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当前的形势,荀攸开口向王景提了个建议:“主公,兖州大局已定,为发展计,当颁布求贤令,广纳贤才,收为己用了。”
世家和豪族,打压之后,还要安抚,给与一些官职任命,有助于安稳兖州的局势。
与此同时,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以来,天下儒学大兴,学派多如天上繁星,哪怕是世家豪族依旧垄断知识,但民间也依旧涌现出了大量的寒门士子,这些人没有背景和关系,即使再有才华,也难有出头之日。
而荀攸正是建议王景接纳这些人,给他们出头的机会,这些人起于微末,无依无靠,自然只能依附在王景身边,如众星拱月一般,为他所用,任他驱策。
“求贤令?唯才是举?”
王景心中感慨,这是要走曹老板的路,让曹老板无路可走啊。
当然,求贤令也不是谁都能发的,其实最初“广纳贤才”的人不是别人,就是董卓,可结果就是董卓挖掘出来的人才全都站到了反董联盟这一边。
由此可见,同样的计策,不同的人来用,效果也是截然不同的。
若是王景还苦守洛阳,那么求贤令就不过是一个笑话,真正的人才没几个会来投奔他。
可如今王景不仅占据京畿之地,还杀出虎牢,横扫兖州,雄踞豫北,如此一来,自然就有资格广开门路,招纳贤才了。
尤其是兖州和豫州境内渴望出人头地的人才,他们必不会蜂拥而至。
荀攸和郭嘉听完却是双眼一亮:“主公之言,当真是振聋发聩,唯才是举这四个字,更是妙不可言,短短四个字,便道尽了明主求贤若渴之心意。”
儒学有问题,但却仍不失为一种优越的管理理念,能够极大的缓和社会矛盾,降低体制的运转成本。
王景此前不断打压儒学,是因为独尊儒术的害处太大。
如今已经经过他改良的墨学和道学都已经站稳脚跟,披着墨家虎皮的物理和披着道家虎皮的化学也正在被推广,因此对待学儒之人,也可以展开怀柔政策了。
数天之后,王景以炎汉帝朝卫将军的名义颁布求贤令,此令一出,天下无不哗然。
尤其是豫州和兖州这两处地方的读书人,更是纷纷盛赞王景为“明主”,然后踊跃报名,想要求个出身。
原本因为王景打压儒学而不满的诸多读书人,现在全都换了一副面孔和说辞,反倒是开始拼命鼓吹王景的神勇无敌和施政水平,让各路诸侯都是大跌眼镜。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
都说读书人要有骨气,但天下间最没骨气的,往往又都是读书人。
之前儒门被王景虐得惨了,现在王景稍微改变态度,他们就立刻毫不犹豫改换门庭,这就是人性。
求贤令颁布之后,王景招募到了大量懂得识文断字的人才,这些人看得懂内政公文,虽然才干不足,顶多是二三流的人才,但至少能确保政令的上传下达,以及一些法令的推广。
而且一个人的才干,其实是可以积累的,只要给予足够的成长空间。
随着大量寒门人才的加入,王景麾下的内政队伍充实了不少,至少不像之前那样,根本无人可用。
回到昌邑述职的戏志才,认真地向王景建议道:“主公,目前兖州各郡国,地方官职和依旧被望族和豪强所掌握,宜徐徐图之。可从投靠而来的寒门贤才中,择其优者,遣往各地,出任副官,一方面是监督施政,一方面也是熟悉政务流程,为日后主政一方做准备。”
“这倒是个好办法。”
王景欣然采纳这一建议,立刻就命人开始安排。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暗卫进来禀报:“大人,八百里加急!”
王景一听,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出了何事!?”
“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自称天子,于昨日酉时,率兵攻破泰山郡国华、费二县,纠集流民数万,如今正直奔任城而来。”
这一消息,是通过飞鸽传书,从泰山送回军情急报。
“造反也就罢了,还自称天子?”
王景握拳猛砸,直接把硬木桌面都给敲碎了一大块。
平定兖州之后,战事就不曾有过片刻停歇,内有豪强叛乱,外有泰山贼寇,兖州这四战之地可谓是四面漏风,前不久王景还亲自出征济北国,在卢县一带绞杀了黄安这群外来的青州乱民。
战事简直没完没了,让王景烦不胜烦:“来人,备马!”
军情如火,王景深知任何叛乱的火苗都尽快扑灭,以防止灾害扩大到临近的郡县,否则便难以收拾了。
因此王景才刚回来,便又再次披挂上阵,他必须尽快赶往任城大营,平定此乱。
半路上遇到了甘梅,她低着头,小步趋近,将一枚被折成三角形的明黄色符纸塞到王景手里:“这是奴婢为大人求来的平安符。”
短短一句话的功夫,甘梅雪白的脸颊便染上了红霞,娇羞的模样分外惹人怜爱。
王景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先在家好好待着,我去去就回。”
甘梅高兴地点点头,小小的“嗯”了一声,却是不敢抬头去看王景的眼睛。
自从上次被王景所救,她的心思就寄挂在了他的身上,但却又为自己的身份感到自卑,不敢表露心迹。
少女怀春,柔情似水。
只可惜王景并无多少时间来处理儿女私情,因为此刻他的身上可是肩负着数百万人的生死。
“驾!”
