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战张均一!
小道观后面,有一片竹林,竹林中又有一大片空地,看起来是道观的道士平时练功所用。
此时谢渊立在空地正中,茶铺的两名“茶道士”,就站在他身旁。
一者自然是挂单在此处的张均一,他之前已经和谢渊通报过住处;
另一“道士”,皮肤白净,面貌纯真,戴个小帽,遮住自己的大光头,却是慧觉和尚。
谢渊看着慧觉,啼笑皆非:
“和尚,你自己又不是没地儿去,怎么挂单到别人道观里来了?”
慧觉摘下帽子,仍穿着道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
“阿弥陀佛!天下修者是一家,张道兄慈悲为怀,收留了小僧。”
张均一一脸嫌弃:
“这和尚跟个牛皮一样非要来,弄都弄不走。这里的道长哪里看得惯和尚?我就让他戴个帽儿,结果别人倒也没说啥。”
现今天下虽然佛道两家大体和谐,但是绝对算不上友好。不提大离立国当年佛道之间还争过国教道统,便是往上千年向来也是纷争不休,是个凡俗武者打凡俗武者的、方外之人打方外之人的景象。
总体来说虽然两教并驾齐驱、势均力敌,谁最终也没奈何谁,也曾能携手并进、共参大道,但史上不乏一家强盛时发起“灭佛”、“除道”之战,亦曾有过尸山血海之时。
所以谢渊看着慧觉竟然在道观里挂单,就是一奇;而看着他穿着道袍,更是一脸怪异。
也不知道身为禅林巨擘、被誉为降世罗汉的智灵神僧看到此景,是何感想?
他看着慧觉,笑道:
“和尚,你穿这身衣服,也不怕欺师灭祖?”
慧觉摇摇头,一脸单纯:
“谢施主,你又着相了。尘世的身躯都是一身臭皮囊,更何况外面的这一件衣裳?别说道袍,便是帝袍宫装,女儿衣裙,小僧也大可穿得。”
说得倒是有几分佛理。谢渊不跟菩提院的高僧辩经,只是呵呵笑着,随口说道:
“你说的都对,有本事穿这个回般若寺去。”
慧觉反问道:
“谢施主跟我一起去见证吗?若你不去,我穿或不穿,你又怎么知道?”
张均一插话进来:
“谢道兄,别理这臭和尚,一张碎嘴烦死个人,恨不得一剑给他剁了!”
谢渊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确实。也不知这里的道长怎么受得了?”
“王道长是个聋子。”
张均一言简意赅道。
几人相视一笑。
张均一朝着谢渊,郑重的打了个稽首:
“谢道兄,劳你相救,不然恐怕贫道就出不了见真湖了。”
谢渊摇摇头:
“哪里话,我想没有我,堂堂玉虚真人的关门弟子,自也不会被这点场面难住。倒是我,还得感谢道长降了定水珠、助我击杀钱阳晟。不然的话,那定水珠还真让人头疼。”
若无张均一限制了定水珠给他助拳,谢渊单打独斗面对主场作战的钱阳晟,恐怕唯一的机会就只有李星拓给的剑意了。他还不知那小剑威力如何,只有一次机会的话,面对手持定水珠的钱阳晟,还必须得慎之又慎、抓住唯一的生机。
亏得姚家搅浑湖水不知道怎么没把张均一搅走,有他在旁助拳,又消耗了一张神符才降伏定水珠,最终才得以斩杀这修为远胜两人的强敌。至于那宝贝,自然谁出力谁拿走。
两人各自行礼,慧觉同样在中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既然你们都不想居功,那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便都谢过和尚吧!二位快快请起,不必如此客气,恁多虚礼。”
谢渊看慧觉两手虚抬,又好气又好笑:
“和尚,这关你什么事?”
“谢施主说话好生伤人。若没和尚撮合大家在一块,怎有这一场相会?”
