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拍打着自己那贫瘠的大脑,晃了晃本就不多的脑浆,可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何会落入到敌军的包围之中。
北军总共就派出万余兵马,总不能全都来围剿自己了吧?
虽说是青州三帅之一,可自己这样的小人物,何德何能啊!
越是想不通,管亥的心绪就越是难以平静,然后整个人也越发变得焦躁不安起来:“不行,这鬼地方是待不下去了,必须联合所有人,一起突围,能跑几个是几个。”
事关性命,管亥当即以渠帅的身份召集本次西进的青州黄巾军各路头目,众人齐聚一堂,共商对策。
这次百万黄巾浩浩荡荡,气势排山倒海,实际上管亥能够约束的也就两三万人罢了,剩下的各路兵马,来源五八门,不少都自封渠帅,有的还自称将军,甚至连称王的都有,震天王,齐天王,盖天王,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实际上啥也不是。
如此多人聚在一起,管亥目光快速略过,只觉得眼前这些黄巾头目一个个桀骜不驯,即便是自己有着渠帅的身份,恐怕也根本指挥不动。
但是现在大家都想逃命,因此只要管亥的办法可靠,他们也愿意执行。
归心似箭的管亥,也懒得这这群大老粗废话:“眼下的情势如何,想必大家已经心里有数,所以废话老子就懒得说了,想要活命的,就一起通力合作吧。”
…………
任城,再次插上了帝朝的旗帜,赤红如火的气运再度覆盖本地,与民心相连,同时也吸取着本地的气运,反驳炎汉的国运,能稍微延长国祚。
王景收伏县城之后还没多久,就收到了青州黄巾军要联合突围的消息。
阎行上前一步解释说道:“主公,突围的敌军数量众多,我军兵力不足,难以全部阻击,只能选择其中一部分作为猎物。”
五六十万人,真想要拦下来,那必然是不可能的,北军没这个人手。
更何况在王景看来,也没有这个必要。
郭嘉沉思片刻,开口建言:“能从我军的追击中逃脱之人,想必是黄巾军中的积年悍匪,他们习惯了抢劫和杀戮,有着浓厚的流寇习气,难以转化成为平民,更不可能安分守己,因此没必要抓回来,就让孔北海去头疼这个问题吧。”
在郭嘉眼里,那些习惯了烧杀抢掠的黄巾军主力不仅毫无价值,甚至极有可能会是一笔负收益的“不良资产”。
这些人抓回来,难以管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出事来。
可若是直接杀掉,又容易脏了手,败坏名声。
因此与其抓回来当俘虏,不如放任他们回去继续祸害孔融,袭扰其他各路诸侯,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真正被郭嘉看重的,反而是跑得最慢的这百万黄巾军家属,以及那些不肯抛弃家人离开的黄巾众青壮。
不逃走,代表他们重视家人。
重视家人,就可以以家人为人质,要挟和逼迫他们就范,管理起来成本很低,压榨起来效果拔群,实乃品质上佳的韭菜也。
这看起来很不道德,也不正义,但却很实用。
更何况被王景压榨,也好过被其他各路诸侯敲骨吸髓啊,此乃仁善之举,有大功德啊。
毫无疑问,郭嘉的计策简单有效,王景当即下令:“就依奉孝所言,放快打慢,我军只狙击那些走的慢的青州黄巾军。”
“遵命!”
在广袤的平原上,大逃亡和大追击开始了。
王景率领屯骑营的铁甲重骑,尾随追击比较强大的青州黄巾军势力,连续击溃敌军队伍中的刺头,不断消磨他们的反抗意识,务求将这些桀骜不驯的黄巾军青壮彻底打服。
其余步军,则是负责迫降那吓人的百万黄巾军家属,用武力使他们屈服,能抓多少俘虏就抓多少俘虏。
官道上,尘土飞扬。
管亥的脸,却是黑得像个锅底。
“渠帅,祁侯追上来了,煌羽烈刀之下,无一合之敌,触之即为飞灰,死无全尸啊。”
管亥仰望苍天:“贼老天,为什么谁都不追,偏偏奔着老子来啊!”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之所以被盯上,完全是因为这么多的青州黄巾军势力里,就他的手下衣甲最齐整,队伍也最为齐整,实力比周围的散兵游勇强出太多了。
树大招风,人怕出名猪怕壮,不外如是。
毕竟屠户杀猪都知道挑一只肥的,这么多股黄巾势力里就你是个显眼包,不来宰你宰谁?
“这官军,实在欺人太甚,渠帅,吾等与其憋屈逃命,不如和他们拼了吧!”
有不少手下忍不住了,想要反击。
管亥听完脸更黑了:“拼什么拼?我们拿头去拼吗?丢下一部分辎重,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逃命,先把命给苟住,否则万事皆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现在的管亥,根本生不出要死战的心思。
可惜,走的夜路多,终究是遇上了鬼。
“渠帅,前面官道上,挡着一个人。一人三马,身上不仅穿着一套做工精良的盔甲,而且还配有强弓和刀剑。”
管亥正心烦着,怒喝道:“那就杀人夺马啊,这也需要我教吗?”