州牧府大门外,马鞭落下,马蹄扬起。
在激荡的烟尘中,王景绝尘而去的身影,深深烙印在甘梅的心中,她默默为心上人祈祷,只期望他能平安无事。
任城大营,因战争的到来而气氛变得紧张了不少。
大门外,得到消息的武猛校尉典韦和任城太守程昱,全都在营门外恭候。
不多时,远方烟尘滚滚,马蹄如雷而至。
典韦和程昱都认出了队伍最前方的身影,及至近处,当即上前行礼:“见过主公!”
“君明,仲德,快快请起。”
王景翻身下马,亲自上前将两人扶起来,然后询问情况:“眼下局势如何了?”
典韦武道通神,奈何智谋实非其所长,因此开口回答王景的人是程昱。
“主公,昱已派出探子探明消息,阙宣所部兵力约为三万左右,除了其中两千人披坚执锐之外,其余不过流民,乌合之众,不堪一击。”
“仲德文能安邦,武可定国,我自然相信你的判断,然则此事情恐怕另有内情,若是对手仅仅只是一个阙宣还好,就怕他背后另有主谋,在暗处煽风点火,欲坏我兖州大局。”
王景目光灼灼,显然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程昱本身也是一流谋士,自然更不可能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当即对王景说道:“主公,此事怕是和陶恭祖脱不了干系。”
“老而不死是为贼,这陶恭祖才刚被我教训过,没想到还是这么不肯安分。”
王景显然和程昱得出了相同的判断,能够唆使阙宣造反的嫌疑人并不多,而陶谦是最有动机和能力做成这件事的人。
兖州与徐州相邻,程昱闲赋在家多年,却也是人在家中坐,眼观天下事,对徐州的状况并不陌生。
“主公,阙者,高门也,此人自称天子,明显是想要应和‘代汉者当涂高’这一谶言,我怀疑此人就连名字也都是假的。下邳可是徐州第一大城,而阙宣此人,在下邳起家,却跑来攻打泰山,如今还要寇略任城,他所图为何?”
程昱的意思很明显了,认为阙宣自称天子的事情,人为操纵的痕迹太重。
随后传回的消息,也印证了程昱的说法。
留在徐州的暗子传回密报,称陶谦已经与阙宣联手,要对兖州动兵。
陶谦虽未直接出兵,却在后面提供兵器、粮草和情报,若非如此,泰山郡国的华县和费县,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攻破。
而华县和费县被攻破之后,数万百姓惨遭劫掠和屠戮,还被裹挟着前来进攻任城。
王景明白,这是陶谦对此前彭城和下邳陷落所作出的报复,目光顿时变得冰冷无比:“陶谦这个老匹夫,当真是不知死活,以为随便找个人顶罪,自己就能相安无事了吗?”
“仲德。”“属下在。”
“我命你领兵八千,驰援平邑,阻击敌军主力西进。”
“属下领命!”
“君明。”
“属下在。”
“你带兵三千,从旁协助仲德,万万不可让敌军跨过武水一步。”
“属下领命!”
任城大营的青州兵,大部分还在训练之中,而且分散各地屯田,所以眼下这一时半会儿的,王景只能抽调一万多人出来。
其实敌军不过乌合之众,想要击破并不困难,怕就怕在这些人不正面作战,化整为零干起流寇的勾当。
王景想了想,自己才刚拾掇昌豨去徐州偷袭了陶谦一波,没想到陶·姑苏慕容·谦给反手就他来了一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挑动阙宣造反。
为了围剿阙宣,王景又命令华雄自奉高出兵,一路南下,夹击费县,绝不让阙宣将战火烧到泰山郡以外的地方。
与此同时,还派出太史慈,率领两千骑兵,三千步卒,进驻沛县,监视徐州的动向,仿制陶谦趁机派人袭扰。
王景则在任城大营坐镇指挥,麾下猛将如云,现在这种小场面,已经不需要他亲自上战场搏杀了。
程昱和典韦得到命令,很快便点齐兵马,直扑鲁国。
而很快,王景就又收到了来自徐州的情报,密信是张闿送来的,信中提及昌豨等人击败了曹豹之后,很快又被陈登所败。
昌豨所部战死者众,与吴敦和尹礼等人,仅以身免,侥幸留住了一条狗命,如今正在被陶谦满世界通缉,日子过得非常的凄惨。
王景想了想,觉得这份情报有些价值,就派人暗中联系昌豨。
正好郭嘉也赶来了任城,便主动请缨说道:“主公,属下愿意代为出使昌豨,晓以利害,必让此人心甘情愿地为主公所用。”
属下积极主动干活是好事,不过王景却觉得郭嘉不太老实,笑着说道:“奉孝,昌豨此人桀骜不驯,此行为了以策万全,我会派出暗卫中的精锐部队随你出行。对了,按照华神医的医嘱,我会叮嘱随行人员,禁止你私下饮酒。”
郭嘉闻言顿时苦着脸求饶:“啊,这大可不必。”
“诶,就这么说定了。”
王景可不管那么多,历史上的郭嘉英年早逝,他可不希望此事重演,因此对郭嘉的健康问题十分看重。
郭嘉无奈,只得接受:“属下明白了,唉,劳碌命啊劳碌命,没酒可饮才要命。”
数日后,公来山,此地旧时又被称浮来山。