慧觉一脸委屈:
“更何况小僧虽然身在外面,心可挂念二位,日夜为二位祈福呢。”
谢渊想了想,点头道:
“那算你说得有些道理。”
张均一一脸不解,咕哝道:
“谢道兄可别被这妖僧绕进去了。”
慧觉怔了一下,倒是眉开眼笑,斜眼看着张均一:
“谢施主就是有觉悟。你看看你,修的是道法,这境界胸怀差人千里,还是赶紧还俗去吧!”
谢渊虽觉这和尚嘴里没个正形,但说的却不见得是假的。
这次在金陵他主动找到自己,而后又找到张均一,不是他来牵线,确实没有后面的事情。
慧觉看起来焉儿坏,实际上有些神神秘秘,谢渊觉得说不定就是他有意为之?
看着僧道两人又开始拌嘴,一言不合仿佛要动手的模样,谢渊挥手制止,看着张均一,眼神炯炯:
“道士,本来我是要直接跑路的,不过咱们有约在先,这次事毕之后要好好切磋一场。”
张均一神色一振,跃跃欲试:
“然也!谢道兄神功了得,贫道早就想认认真真的和你讨教。”
“那便现在?”
谢渊笑问道。
张均一认真回答:
“那就现在!”
竹林静谧,间有风声,吹得竹叶潇潇。
谢渊和张均一在空地间分列两边,相对而立;
慧觉则站在一旁,兴致勃勃的当着见证。
“天下第一大道宗的真传,大宗师的关门弟子,惊才绝艳的少年道士;
“对上天赋异禀的散修,朝廷的通缉大盗,云山剑宗的天才剑客,江南世家的心腹之患,能威胁宗师的年轻强者,屡破千年遗迹的福缘之人——诶,这身份竟如此之多?此人究竟是何来头?
“且看龙争虎斗、天骄争霸,鹿死谁手?容小僧细细道来……”
慧觉一张碎嘴不断念叨,让场中两人不由分心,齐齐喝道:
“和尚,闭嘴!”
“好吧。”
慧觉叹了口气,无奈的装模作样道:
“欲听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没了和尚干扰,谢渊和张均一各自静息,注视着对方。
要不是之前姚家事毕、小潜龙会前两人已经约战,谢渊此时已经深入名川大山、游览古刹佛迹去了。
但张均一初次下山,身披道袍却有游侠气概,和谢渊颇为意气相投,又欣赏他的功夫,盛情邀请切磋;
而谢渊亦见强手而技痒,遇高朋而欣然,碰上同龄人中真正的佼佼者,如何不想酣战一场、印证武技?
两人一拍即合,金陵事既告一段落,便终于有了时间,寻了场地。
谢渊看着张均一,拱了拱手:
“张道长,请了!”
“谢道兄,请!”
张均一回了一礼,然后毫不客气,直接将背后的桃木剑一下拔出,顺势朝谢渊一斩!
还隔的老远,桃木剑上就青气升腾,化作长龙,咆哮一声,张牙舞爪的扑向了谢渊!
谢渊眼神一亮,喝了一声:
“来得好!”
他长剑猛然出鞘,竹林间顿时一片白蒙蒙的剑光,如同云雾降于地上。
然而白雾刚刚生成,耀眼的剑光大作,一条长龙就从里面飞出,毫不退让的迎向了对面的青龙!
云龙探首,霸道非常。
双龙争霸,撞在一起。白光和青光交击,顿时荡出了一圈双色光环。狂风刮过林间,将远处的竹林都吹得向外倒伏,似乎下一刻就要折断。
两人长剑斩在一起,各自不动,这一招竟是平分秋色。
谢渊和张均一眼中都是凛然。
只有在张均一对面,才知道玄真宗的玄功之浑厚、剑法之霸道,青龙剑气如同真有龙魂寄居其中,一剑斩出几让人神为之夺,劲气更是狂猛无敌,让谢渊不敢小觑。
而张均一更是讶然。虽然谢渊功法奇特,战力奇高,但纯论修为,他本比自己和慧觉都要弱上许多;然而这一招硬拼下来,两人竟是个五五平分的局面,他丝毫没感觉到对面的功力有哪里逊色自己!