手下被骂了个狗血淋头,不敢反驳,只得叫上二十几名黄巾力士,围杀上去。
然而这些黄巾力士,还未靠近,就被一人一箭,射死在原地。
对方甚至没怎么动,只是淡定的停下,然后弯弓射箭,二十几名能打硬仗的好手,就这么应弦而倒,成了尸体。
听到手下死了二十几个黄巾力士,还有一名亲信,管亥当场狂怒:“一起上,杀了他。老子干不过王景,还干不过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吗!给我弄死他!”
很显然,持弓小将的行为,彻底触怒了管亥。
管亥发疯了一样,亲自带人追杀。
然而持弓小将也没在原地等死,而是直接拍马就走,明显很懂得审时度势,不是那种只会无脑硬刚的莽夫。
而追到附近的王景,正好听到手下斥候回来禀报:“将军,前方爆发战斗。”
王景和阎行都为此感到惊奇:“兖州境内,除了我们,还有敢和黄巾军野战的势力?对方有多少人?”
“一个人”
“一个人!?”
众人无不震惊,一个人就敢来找黄巾军的茬,单单是这份勇气,就天下少有。而更加难得的是,对方还有这种实力,这就非常的不可思议了。
就连王景都十分好奇:“会是谁呢?”
咻咻咻~
持弓小将仗着马力,应对从容,只见他边走边射,时不时就停下一小会儿,回首四顾,随后取弓搭箭射杀数人,每当弦声震吟,便有人应弦而倒,管亥身边都被射死了好几个淬炼出武骨的亲兵锐士,吓得他脑门上全是冷汗。
要知道武骨一成,不仅生机旺盛,而且皮肤强韧,肌肉坚实,便是刀砍斧劈也不一定能造成致命伤。
结果现在居然连对方一箭都见不住?
弦震人死!
如此箭术,简直让管亥头皮发麻,以至于弓弦一响,他便本能地卧倒,甚至转身要逃。
结果等了好半天,这才发现没人倒下。
其中有人眼尖,大声惊叫骂道:“草啊,他没箭了。”
众人皆成了惊弓之鸟,才被对手空弦所慑,如今看清了持弓小将身后的箭囊已空,这才壮起胆气,想要一雪前耻。
“入他魄门,今天必须弄死他!”
“死了那么多兄弟,不杀他,何以平众怒!”
一个个都被持弓小将激起了心中的怒火,这么多人追击一个人,还被射杀了好几十人,光是这战绩说出去,就能让他们羞愤欲死。而在一处山坡上,王景和阎行麾下战马脚程最快,因此率先抵达战场边沿,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
王景笑着赞叹道:“空弦退敌,让敌人成为惊弓之鸟,这实力,这胆魄,当真是非同小可啊。”
阎行也是恍然:“想不到青州境内,竟有如此英雄豪杰,他是谁?”
“想知道啊?我们亲自下去问问不就好了?”
王景手挽缰绳,笑声豪迈:“彦明,可敢与我一骑当千?”
“有何不敢?”
阎行也是胸中豪气顿生,想当年自己年轻时,也曾幻想着金戈铁马,追亡逐北,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结果却郁郁不得志,只能跟着韩遂一起造反,沦为反贼。
若非王景横空出世,给了他出人头地的机会,他甚至觉得自己也许现在还只能屈居于韩遂这样的乱臣贼子之下,难有出头之日。
而如今,阎行心中所想,唯有追随明主,征战天下,在煌煌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名字。
因此王景要战,他虽然只有一人,也毫不退怯,跨马提枪,跟着一同冲锋:“杀!”
飞奔的战马,飘扬的披风,王景刀剑在手,阎行战矛斜指,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有冲天豪气,带着沉重压力,扑面而来。
“帝朝卫将军在此,何人上前领死!”
王景一声怒喝,声震苍穹。
原本还在追击持弓小将的管亥,听到王景自报家门之后还愣了片刻:“卫将军,是谁来着?”
还是身边的一员亲随,吓得亡魂大冒:“渠帅,是祁侯,祁侯亲自来了?”
“祁侯,王景!”
管亥倒吸一口凉气,随后才回想起来,王景的封号是祁侯,但官职确实是卫将军。原本他还很害怕,但是定睛一看,却发现王景没有大军保护,身边只有一名持枪的将领随行,当即不屑一顾:“区区两个人,也敢叫嚣,给我上去,宰了他们!”
“什么狗屁祁侯,我北海管亥才不信你有多厉害,给我死来。”
管亥本就是猛将,横行青州之时,单打独斗从未遇到敌手,所以就算遇到王景,虽然忌惮对手威名,但是自己麾下两万兵马,什么高手都堆死了!
至于王景本人的能耐,他打听到的消息不多,并未亲眼所见,因而尚有与之一战的勇气。
而管亥身边的黄巾力士,也从未把王景放在眼里。
反倒是现在看到王景“落单”,一个个都想上前斩杀,来博取名声。
“杀啊!”
