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他说他叫凌秋石，是青城过来的药材商人，将辽东的人参、鹿茸等珍贵药材贩卖到上海来。”
    这凌秋石就是老王的化名，药材商人是他的掩护身份。
    程默自然是知道的。
    只要他不承认自己是军统前沪区负责人王天目，而76号那边即便知道他的身份，也证明不了什么。
    因为根据日人跟租界的协议，只有日本宪兵有权会同租界巡捕捉拿蓝衣社恐怖分子。
    而抓人后若是要引渡，则需要证据证明被引渡者的身份，哪怕是他自己主动招供都可以。
    问题是，如果没有证据，巡捕房是可以根据相关协议拒绝日人的引渡请求的。
    如果日人可以不分青红皂白的要求租界巡捕抓人，还想引渡谁就引渡谁的话，那租界的法律岂不是形同虚设，租界巡捕岂不是都成了日人的狗腿子了？
    如果把日寇比作一个施暴者，租界工部局眼下就是一个女子，女子倘若反抗，则是可以阻挡对方的侵犯，倘若她自己放弃抵抗，那就只能任其宰割了。
    英国国内或许想甩掉远东这个包袱，但是没有人敢说出口，工部局方面人心不齐，但也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挣扎是肯定的。
    何况这个时候日人真敢围攻租界的话，那对他在国际上的声誉也是十分不利的。
    当然，如果日方在这个时候无所顾忌的话，就会陷入政治被动了，英美是可以停掉对他的出口的。
    虽然一直说制裁，可英美对日的倾销出口一直没有停过，毕竟巨大的利益在呢。
    出口过剩的产品换钱可以缓解国内的经济危机，至于别人的死活跟他们关系不大。
    所以，这个时候大概率的日人不会硬来，何况这次是他们扶持的特工机构76号跟工部局的冲突，并不是日方跟工部局发生直接矛盾。
    “凌秋石，意图绑架你的人，你认识吗？”
    “不认识，从未见过。”
    “你是得罪了什么人了吗，会遭到如此对待？”
    “我不知道，也或是他们认错人了。”王天目矢口否认，他很清楚，被巡捕房抓了，还有一线生机，起码他知道，在巡捕房内有人。
    一旦被76号抓了，那就别想再有机会出去了。
    但首先是自己不能承认身份，身份暴露的话，就会给日方引渡自己的理由了。
    他可不是周维隆，能让戴雨浓动用外交关系，迫使法租界公董局不得引渡，最终直接驱逐出境而恢复自由。
    他被撤职，担任华北区的联络员，频繁来往津沪已经令戴雨浓十分不满了，如果他被捕了，最怕的就是他出卖军统的机密，至于他的死活，恐怕不在其考虑之内。
    “既然你不肯说实话，那就一起耗着吧。”程默道，王天目跟他就见过一面，而且是四五个月前的事情了。
    况且他跟王天目见面是易容变身了的，一时间他没能认出自己来，倒也在意料之中。
    “头儿，不用刑吗？”
    “不必，他是什么身份，自有人会告诉我们的。”程默摇了摇头，“问他有没有家人，有的话通知一下，让家人送点儿换洗衣物进来。”
    “是。”
    ……
    军统沪区这边也接到相关营救的命令，但代理区长曹立俊本来跟王天目就有矛盾。
    所以对营救一事根本不上心，但王天目掌握太多机密，这要是出事儿的话，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于是，有人建议，找个机会把王天目给杀了，让他彻底闭嘴，这样就不用担心他被引渡给日方了。
    王天目毕竟军统元老，又曾经担任过他的上司，这要说在营救上磨洋工，问题不大，可要说营救不成，直接灭口，那影响可就大了。
    这谁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这还不是落在日伪手里，万一哪一天轮到自己呢？
    是不是也被同样的待遇对待？
    而且这么做，一旦传出去，那被抓的军统成员岂不是觉得反正都是死，还不如直接投降当叛徒呢。
    这坏影响一旦形成，责任没人能承担。
    曹立俊没同意，但也确实没有研究出什么营救方案来，除了向有关人打听王天目在老闸捕房看守所内的情况。
    ……
    案发第三天，程默让唐涛约见了文秋学长。
    “你抓了王天目，打算如何处置？”文秋问道。
    “我不得不抓他，要不然，他就被76号给带走了，那后果不堪设想。”程默解释道。
    “你跟王天目见过，他认出你了吗？”
    “我是跟他见过一面，但那是四五月前，而且，我跟他见面也是易容变身，他或许没留心，没能认出我来，但如果我继续跟他接触的话，难保不会认出来。”程默分析解释道。
    “76号现在什么态度？”
    “要求我们放人，但没有提引渡王天目，他们应该知道，我们不可能同意引渡王天目的要求，而且，他们没通过我们实施的抓捕，这是不合规矩的，本身就不占理。”程默说道，“除非他们另有打算，昨晚，汪淼约我吃饭，就是来试探我的态度的，我没有拒绝。”
    “你觉得英国人会妥协？”
    “妥协是一定的，只是这一次捏住了日人的把柄，可以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有利的权益。”
    “76号越来越猖獗，我们的抗日宣传和募捐活动也深受其扰，若能让他们消停一段时间，也是好事儿。”文秋点了点头。
    “我跟吴四宝本来就有仇怨，这一次对上林世群，只怕以后不可能调和了。”程默道，“所以，我打算从另一个人下手。”
    “丁默邨？”
    “还是师哥懂我，丁默邨虽然是林世群拉来的，76号也是丁为首，但林世群此人野心极大，现在手下办事的人也都是林的亲信，丁没有任何根基，要不了多久，丁在76号的权力就会被架空，丁、林的矛盾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程默说道。
    “伱怎么跟丁扯上关系？”文秋询问道。
    “我跟汪淼关系不错，而汪淼虽然先跟林世群勾搭上，但他跟丁默邨的关系要更深厚一些。”
    “这是为何？”文秋疑惑的问道。
    “因为林世群过去跟他们不在一个层次上，汪其实是瞧不起林的，丁也一样，而且林靠女人保住一条命，这跟让这些人从心里瞧不起，只是碍于林现在跟他们在同一条船上，林又得日本人赏识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