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训练?”裴观渡问他。
“近卫军选拔训练啊!”邵野的眼睛看起来更亮了,他向裴观渡解释说,“帝国将我们送到苏普勒星,就是为了看我们谁最有资格留在陛下的身边。”
裴观渡沉默片刻,他问邵野:“你的那位小助手跟你说的?”
邵野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小助手的?但还是坦诚回答了裴观渡,他扬起下起,颇为骄傲地说:“我自己猜到的。”
那个红毛的白老师派人过来给他们抽血打疫苗的时候,邵野注意到那人的衣服上有黑桃的标志,他立刻警觉起来,在那人靠近自己的时候,邵野动作迅速地掏出藏在口袋里的迷你激光枪,朝着那人的眉心直接射去,激光枪不会危害他的性命,却能让他陷入长久的昏迷当中。
现场瞬间陷入一片混乱,邵野专挑身上带有黑桃标志的人下手,没过一会儿,黑桃的人就被他扫射了个干净,他站在高高的土台上面,得意地俯视着下方的人群,他相信不久之后帝国的人就会出现,授予自己最高等的奖赏。
然而接下来帝国并没有来人,苏普勒星上发生了一场可怕的地震,古老的城邦从地下翻转而上,重见天日,那些邵野从来不曾见过的奇异生物从里面流窜出来。
它们有着灰色的巨大头部和尖锐的嘴巴,身体腐化只剩下一串雪白的骨骼,它们的腿骨大都从身体上脱落,靠着腹部在地面上扭曲地爬行。
邵野亲眼看见他的许多“竞争者”在看到那些奇怪生物后,就趴在地上,学着它们的样子一起爬行和进食。
投敌了这是?但投得也太快了吧!
邵野的大脑经过一阵严密的思考,猜测这大概也是考核的环节之一,就像打游戏一样,接下来自己杀掉的怪物越多,最后的得分越高,陛下选中自己做近卫军的几率也就越大。
他就说他最近刷题刷得太多,人都变聪明了。
这样一想,邵野都不怎么觉得这些蚁族可怕了,甚至还觉得它们有点可爱,他弹药带得充足,面对数量众多的蚁族,他采用经典的游击战术,三天时间过去,他的战绩非常可观,就是没怎么看到其他的正常一点的参赛者。
他说完后,就咧着嘴角对裴观渡笑,眼睛里像是闪耀着无数的星星。
裴观渡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得有点厉害。
怎么说呢?听起来好像还挺合理的。
但他这副向自己讨要夸奖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他转过头,看向墓群深处密密麻麻的蚁族,早已死去的蚁族受到它的影响,不停地交媾产卵,繁殖出更多的怪物。
在这里,人类一旦对自己所处的世界产生怀疑,就很容易受到污染,理智崩溃,陷入疯狂,最终成为蚁族中的一员。
邵野有他自己的一套完美逻辑,很庆幸地免于污染,他对此一无所知,问裴观渡:“你不是来参加训练的吗?”
那些十分恶劣的想法在裴观渡的脑海转了一圈,最后他只是说:“不是,过来看热闹的。”
邵野:“?”
他说的“热闹”指的不会是自己吧?
一时间,各种无限流大逃杀题材的电影名字在邵野的大脑里飞快地闪过,他抬起头,向四周张望了下,然后谨慎地向裴观渡问道:“奥德伦先生,我们的训练被直播出去了吗?”
裴观渡:“……”
见裴观渡不说话,邵野追问道:“那是现场观看?”
裴观渡依旧选择沉默,青年这个跳跃的思维,想要污染他可能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从裴观渡踏入这片墓群的一瞬间,墓群外就竖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外面的人看不到这里,里面的人也将永远的被困在地下。
不过这其中并不包括裴观渡,这些蚁族会受到那怪物的影响,也同样可以被他操控,很多时候,裴观渡都在想,如果这个世界被怪物主宰,会不会更有趣些?
“我送你出去吧。”裴观渡说,说不清自己此时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目前还不是很想见到青年沦为蚁族,在地上扭曲爬行。
“我们的训练结束了吗?”邵野问。
裴观渡轻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
邵野又问:“那陛下会选我做近卫军吗?”,他紧张地看着裴观渡,一双乌黑的眼睛好像在放光。
裴观渡有些晃神,好像他的这声陛下叫的就是自己,也确实是自己。
“我不知道。”他说。
确实,谁能揣测到陛下的心思呢?
