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风子的笑声好似在耳边,又似在天外。
脚踏上实地,头微微眩晕,便见身处山脚之下。
四周绿树成荫,溪水泉响。抬目远望,深山之中好似有殿阁一角。
汪求偕与林白站定,很快裴宁与孙毓清也跟了来。
“师父就在前面。”汪求偕很是淡定。
林白的无色玉蝉也有感应,木妖所在不远。
山间无路,四人也不着急往前,便又相对商议。
此间不似牛家村,灵气颇为浓郁。只是隐隐有沉重之感,抬手举步都比外面重了几分。
林白当即想起了无尽河秘境,彼时便是这般,且还有那刀意肆虐。
“应是某种阵法,或是某种规则的原故。”孙毓清是见过世面,她细细感受一会儿,道:“加诸于身,愈加艰难。这类情形我见过多次,许多门派的试炼中都有,乃是养自身之气,磨砺内外,以坚求道之心。”
“还未问过师姐门派。”林白道。
“玄清派。”孙毓清并不隐瞒,笑着就露了老底。
听闻此名,林裴二人皆陷入回忆之中。当初在老家艰难求生,便是得了如意静心诀,才破了宋清与张寒的围杀。
如意静心诀是玄清派所传,因其有静心之效,若是无有与自身相契的道法,便可修习此法。
是故许多没传承的散修便是修如意静心诀入道,世间修此法者不知凡几。
因着玄清派此番助人成道之举,底层小修士也听闻声名。
当年在无字秘境,与李星河论道时,林白便曾问过对方所修何法,对方竟也是修如意静心诀。
当然,这是入门道法,人家李星河肯定跟自己一样,后来换了法门的。
这玄清派乃是此界巨擘,门内高修无数,亦是中州的大派。
以往总觉得遥远缥缈,没曾想孙汪二人竟来自玄清派。
这般看来,其师周无楫,乃至绝心老祖,也是玄清派的。
“日后若到中州,还要叨扰师兄师姐。”林白笑着道。
“好说好说。”孙毓清拍胸脯,很是敞亮。
客气几句,四人往前。照旧是汪求偕在前,林白次之,而后是裴宁,孙毓清殿后。
“有些不对。”汪求偕止住步子,当即飞身而起,可不过五六丈高,略作盘旋便落了下来。
“天上有危险?”孙毓清不顾安排好的阵型,一股脑的奔过来,手中揣着一玉佩,道:“师父在前,我也没察觉出不对。”
“你试一试便知。”汪求偕笑。
孙毓清微微皱眉,也飞身而起,然后落了下来。
林白与裴宁自然也各自试了试。
一试之下,便觉越往上飞越觉艰难。并非是身躯沉重,而是似有什么东西镇压一般。
当初在无尽河秘境之中,也是不好飞遁,只能攀爬。但彼时是身躯沉重,外加刀意霸道,可这里另有不同,好似有锤子在一下一下往下锤。
“这跟老家那些门派的试炼完全不同。”汪求偕不愧是师兄,面上有沉思之色,“试炼秘境乃是承万斤之重登高,一步一难,是为仿求道艰难之意。可此间另有不同,或许……”
汪求偕并不多说,只是面上愈发沉重。
“兔扑脚说离开之人再未回去过,或许并非不想回,也不是脱离了小世界,而是死在了这里。”孙毓清性子开朗,却并不傻,当即明白汪求偕担心的事。
“既入此间求道,生死自安天命。不过令师等人都在前方,还是先过去看一看吧。”林白安抚一句。
四人也讨论不出个什么,便按着老队形,一步一步往前行。
可越是往山上走,便越觉艰难。并非是承重更多,而是好似锤子一般的一下一下锤在身上。
这锤子合乎某种韵律,一时缓一时急,打在身上也不如何痛楚,就是愈发觉得身躯沉重,血肉与筋骨好似要被分离开来,乃至躯体与神魂也要剥离。
一时间,四人识海不宁,愈发头疼。血肉筋骨之中好似有万千蚁虫啃噬,乃至金丹也有不稳之象。
林白觉出此间比无尽河秘境更险,但有混元淬体之功,倒是能抗的住。那汪求偕似也修有玄功,并无异常。
孙毓清面上却已发白,额头汗珠滴答。她不愧是受师长宠爱之人,她见不能再硬抗,便取出一枚玉符捏在手心,可没几息,那玉符便即碎裂。
接着孙毓清又取出好几样物事,都是无功。
“这……”孙毓清皱眉,却见裴宁也不比自己好多少,可那林转轮已停了下来,挽着裴宁,正小声的说着话。
“师兄!”孙毓清忍不住喊了一嗓子。
汪求偕回过身,道:“若觉不适,便下山去。”
孙毓清撇撇嘴,一声不吭。
林白与裴宁并排而行,回头见孙毓清犹豫,便觉她跟曲如意不愧都是打小受宠的,真是一个德行!