这云龙九式配上浑厚的功力,发挥出的威力不比自己玄真宗的真功小了。
张均一眼神大亮,喝道:
“谢道兄好功夫!且看贫道下一剑!”
他桃木剑一转,又是青光大盛,直接朝着谢渊当胸刺来。
谢渊眼神一闪,长剑光芒闪耀中突然轻轻下探,点在了桃木剑三寸之处,如同刚好斩上了青龙的脖颈,顿时让剑势一窒。
他顺势将长剑往前迅速划去,如同一道电光;而剑上的白光和桃木剑上的青气瞬间碰撞无数次,带起一连串的爆鸣,光焰四射。
张均一表情严肃,看着极速切向自家手腕的长剑,桃木剑陡然一震,向上翘起,弹飞了谢渊的长剑,又趁着剑尖升起,刺向谢渊的咽喉。
当的一声,谢渊就像有所预料,长剑被挑起之后顺势画了个圆,后发先至,又斩到了桃木剑上劲气薄弱之处,如同将探头的青龙斩下长空,桃木剑直往地面坠去。
他长剑横切,切向张均一的咽喉,张均一后退一步,面前陡然青光大亮,阻了谢渊一阻。
这劲气外显让谢渊的长剑如同斩在气盾之上,顿时吃力变缓,而下一刻桃木剑就弹了起来,却不回防,而是从地上切向谢渊双腿。
张均一任谢渊长剑在身前而不变色,仍要抢攻!
谢渊脚下用力,顿时跃起,同时收回长剑,嘭的一声压下张均一趁势而来的桃木剑,稳稳落地之后脚步连闪,避开两道狂猛的斩击。云龙步身法玄妙,闪转腾挪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可见一斑。
张均一终于拿到先手,得势不饶人,长剑又斩,斩出两道青色剑气。
两道青光似要择人而噬,被谢渊灵巧的从旁闪过,斩到地面上扑了个空,却把空地炸出两个大洞。看其威力,若是正面挨上一记,显然便是金钟罩护身也会受到不轻的伤。
连连躲闪掉张均一的剑气之后,谢渊展示了一轮精妙身法,又不甘示弱,陡然绕到道士身旁,妙到毫巅的让过对手一刺,旋即将剑法完全展开,化作层云叠嶂,让人眼缭乱,不见庐山真容。
张均一神色谨慎,知道云龙九式既有云山剑法一概的变化多端、招式精妙,又是云山诸剑中最为霸道迅猛的一门,威力不可小觑,时时提防云雾般的剑光中窜出一条无可匹敌的真龙。
叮叮叮叮的连续交手声中,张均一猛然抬剑,识破谢渊藏于剑中的真正杀招。两人再度硬拼一击,刮出狂猛的旋风,吹得慧觉和尚道袍飘飞。
慧觉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兔起鹘落,眼中是大感惊异。
他之前才和谢渊交手过,对谢渊的实力十分了解,却没想到短短一个多月,谢渊的修为就大有进益,简直上了好几个台阶!
这家伙修行竟如此迅速吗?
还是那见真湖里的效果就这样好?
慧觉眼神闪烁,看着谢渊和张均一硬拼分毫不落下风,感觉道士这一场怕是难了。
“谢施主本就不以功力浑厚见长,真正的实力还来自一身变化多端的秘法和杀力无匹的斧技,现下却还都没用出来。
“道士的桃木斩龙剑威力狂猛、玄真无极功浑厚霸道,有玉虚真人精心调教,论攻势之猛、功力之厚,便是我也略差一筹,谢施主却光凭修为剑法就和他拼个平分秋色……这一个月来的进步,端的惊人。”
关键是,谢渊现在将自己之前的短处大大弥补,和张均一的长处持平;那等他拿出绝招,张均一如何抵御?
慧觉更不由在想,若是自己对上现在的谢渊,又该如何才能制胜?