不过邵野觉得自己一定会成功的,回去的路上,他还不忘捧着光脑,完成他今天的学习计划。
裴观渡走在他的身边,侧头看他,在某个瞬间,他又想敲开青年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
“陛下。”邵野说。
裴观渡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就听到青年抓狂道:“这道题应该选陛下的啊!为什么要选元老院的那群老头啊!”
裴观渡:“……”
“行了,”裴观渡停下脚步,对邵野道,“接下来你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就可以了,会有人接应你的。”
邵野收起光脑,困惑地看了裴观渡一眼,问他:“你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回去吧。”裴观渡说。
邵野又问他:“不用我帮忙吗?”
裴观渡摇了摇头。
“那……好吧。”邵野说。
他们两人就此分开,邵野与裴观渡挥挥手,听着裴观渡交代的话,继续向前走。
裴观渡转过身,又一次回到墓群的中央,新生的蚁族以一种人类无法想象的速度长大,很快充盈了整座城邦,它们向着裴观渡包围而来。
裴观渡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的意识如同蛛丝向四面八方蔓延,与它纠缠,美丽的蓝色眸子微微垂下,那些他压抑着的疯狂念头又一次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十二位古老的蚁王从沉睡中苏醒,趴在巨大的石棺上面,挥舞起身后锋利的骨尾,伴随着一阵凛冽风声,骨尾的尖刺向着裴观渡的面部,裴观渡倒也不在意,他的意识仍在宇宙深处游走,前往那怪物所在的赫尔菲斯牢笼。
只是应该已经离开的青年,却在此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将他扑倒在地,用身体为他挡下了这一击。
裴观渡睁开眼,望着身上的青年,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骨刺深深扎入邵野的身体里,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没人告诉他这玩意儿的骨头打人能这么疼!早知道就不给他挡这一下了!
奥德伦这是在干什么啊!
这里的蚁族太多了,他一枪打一百个都打不完,来不及想太多,邵野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拉起裴观渡的手,拖着他向远处跑去。
裴观渡的意识刚一收回,那成千上万的蚁族像是白色的海浪一样向他们奔涌而来。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伴随着仿佛来自远古时代的吟唱声,土地下陷,城邦倾塌,时空开始变形,在浩瀚的宇宙里,它的意识愈加强大。
夹杂着尖锐砂砾的风从耳边掠过,邵野一刻也不敢停,他抓紧裴观渡的手,在这条看不见的路上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也感受不到疼痛,就这样一直跑下去,像是跑过千万年的腐朽时光,从黑夜奔向白昼……
他身体里流出的鲜红血液滴了一路,风里带着淡淡的血腥味,身边的裴观渡似乎对他说了什么,但是全被身后蚁群的怒吼淹没。
直到邵野被脚下的骨头绊了一下,猝不及防摔在地上,他倒吸一口凉气,随即便想起来从地上爬起来带着裴观渡继续跑,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力气了。
不可能呀!这才跑了多久?
裴观渡低头看他,湛蓝色的眼睛里透出微微的疑惑,邵野对他眨眨眼睛,看着他干嘛?拉他起来呀!他还能跑!
裴观渡动了动唇,还是别跑了,都带着他跑到蚁族的老巢里了,之后他自己都不确定要怎么出去。
但最后他什么也没说。
他缓缓转过身,看向远处那片几乎密密麻麻的几乎要将整座墓群都淹没的蚁族,银色的半长头发在风中飘扬,黑色的风衣迎着风猎猎作响。
他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邵野却好像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种神性的光辉,裴观渡睁开眼,千千万万的蚁族在他的目光下又一次失去生命,骨头哗啦啦地散开,归于永恒的寂静。
风停了,一丝光亮透过穹顶的裂缝照射进来,裴观渡转过身垂下眸,看见坐在地上,正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看向他的青年对他张了张唇。
裴观渡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弯下腰,又问了他一遍:“你说什么?”
邵野嘿嘿笑了一声,像是一点都感受不到疼一样,他的眼睛映着那一点微弱的光,看起来依旧明亮,他小声对裴观渡说:“奥德伦先生,我好像在梦里见过你。”
裴观渡抿了抿唇,稍作迟疑,他伸出手,在邵野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把,叫他:“笨蛋。”
邵野:“?”
干嘛又骂他呀?
裴观渡在他的身后蹲下身,对他说:“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你身上的伤口。”
邵野哦了一声,把早被鲜血浸染的t恤卷到胸口的位置,后背上那道鲜血淋漓的狰狞伤口映入裴观渡,骨刺那一下扎得很深,可能已经伤到了他的内脏,直到现在还有鲜血从里面汩汩涌出,他却好像个没有感觉的小铁人一样,拉着自己跑了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