原本宁静的山谷,眼下却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昌豨在东莞被陈登击败,主力损失殆尽,仅仅带着几十名亲随逃了出来。
一路上,昌豨收拢败兵,重振旗鼓,终于在公来山这里,借着地利优势稳住了阵脚。
但此前种种努力,皆是前功尽弃,丢了地盘,没了钱粮,如今更是连老家泰山都回不去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惶惶如丧家之犬。
聚义厅内,吴敦和尹礼怒瞪着昌豨,表情很是不爽:“当初要打徐州的是你,结果吾等今日却要落入这般田地,你说怎么办吧。”
攻打徐州失败,两人都对昌豨表露不满。
他们恼火,昌豨更加恼火,被埋怨之后当场就对两人破口大骂:“你们两个狗东西,当初打下东莞,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反对?钱粮女人,你们哪样抢得少了?如今倒是好意思怪起我来了,若非你们两个太过废物,我们会输给陈元龙?”
一想起和陈登打的那几场败仗,昌豨便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回想时,胸口仍旧沉闷不已。
陈登利用了泰山寇的内部不和,集中兵力逐个击破,而吴敦和尹礼,都曾对昌豨见死不救,才导致了最终的失败。
所以昌豨才会这么恼火,对手超神不可怕,可怕的是猪队友拖后腿。
然而吴敦和尹礼两人也是不服:“笑话!说吾等废物,你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还不是一样被陈元龙打得屁滚尿流?有能耐你冲他发脾气啊,在我们面前逞什么威风?”
三人正争论不休,忽然有小兵来报:“三位当家,寨门外有人求见。”
“谁?”
“此人自称颍川郭奉孝。”
“鬼才郭嘉?”
“竟然是他!”
昌豨当即激动地对属下吩咐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很快,郭嘉就被请到了聚义大厅,他一身锦衣华服,气质文雅俊秀,本就是人中龙凤,和昌豨、吴敦还有尹礼这些歪瓜裂枣站在一块儿,更是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让吴敦和尹礼非常不爽:“你便是那鬼才郭嘉?”
郭嘉叹了口气,目光鄙夷:“吴敦,尹礼,没人和你们说过吗?对人直呼其名,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靠,你对我们不也直呼其名吗?”
吴敦吹胡子瞪眼,怒视郭嘉。
尹礼也一脸不悦,用凶恶的目光打量着郭嘉,仿佛正琢磨着该在哪里下刀合适。
郭嘉语气轻蔑,毫不留情地嘲讽说道:“对待废物,不需要礼貌。”
“你找死!”
吴敦和尹礼二人本就是贼寇出身,自然受不得郭嘉的激将法,只见他们直立而起,以手按刀,露出想要杀人的凶戾眼神看向郭嘉。
面对两人毫不掩饰的恶意,郭嘉却是安坐不动,浑然没把吴敦、尹礼放在眼里:“尔等如今自顾尚且不暇,还想杀我?嘉很好奇,二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
“靠,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嚣张的人!”
吴敦拔刀出鞘,刀尖直指郭嘉:“老子今天就把你看成十段八段的吗,然后拼成一个死字!”
郭嘉目光瞟了吴敦一眼,随即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
虽是一语不发,可却气得吴敦三尸暴跳七窃生烟,握刀的手更用力了。
“靠,你特么!”
“黯奴,别冲动!”
昌豨吓得赶紧出来阻拦,不让吴敦靠近郭嘉。
吴敦怒视昌豨:“你们都看到了,是他先挑衅我的!”
尹礼也站在了吴敦这边,心怀愠怒,目露凶光:“昌霸,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一个外人,在我们的地盘上如此嚣张吗?”
“呵呵,你们的地盘?”
郭嘉闻言,忍不住笑了。
声音虽然不大,可落在吴敦和尹礼耳中却是分外刺耳:“你何故发笑!”
郭嘉扫了他们一眼,语气轻蔑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算什么东西,也配说这脚下之地,是你们的地盘?”
“你!”
两人很想反驳,但郭嘉的话,却让他们回想起来,自己不过是区区流寇身份,而对方却是天下第一诸侯王景的军师。
和郭嘉尊贵的身份相比,区区泰山贼寇,确实有些上不得台面。(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