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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6章 血腥
    “谢……谢司使?。”徐度香结结巴巴喊了一声。
    谢宥墨黑的眼?睛只比平常冷了一些, 瑟瑟如秋风。
    实则他的颅骨之下,已经?焚起熊熊妒火,徐度香在窗外每说一句, 就如烧红的铁烙熨在他心上,血肉被炙疼出“滋滋”声,又迅速凉透腐烂,散发出恶臭的气?息。
    他没学过怎么发泄愤怒。
    只能强行?把滔天洪水收拢在闸口之内,不让剧烈的毁坏欲破笼而出, 要了她的命,更不想在徐渡香面前露出败相。
    可最折磨他的, 是那些有关自己妻子?与他人相会的旖旎想象。
    单是想想, 杀意就如要破笼而出的猛兽,非要把对面的喉咙咬断,彻底撕碎不可。
    谢宥此?刻看他犹如死人。
    徐度香显然也被眼?前的场面整蒙了。
    不是说谢宥已经?离开季梁?不是说他同意了和离之事?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和妩儿睡在一间屋子?里。
    陡然被人家夫君抓了现行?,徐度香不占理,面子?上更挂不住, 不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只剩脑子?在嗡嗡作响,无法冷静思考。
    “你知她是有夫之妇吗?”谢宥问。
    在他视线重压之下,徐度香几乎要跪下来?:“知、知道……”
    “那就不算冤枉你。”
    觊觎有夫之妇, 就是该死。
    谢宥只想将他杀了, 其余的事该如何就如何。
    回首前面二十年,他从未对一个人产生如此?之大的恶意。
    崔妩见他彻底认定自己的不贞, 无论如何都要分辩一下, “阿宥,你听我解释……”
    她去?搭他的手, 却猝不及防被甩开,袖角宛如掀起一阵罡风,掀得崔妩踉跄两步,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
    衣袖虽未打到?她,却像一个巴掌打在了脸上,让人火辣辣的。
    她怔怔看过去?,可是谢宥头都没有回。
    “你别碰我。”
    这句话像一枚冰钉扎进心里,崔妩身?子?一僵,从未想过有一日?会从他口中?听到?。
    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他嫌恶至此?。
    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崔妩不忿,将桌子?推翻到?一边,堂堂正正站在那儿,“不碰就不碰!”
    徐度香偏偏在这时候生出匹夫之勇来?,说道:“请谢司使?有什么怒气?冲我来?,不要迁怒二娘子?!”
    谢宥冷笑:“我为?何要顺你心意!”
    “你方才在窗外说了那么多,现在还有什么要说的,一并说了吧?”
    他气?场太强势,问一句,徐度香就下意识说了:“我、我、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崔妩站在谢宥身?后,能清楚地看到?谢宥负在背后的手立刻紧攥成拳,青筋虬结,骨节狰狞突出。
    “徐度香,你闭嘴!”
    这个蠢货自己死了就算,还想拉她下水!
    看他们相互回护,谢宥牵起唇角,瞳仁冷得发翠:“我是不该在这里,不然再回避一下,让你们再互诉衷肠一阵?”
    崔妩只是想他冷静一阵,偏偏徐度香每一句话都像在火上浇油。
    想要解释清楚,怎么就这么难。
    她不敢再旁观:“阿宥你先别着?急,我们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说清楚。”
    可谢宥就是不冷静,他俯视着?她,那股暴戾乖张全显露了出来?:“我冷静下来?,听你再糊弄我一次?”
    从前种种他不该既往不咎,纵得她狂妄胆大,终于踏到?了这一步。
    不,她早就毫不在乎地踏过了他的底线。
    青梅竹马,青梅竹马……
    心底每念一次,他的眼?睛就红一分。
    崔妩心神震动,阿宥问出这句,大概早就察觉到?她藏着?的秘密了。
    他那么聪明?,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见她没有回答,谢宥嗤笑一声,不再看她。
    “现在说说吧,你和她打算在我走之后,做点什么?”
    今日?他要不在这屋中?,徐度香岂非要登堂入室,那她闺房卧榻之上躺的该会是谁?
    “我只是听说她要和离……”
    徐度香还没说完,喉咙就被钳住,整个人悬空,背重重砸在门?板上,长眉秀颊扭曲在一起,谢宥面色不比他好,整个人又冷又硬,隐隐怒火在喷薄。
    被掐的人呼吸被全部阻隔掉,求生欲让他拼命要扒开谢宥的手,可这只手臂就像生铁浇铸的一般,纹丝不动。
    他不是一个文官吗,不是富贵子?弟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谢宥已无冷静可言,单手将徐度香掐起,看他的脸慢慢充血,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少。
    这是要出人命。
    崔妩不在乎徐度香的死活,但她猜到?崔珌苦心策划这一局,势必要闹大,冲着?逼她和谢宥和离去?的。
    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来人。
    崔妩担心事情到?时外传,就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下场,她当真不想步王娴清的后尘。
    留着?徐度香,这件事才好审问清楚。
    “阿宥,你先冷静一下,我和他真的没有私情……”她上去?要扯开谢宥的手。
    “你是要我当场休了你,把那些烂摊子?全掀开,还是要给他求情?”