“大道艰难,退亦死,进亦死,何不拼死向前?”裴宁道。
“我又没说不向前!”孙毓清嘴硬一句,当真迈步前行。
三个人干脆搭伙,因着山中无路难行,林白还能撑的住,就不时拉上一把。
行了两刻钟,孙毓清与裴宁手上面上便有鲜血渗出。
林白也觉得越发不好受,好似血肉与筋骨要分离开来,乃至金丹都要碎裂遁去。
而且愈发头疼,不似在无尽河秘境时如针刺一般,而是像锤子在奋力敲打。
“林转轮,我师兄淬体多年,和谐如一,你也不差。”孙毓清停下来,扯住林白与裴宁。
林白懒得理会,裴宁更是一言不发。
“脑子越来越混沌了。”孙毓清十分厚道,取出两个丹瓶,道:“再走下去,指不定就要血肉溃烂,乃至金丹自毁。这是师门的妙丹,记得及时服下,能保住一时性命。”
她见林裴不接,便瞧了眼林白手腕上的链子,道:“咱们相扶相依才能登顶。林转轮,你有长辈异宝护持,裴宁却没有。”
林白与裴宁收了,也不说话,继续往前。
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见到前方大殿。
汪求偕弯着腰,踉踉跄跄的来到大殿前跪下。
孙裴二人已不辨模样,面上满是鲜血,只剩一口心气支撑。
林白也不好受,提着两人胳膊,磨叽半天,才来到汪求偕身后。
忍着头疼,林白看向大殿门匾,只见书有“捣药殿”三字。
“你们能来到这里,着实不易。”月下蟾自殿中走出,看向汪求偕,道:“令师有言,大道艰难当独行,可也不该随意抛却同伴。”
月下蟾说完,又看孙毓清,道:“周道友说待此间事了,你自闭关静修,好好磨一磨心性。”
汪求偕与孙毓清跪在地上都不敢吭声。
“老祖!”林白抹了抹面上血,像见了亲妈一样。
月下蟾微微笑,似对林白也很满意,点头道:“借了周道友神丹,暂解一时伤势。”
她取出丹药,轻轻点出,四人各食一丸。
丹药入腹,便觉有蓬勃生机生出,由内而外滋润自身。伤势当即好转,肌肤上的伤口迅速不见,体内脏腑筋骨当即愈合,金丹稳固,识海平息,竟有脱胎换骨之感。
“老祖,乘风子前辈可已成了事?”林白伤最轻,一手抓着裴宁手,一边好奇问。
“还未功成,不过谢道友已有成算了。”月下蟾笑着道。
“老祖,此间是何处?为何好似受了千锤百炼一般?”林白又问。
“月中有兔,晶莹无缺,是为玉兔。玉兔执杵臼跪地捣药,成蛤蟆丸,服之可得长生。”
月下蟾指着山下,道:“你看此山形势。我等身处药臼之中,自然受玉杵消磨。”
“那药呢?”孙毓清摸着头,刚问出口,就一副恍然大悟神色,又连连摇头,道:“月前辈,我们成了药?”
月下蟾微微点头,道:“至少先我们而来的道友已成了药。”(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