不过他的长处在于不灭金钟罩难以破解,论防御力是在场三人之最,当先立于不败之地;
而金身罗汉伏魔拳同样狂猛无俦,力大无穷,谢渊能和斩龙剑过招,却不见得能和自己硬拼。
若是拖得久了,还得是自己这心如磐石不动摇的佛门弟子笑到最后。
慧觉脸色正自缓和,忽然想到之前的结果好像不是这样。
那时谢渊实力比现在还差远了,仍然能凭无赖杀招取胜。若是他拿出诡谲难测的身法、祭出那让人憋屈的大斧头,该怎么破解?
慧觉左思右想,感觉除了修为硬压,好像没有奈何谢渊的办法;问题是现在修为也占不到优势,该怎么办?
他脸色变幻不定,最后缓缓吐了口气:
“看来要想战胜谢施主,还得使出拖字诀。暴雨不终朝,凭我不灭心法,等他自己力竭,小僧不战而胜之,风轻云淡,方是高僧风范。”
慧觉点了点头,感觉想出了克敌制胜的方略,心情略定,重又露出纯真无暇、高深莫测的欠打笑容。
目光投回战场,战团中的两人各展剑法绝招,已经连续硬拼了好多记。
哪怕他们站在空旷的空地中央,边缘的竹林还是遭了殃,已经被四散的劲气与剑气摧残了一圈,四散倾倒,根折节断,铺了一地,便连更远处的绿竹都有些摇摇欲坠。
云龙九式敌上斩龙剑法,虽然名字上被克制了,表现上却分毫不落,甚至逐渐占据了上风!
玄真宗真传的剑法层次极高,谢渊光凭剑法本来难以夺得优势,然而斗得久了,剑心时时触发,一来二去之间,积累了几许先机,逐渐压着张均一在打。
只不过斩龙剑法显然不是寻常的功夫,而张均一又得大宗师悉心指导,明明修为不高、练剑不长,剑法中几无破绽,隐隐间已有宗师气魄。谢渊只是偶尔才能发现一二不谐之处,欲要击之,却还不见得能捉得住!
但是拖得久了次数多了,毕竟让他拿到上风,一片云雾困住青龙,让张均一左冲右突,却冲不出这层层浓云、道道白光,只能在原地打转。
张均一脸色严肃,心知这样下去就如温水煮青蛙,再拖片刻恐怕就彻底没了反抗机会。
他剑中青光陡然大亮,剑芒再盛几分,瞬间就将白雾刺出几个窟窿。
然而他催动剑芒,谢渊也催动剑芒。长剑上白光闪烁,随着剑锋舞动,让张均一满目满眼都是一片白茫茫的云,如在云山之上入云峰中。
张均一正自眼缭乱,一道白龙突然再度杀出。长剑如同真龙,浑身是神圣的银白,双眼更燃着炽白的火焰,带着无匹的劲风压向对手。
张均一只是愣神一瞬,长剑就已经杀到面前。他条件反射般竖起桃木剑,于千钧一发之际在面前挡住了谢渊的剑尖。
然而劲气已经袭身,张均一脸色一白,浑身大震,如遭重击般向后滑退,双脚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沟。
谢渊的玄兵锋锐难当,不过和那桃木剑屡屡交击都没留下痕迹,随便一挡就将长剑挡下,显然看似木头,实际上也是难得的宝物。玄真宗真传下山,随身佩剑岂会一般?
只不过剑锋之利能挡,剑气纵横却没那么好防。
张均一在云雾之中困了许久,终于露出了一丝破绽,就被谢渊抓住,云龙九式配上浑厚的云山剑意经,剑气凛冽间已让张均一受了轻伤。
既占得上风,谢渊自然不会拱手让出。
他脚步一转,在张均一还没站稳之际就冲到他的身旁,长剑带出一条匹炼般的剑光,当头斩下!
