盘,他不逃了,他在快艇里坐下,疲倦,颓废。
被追捕的恐慌,对黑暗的恐惧一点一点消褪,他心里忽然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希望柳卅别死,他还希望他喜欢的那个人能去看一看他。
大海茫茫,小船飘摇,举目四望,仿若棋盘上的一场死局,一颗死棋。
陆冰抱紧膝盖,到了此刻,他却哭不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章
1955年,夏。
第一章
容匪坐在客厅里和自己对弈,下了十来手,自己布了个死局出来。他手里捏着颗白玉棋子,冥思苦想之际,柳卅从外面进来了。他手里抱着满满一纸袋的油条,嘴里还嚼着半根,冲容匪指指身后。他后面站着雷符,还是那件蓝衣服,还是那张不苟言笑的脸。雷符手里似是抓着一样东西,容匪偏过头辨认了番,看出他拿着的是只蓝灯笼,灯笼下面绑着一颗人头,眼底青灰,死不瞑目——正是昨晚他和柳卅挂在门前的杰作。
容匪惦记着棋盘上的出路,只随意地说了句:“雷先生进来坐吧。”
雷符却没进来,道:“白家来要人了,这脑袋我给他们带回去。”
他往唐楼里扫了一眼,目光谨慎。容匪跟着看了圈,那两个枪手的遗体虽然处置了,可那晚打斗留下的碎木屑和瓷砖残骸只是草草归在了墙边,墙面上被房门砸出来的凹陷他也还没找人修补。他虽不是个过度要求清洁的人,此时也觉得屋里实在邋遢,见不得客,实在有失礼数。容匪便又请了雷符一回,这次更礼貌也更客气了,亲自过去邀他,道:“雷先生找我们有事?有事还是进来坐下说吧。”
雷符还是没动,柳卅倒走了进来,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大口吃油条,吃的满嘴满手的油。
雷符看看他,又看看容匪,摆了摆手,说道:“不坐了,想请二位跟我走一趟。”
容匪连声应下,并没多问,摸出房门钥匙行到屋外。雷符又去招呼柳卅,柳卅咕嘟咽下最后一口油条,将牛皮纸袋子揉成一团抓在手里用力擦了下嘴,纸袋粗糙,将他嘴角周围一圈都磨蹭红了。他问道:“要去哪里?”
问也是白问,雷符不回答,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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