    谢宥突然回头问出这句,崔妩愣住,张开的嘴再说不出一个字。
    良久,她缓缓松了手。
    她给徐度香的机会已经?太多了,是他自己找死!
    徐度香看着?她放弃自己,满目不可置信。
    她真的,想要他死?
    可他一颗心全为?了她……
    “咳——喝——”巨大的绝望涌入,徐度香额角迸出青筋,他想问一句,问她一句……
    “郎君,发生了何事?”屋中?有人踏入。
    元瀚被崔珌支开,现在才回来?。
    听到?屋里的动静,他走进来?看,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男子?,被主?子?掐着?脖子?,屋中?的气?氛压抑至极,每个人面上都笼着?灰气?。
    一个将死,一个阴狠,一个神思不属。
    这是怎么回事?
    “元瀚,将她带出去?。”
    谢宥将崔妩往外一推,走神的女人踉跄扶在门?框上。
    看到?谢宥的神情,再听到?他的命令,元瀚仍惊疑不定,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郎君如今的模样,好似换了一个人,阴狠暴戾,非要啖肉饮血不可。
    主?子?这是怎么……能气?成这样?
    难道说——
    元瀚的视线在崔妩和徐度香之间来?回。
    他不敢问,依照主?子?的吩咐钳制住崔妩的胳膊,把人带出了屋子?。
    门?并没有关,刚踏出一步,人摔在地上的声音沉闷。
    徐度香的哀嚎声传出的哀嚎直戳人脊背,让崔妩立时绷紧了身?体。
    她不敢回头看,更无法想象谢宥伤人的样子?,在崔妩记忆里,他一直是那个温润从容、举止不急不躁的人。
    可是徐度香的痛苦绝望的声音几乎刺痛了耳膜,听得崔妩几乎有拔腿就跑的冲动。
    元瀚把她拉远了一些,但又能清楚地听见,谢宥不止是发泄怒火,也是在杀鸡儆猴。
    伴随着?凄厉叫声的,还有棍子?敲打血肉的沉闷声响,一下一下,沉实得像打在自己身?上,崔妩听得闭上了眼?睛。
    她猜到?夫君若知道徐度香的存在会生气?,但她没想到?会气?到?这个地步。
    怎么办,现在要怎么办……
    一盏茶之前,两人在床榻上呢喃耳语,温存不舍,那些缱绻温柔,还有谢宥这个人,于她尚且是难舍之物。
    一开始,她嫁给他就不只是因为?要夺崔雁所爱,而是崔妩知道自己到?了嫁人的年纪。
    皇帝早晚容不下漆云寨的存在,要派兵剿杀,崔妩不喜欢住在山上,也不
    想在山上负隅顽抗,或是东躲西逃,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所以她要去?崔家、来?京城,走一条更好的路。
    在漆云寨里挑不到?什么好夫君,那些都是肮脏粗鲁上不了台面的男人,她要在能力之内找到?最好的,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谢宥。
    可开始再功利的选择,如今朝夕相对,她对他已经?生了感情。
    崔妩还没准备好要跟谢宥和离。
    可是讨好他,又要怎么讨好,此?事在他心里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崔妩心乱如麻,拿不准谢宥的态度。
    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棍声还在一下一下,敲打在皮肉之上。
    徐度香的声音已经?弱了下来?,似是垂死,或者已经?断气?了。
    谢宥出来?时,手里拿着?那支方镇山送他的手杖,他今日?带来?崔家,原是想问崔父有没有见过,现在握在手上,成了趁手的刑具。
    握杖右手修长如玉,溅上了不少血点,鲜血在墨黑的杖身?上并不明?显,只有滴落在地时,才显出狰狞的猩红色。
    只是一根手杖而已,怎么能把人打出这么多血……
    崔妩没敢往屋子?里看一眼?,只猝不及防和谢宥对视。
    他的下巴溅上了血,被草率擦去?,淡红的血痕犹腥,比血更触目惊心的,是她始终不敢接触的那双眼?睛。
    盯着?她,宛如某种兽类,煞气?四?溢。
    “你——”
    崔妩刚开口,被他一臂抱起,陡然升高的距离和未知的危险让她惊叫了一下,下意识抱紧夫君的脖子?。
    谢宥就这么一手抱着?她,一路当着?崔家下人的面,径直出了大门?,并未和崔家父母告别。
    不远处几株藤蔓自山墙垂下,绿荫去?瀑,碧影斑驳落在崔珌身?上,遮住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