张均一感受着劲风再度扑面而来,还未接近便带来丝丝刺痛之意,知内里蕴含着凛然剑意,不敢大意,桃木剑青焰升腾,猛然上挑。
空地间青光大亮,如同有青龙冲天而起。光芒映照到旁边的竹林身上,让竹叶更青,翠竹更绿,而后猛地齐齐摇晃,又染上一抹朦胧的白。
张均一虽是强行抵挡住了谢渊这当头一斩,然而谢渊云龙九式毫不止歇,如同狂风骤雨,云雾翻滚,暴雨不停,神龙在其中时时翻腾,探出一鳞半爪,摇头摆尾,威力无穷,让场中几乎再无青气显现。
慧觉在旁看得双眼大睁,没想到谢渊的剑法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占到上风之后竟然不给张均一丝毫机会,从刚刚的僵持瞬间就成了一边倒!按理说他的剑法也没到圆满无缺的宗师地步,怎么有这般效果?
这实力,完全和他想象的不一致,比他预料的还要强出太多!
不只是修为的进步远超预计,到底还有多少是自己没看到的?
张均一眼看自己脱不出谢渊营造的云雾牢笼,一下一下的被压缩着活动范围,哪怕桃木剑青光大炽,左右突围,却也难以建功。
他知若不出底牌,眼下却是最后的机会。
于是张均一觑空深吸一口气,浑身玄功全面运转,如同奔腾的长河,甚至引动周围的气流,让谢渊的剑光也微微闪烁起来。
谢渊神色一凛,正要长剑连点,不给张均一反击机会,却见张均一竟然已经蓄气完毕——既有天下顶尖的功法,便是爆发起来又哪里需要五吸三吐的?
竹林里陡然起了真正的龙吟。
张均一桃木剑一竖,青光全部凝在剑尖之上,然后如同光柱般激射而出,直冲天际。
一道苍龙虚影现于竹林上空,摇头摆尾,旋转一圈,然后猛然下扑,杀机四溢,躲无可躲!这等威势,也是宗师境以下能有的?
一个有五指山,一个能使神龙。
这些个大宗师的徒弟,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谢渊浑身紧绷,瞬间有了极致的危机之感。
他毫不犹豫,长剑瞬间变化作了一柄萱巨斧,双手横握,将全身气血和内息灌注其中。
一道幽黑到发沉的光芒在斧刃上幽幽亮起,谢渊将巨斧向上一撩,凝聚到极致的黑色斧芒劈上半空,和巨大的龙影撞在一起。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半空中炸开,劲气四射、光芒迸发,竹林呼啦啦直接倒了一大片。
远处的道观里还有几个香客路人听到巨响,吓得瞬间躲在桌下,神色惊疑不定,难道是晴空起炸雷?
可是普通的炸雷哪有这般狂猛,莫不是谁人引动天罚!
香客面色发白,两股战战,可是看到面前的道长神色恬淡,毫无反应,心下瞬间安心许多。
道观虽小,道长看起来却像是高人,这等动静也奈何他不得,想必可以护持自己等人。
竹林一片狼藉。
谢渊的斧芒相比苍龙虚影虽然渺小,然而威力却分毫不弱,一道斧芒几乎将整条巨龙从空中斩下,两道光芒直接在半空抵消!
然而虽然抵消了张均一的这道杀招,谢渊却是神色凛然。
面前的张均一趁这机会脱出剑光重围,气势升腾,气息汹涌,桃木剑上青光大作,剑芒浓厚的已经有了几分剑罡特征!
他一道剑斩过来,带起笼罩半片空地的青色光焰,如同天青之月。
谢渊长剑上嗤的一声,蒸腾起淡白色的光芒,同样毫不吝啬的催动内息,放出剑芒,和张均一战在一处。
一青一白两道耀眼的光芒在林中空地纵横来去,光焰四射,已经远远超过普通武者所能达到的层次。
慧觉被双剑交击的余波和逸散的剑气撵得跳来跳去,不断躲闪,只得一退再退,直到一片狼藉、四处断折的竹林中间。
他看着两人势均力敌的交战,眼中异彩连连,喃喃道:
“道士拿出绝招了!如此消耗,他不会等太久,必定招招拼命。
“谢施主怎么还不动杀招?如此托大,再拖一会儿恐怕就抵挡不住,说不定先被耗得提不起气力再用秘法!”