二十余骑集体冲锋,全是锻出一身武骨的强者,他们天赋异禀,追随管亥起事以来,屠灭了不少豪族,掠夺资源来修行武道,又在战争中不断锤炼自身武技,虽然武道修为只是马马虎虎,可一身的实力也颇为不俗。
此时更是以合击的阵型朝着王景围杀过来。
“你就是管亥?”
王景目光从容,脑子里回想一番,才记起管亥的名字。
然后视线一扫,顿时借由望气之术窥破了管亥的虚实,武道根基还算不俗,哪怕在二流武将里也算是名列前茅。
而更难能可贵的是管亥出身黄巾军,并未曾学过正统的兵法,可统兵的能力却是不差,勉强有准三流武将的程度。
如此良才,就这么一刀杀了未免可惜。
因此面对来势汹汹的管亥,王景淡然一笑:“以你的本事,落草为寇实在是明珠暗投,不如追随我征战天下,平定乱世,青史留名。”
“我呸,就凭你?看招!”
好歹是青州三帅之一,管亥逍遥自在惯了,岂会被王景一句话就给说降?
只见他怒喝一声,手中长柄战刀猛劈而下,正要一刀结果了眼前敌人的性命。
管亥含怒一击,刀势席卷风雷,猛然斩落。
王景惜其才,并未拔刀将之斩杀,而是伸手一抓,五指收束,以纳劲之式将袭来的凌厉刀光一把握在掌中。
铛~
刀锋锐利,可是砍在王景的手甲上,却被金甲元功所阻,根本无法破防。
更让管亥震怖的是,他豁尽全力的一击,居然被人单手就给抓住,而光是反冲的力量,就震得自己虎口发麻。
眼前的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修为,简直比传闻中还要厉害十倍!
管亥双眼激凸,差点没夺眶而出,胸口更是被震得气血翻涌,呼吸不畅。
然而王景跟个没事的人一眼,仍是好整以暇:“考虑一下吧,拒绝我的话,你们会死的。”
恐怖!
无与伦比的恐怖!
在王景平静的语气中,管亥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甚至比他当年面见大贤良师张角时,感受到的压力更加沉重。
“放开我家渠帅!”
管亥手下亲卫倒还算是忠勇,眼见主将被擒,一个个上前奋死反击,想要助管亥脱困。
然而王景看也不看,单手猛然发劲震开管亥,随即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大刀,抡了几个半圆,只是片刻功夫,就将管亥身边的亲卫全都砸翻在地。
虽然用的是刀背,而且王景也刻意控制了力道,但狂霸凶悍的力量依旧砸得他们筋断骨折,人人痛得满地打滚。
眼见王景只手败敌,手握长刀举重若轻,根本就没拿出全力,而己方就已经躺了一地,如此强悍绝伦的实力,管亥哪里还敢有反心,当即彻底服气。
他虽然勇猛,但人活着就没几个是真的想死的。
管亥担心王景痛下杀手,便开口说道:“要我投降可以,但是你要保证我手下一众亲随的性命。”
王景将兵刃还给管亥:“可以,不止你的手下,那一百多万的黄巾军家属,我也不会为难。我虽出身世家,却也并非不知民生疾苦之人,尔等虽然造反,但罪不在尔等,毕竟命都快没了,换做是我,也会反他娘的。”
仅仅一句话,王景就拉近了和管亥的距离。
“谢将军体恤吾等,其实亥亦也并非嗜杀之辈,只是这天杀的世道,不够狠的人,早就死了。”
管亥叹气,随即目光复杂地看向王景:“侯爷当真愿意饶恕吾等罪过吗?当初皇甫嵩也说过降者免死,但最后教中兄弟都被他给杀了,死后还被斩下脑袋,垒成京观。”
“我非皇甫义真,也从不失信于人。”
管亥凝视着王景的双眼,他看到的是,只有坦然和平静,如今他别无选择,也只能相信王景的承诺,翻身下马,拜倒在地:“亥拜见主公。”
终于,为了保住自己和手下人的性命,管亥选择了臣服。
收服一名勇将,王景心情不错,便笑着对管亥说道“起来吧,从今往后,我们就是自己人了。”
就在这时,两千铁甲重骑刚好赶到,如雷的马蹄声,仿佛踩在管亥等人的心头,让他们暗自庆幸。
幸好自己等人投诚得快,不然现在怕是难逃一死。
别看都是骑着马,但是管亥等人的马,不过是东拼西凑,抢劫而得的驽马,真要撒开脚丫子跑,根本逃不过铁甲重骑的追击。
要知道,屯骑营的坐骑全是从并州获取的上等良驹,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是一等一的强悍,根本不是寻常驽马所能比拟的。
“管亥。”
“属下在。”
成功收服管亥这名出身青州的豪杰之后,王景当即对他下令:“你在青州黄巾军中素有威望,劝降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如今你既已弃暗投明,得入北军,日后不可再行差踏错。跟着我建功立业才是正道,至于黄巾军的那一套,是没有未来可言的。当初大贤良师张角号令天下,不也惨败?”
管亥有心反驳,但是却有无力反驳。(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