场中两人不计消耗,一时打得火星四溅。
然而张均一无论桃木剑如何鬼神难挡,甚至爆发的玄真无极功再度压过谢渊一头,却怎么也攻不进谢渊身周三尺之地。
张均一发现了,自己纯论剑法,和谢渊并不在同一个层级,纯粹靠的是功法浑厚、剑招狂猛,胜一手传承之上,可谓一力降十会。
当然,玄真宗本不是靠剑法吃饭,虽然天下第一道宗的剑法也分毫不弱,但更多的还是其他各色功法、手段。
只可惜张均一学道日短,主要的功夫就在砍砍砍上面,更多玄妙手段并没有学在手,一个玄真宗真传生生练成了武道狂人的模样。
不过以其在道法上的天赋,这一手砍砍砍同辈中几乎是无人能敌。学道贵一,若真是一直练道剑,亦能通道途。只是眼下的功法,他偏偏遇到了谢渊。
张均一无论桃木剑舞得如何威力无俦,至大至正的醇厚道功带出劲风阵阵,然而面对谢渊可攻可守的云龙九式就是攻不破。
云龙九式本来就是宗师级的剑法,谢渊已经练到不低的境界,面对张均一时攻守兼备,进退有度,此时采取守势也让他没奈何。
暴雨不终朝,张均一自觉哪怕源源不绝的玄真宗真功也逐渐难以为继,这样下去恐怕耗都要被谢渊耗死了。
按理说谢道兄的修为顶多和自己持平,功法不见得多高明,此时应该也快脱力了……
他正这样想着,对面的谢渊脸上忽然散发光彩,整个人稍微比之前迟缓了些的动作瞬间又恢复了迅捷,看起来就跟磕了药一般。
什么情况?
张均一一脸懵懂,看着谢渊如同焕发了第二春,出手虽然不再剑气纵横,但细腻绵长,余韵匪浅,威力小了,后劲却大,有点像道家的功夫,不由惊疑不定。
怎的谢道兄的内息还能变幻的?
看他红光满面,分明是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模样,未免犯规!
慧觉也看出谢渊好像状态又跟打了鸡血也似,明明两名天骄大战这么久,消耗都已经到了最后时刻的,结果一方瞬间状态尽复,还斗什么斗?
和尚有些惊疑不定,脸色变幻,心里暗道:
“又是什么看不懂的功夫?今天要被这家伙吓恁多次?”
看起来拖也拖不得了,到底能不能纯用武道胜过谢渊,慧觉心里也有些打鼓。
张均一自是感受最为明显,面前的谢渊出手压力陡增,他明白再拖一时三刻,自己就再无任何机会,不由高呼一声:
“谢道兄,斗得过瘾!咱们便过最后一招如何?”
谢渊也高声笑道:
“确实畅快!道士你说,怎么个过法?”
张均一收剑后退。他双手横持桃木剑,剑锋上青焰吞吐不定,如同神兵,照得他脸色一片明亮。
“谢道兄,我有一剑,威力无俦,即使面对境界高出我的敌人也有信心。只是道兄你的攻势如潮,让我用不出绝招……”
听到这里,慧觉在场边嗤笑一声,讥嘲道:
“道士,你不会想让对手站着让你打吧?你是木桩假人练入魔了吗?”
张均一脸色一红,讪讪道:
“这等杀招就是不易用出,我亦知真正战斗哪有如此机会?所以羡慕谢道兄的秘法……但还是想过过这个瘾头,给这场酣斗着最后一笔。”
谢渊单手持剑,斜斜指地,意态从容的笑道:
“好说,刚刚苍龙一击已是绝妙,道士还有高招?我等不及领教了。”
张均一摇摇头:
“那一击很强,不过是靠兵器之力;现下这一击,才靠的是我自己。谢道兄,小心了。”
他面色一肃,双手持剑,竖指向天,如同向苍天请示。
林地上空忽然刮起了狂风,厚重的压力笼罩整片竹林。
“神宵紫动,玉宇风行;煌煌天威,听吾敕令;九天神雷,以剑引之!”
张均一桃木剑猛地一引,天空中陡然响起一声炸雷。
一道紫电凌空劈出,正中张均一的桃木剑上,缠绕其身。
“雷公助我!”
张均一陡然大喝,往前一挥,紫色雷霆化作一把锋锐的长剑,划过长空,刺向了谢渊!
谢渊只感觉浑身汗毛直竖,似乎刚刚看到张均一挥剑,电光就到了面前。
他怒吼一声,早已蓄势待发的一斧直接劈出。
既是最后一击,他也不再留手,浑身血气、内息,剑意经和养身功,全部灌注到这一斧中。
周身金光大亮,金钟罩也催发到最大,让他如同金色的炽阳!
这一斧,也是谢渊现在的最强一击!
大斧劈出深黑发沉的斧芒,和张均一无可匹敌的雷霆撞在一起,爆发出了炽白到无法逼视的光芒。
场中似乎静了一瞬,随后陡然发出爆炸巨响。
前所未有的狂猛劲风四散吹拂,甚至将近处的竹子连根拔起,如同标枪,吹飞出去!
幸好竹林里没有旁人,不然恐有误伤,气血蜕变境以下,连这余波都挡不得分毫。
张均一和慧觉都下意识的眯眼挡头。
等到动静稍歇,他们看去,却见谢渊持斧傲然而立,竟然将这风暴生生劈散,任周围一片狼藉,他站在中心不移不动。
这也奈何不得他?
张均一吁了口气,气息有些萎靡,神色却十分红润,一脸畅快。他拱手道:
“谢道兄修为深湛,神功无敌,贫道认输了!”
谢渊哈哈大笑道:
“过瘾啊,过瘾!”
这一场切磋,打得十分过瘾!
他声音有些沙哑,面色隐现潮红。
慧觉在旁边看了,幽幽道:
“谢施主,还装什么宗师气度?金钟罩都破功了吧。”
谢渊横了他一眼,嘿道;
“你来你也破!我看你是嫉妒。”
张均一的天雷神剑威力极大,是真正的道术,几乎赶得上他的横扫千军;但弊端同样不小,运用的不纯熟,还得念咒施法。
遇上同级别和更厉害的高手,他没有这个机会施展,而若是修为差的敌人,却又用不着。
谢渊直面两大杀招撞在一起的风暴,帅是帅了,也受了些伤损。
他本可以避开,但是这说好最后一击,若不吃个干净,总感觉不够圆满!
一场大战,他分毫没有动用天隐术、天幻术,为的不就是看看除此之外的真正实力如何?
验证过后,让人十分满意。
即使是张均一,这让天下第二的大宗师收为关门弟子的天才,玄真宗允许下山的真传,自己也能战而胜之,全程不落下风!
一个多月前,自己就算能胜,恐怕也不是这般堂堂正正的王道胜利。
相比之前,自己的实力提升,可见一斑。
向来是短板的修为弥补了上来,两门内功合力,就算功法品级不如张均一,却也能靠量取胜。
谢渊有些振奋,修为的进步有了实际体现,这场切磋就是真的过瘾。
其实说起来,谢渊对上张均一是有些克制。
道士毕竟主练剑法,玄真宗剑法再厉害,只要是人就会有瑕疵,碰上自己剑心便有些受制;再加上斩龙剑品阶虽高,张均一还没练到宗师的境界;而谢渊的云龙九式是正儿八经的宗师级剑法,靠着一点点天赋已经小有所成。
而谢渊的修为虽然没了劣势,功法还是差了一筹。剑意经配上剑法完美契合,可以算作次顶级的内功,再加上养身功补充,内功劣势不大;但金钟罩品级遇上顶级的功夫,短板就被完全放大。
偏偏玄真无极功内外同修,圆融平衡,并不以血气为优,虽然仍胜过金钟罩许多,但是不如佛门气血神功那般明显。
若是对上慧觉,自己恐怕还得吃力些。
当然,自己的杀招仍没动用,不过慧觉到底出没出过全力,也是两说。
他目光扫过旁边脸色有异的慧觉,暗暗琢磨。
慧觉看他望过来,退了一步,一脸警惕道:
“谢施主,道士这都没让你尽兴吗?可别乱来。道士,道士!你过来道个歉。”
张均一仍在回味这场酣畅淋漓的大战,根本没理他。
少年道士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看着谢渊,掏出了一枚铜钱:
“谢道兄,请收好了。”
他抛了过去,谢渊顺手接住,一脸茫然:
“道士,这是什么?”
“这是我的买命钱。”
张均一侃侃而谈:
“老道说了,若是要被打死了或者打输了,就把这钱拿来买命。既然这场我输了,这铜钱便是谢道兄的。”
“啊?”
谢渊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但见张均一十分认真,只得看了看这个怎么看都是普通文钱的铜币,将其收下。
慧觉眼中神光一闪而逝,宣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小僧看了一场龙争虎斗,也不能太过吝啬,须得添些彩头。”
他在广袖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佛牌来,递给谢渊:
“谢施主,这枚佛牌,便赠与你了。时时诵念我佛之名,可保诸邪辟易。”
谢渊又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感觉两人都是想一出是一出。
他接过佛牌,看着上面简单的佛像,粗制劣造,就像是街边地摊随便买的,嘶声道:
“和尚,好意我收下了。只是这佛牌……不会是你路边捡的吧?”
“阿弥陀佛!谢施主,这叫礼轻情意重。”
慧觉笑眯眯的:
“而且谢施主身具慧根,与我佛有缘,这佛牌自有缘法,可以助你感悟佛韵。”
什么?
谢渊听了,悚然一惊,唰得看向慧觉。
和尚一脸纯真无暇的笑意,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不知真假。
但谢渊总觉这贼秃一举一动都大有深意,不由盯了他一会儿,对佛牌更上了三分心,将其慢慢收好。
他看了看天色,对着二人笑道:
“相聚终有别离,金陵一会,结识二位,是谢渊之幸。山高水长,江湖路远,还望与二位再有相见之日。”
张均一闻言,颇有不舍,叹道:
“谢道兄豪侠气概,贫道心向往之,只恨不能随行左右、除暴安良。这次出来日子虽然不长,但碰见谢道兄——嗯,还有慧觉大师,收获良多,该是我回山修行的时候了。谢道兄,慧觉师傅,咱们必定会再见的。只不过下次再下山,想来我已突破到气血三变境,望与二位再论道谈武!”
慧觉笑眯眯的:
“阿弥陀佛!小僧不会落后道长的。今日一别,是为再聚,不必多说。”
他双手合十,微微躬身,然后当先转身离去,毫不留恋。
谢渊摇头失笑:
“好和尚!”
他和张均一相视一笑,又同时郑重拱手,随后一左一右,各自离去。
竹林再度恢复静谧,微风吹过,竹叶飘飘。
金陵城永远是那么热闹。
小潜龙会过去一段时日,虽然仍然常常有人讨论,终究热度不比之前。
但茶楼酒肆永远有新的话题,不是这个大侠又斩杀恶人,便是那个名宿被曝媳妇被偷。
不过金陵府武人的话题谈来谈去,却大部分都绕不开一个姚家。
世家便如巍峨高山,在这大江畔的金陵城中,无人能够忽视,一抬眼便看得到。
所以当姚府门口有一名白衣剑客突然出现,仰头望着牌匾不语时,许多人都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
姚府守卫看着面前站在大门正中的剑客,眉头一皱,上前沉声道:
“来者何人?报上姓名,容我通传,勿要站在正门当中!”
他问得还算客气,但要是对面说不上个所以然来,光是挡着姚家的门,就得捉进去收拾一二了。
剑客负手而立,看了那气派非凡的“金陵姚氏”金匾半晌,然后才悠悠低下头,对着有些警惕的护卫微笑道:
“在下云山剑宗李星拓,特来拜会金陵姚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