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
    戌时初，秦钟方从皇城离去。
    今儿是宫里相邀京城一些勋贵、爵位之家的盛宴，身为新晋二等子爵，自然有资格参加。
    盛筵从上午巳时就开始了，封授的文书，亦是上午传达的，相随的文书还有不少。
    孟总的封授也有，如自己所料，是最低等的爵位恩骑尉，这已经难得了。
    上午的盛筵人数很多很多，上至亲王贵胄，下至云骑尉、恩骑尉。
    下午！
    人数直接离去一大半，还能够留在皇城的，自然有独特之处，五等爵以外的爵位之人基本上全部离去了。
    就是五等爵之人，也有一小半直接离去了，根据小胖子所言，那些人有不少是上皇岁月的旧人。
    还有一些声名不佳的外戚之人。
    筵席之上，雅乐潺潺，自己所书录的一首曲子也被演奏出来，正是那首《紫禁花园》！
    啧啧，还是有一股满足感的。
    “二等子爵！”
    “真真是皇恩浩荡，陛下垂怜，祖宗庇佑！”
    “钟儿，为祖宗上香！”
    “也让九泉之下的祖宗知道那件事，我们秦家是百年前随着天下动乱来到京城的。”
    “百年来，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为官，数十年来，做官也没有太大成效。”
    “反倒是，甲子苍老，穿上绯服了。”
    “钟儿你现在更是二等子爵，京城之内，或许不显，难得的是陛下于你另眼相待。”
    “将来你科举有成，好处就更大了。”
    “钟儿，你比爹强！”
    “你比爹强多了！”
    归于家中，还未来得及一观焕然一新的府邸各处，便是被老爹拉至祠堂之地。
    供台之上，灵位鲜少，供品充足，宽阔的大厅内，左右木架陈列，屏风张护，香烛辉煌，锦帐绣幕。
    随老爹一处跪立蒲团上，三跪九叩之后，又随老爹一处，香火入炉中。
    秦业看着面前案几台上的一块块木牌灵位，神情甚为激动，上午之时，宫里便是来人了。
    将一些赏赐送来。
    还有一份将钟儿进爵二等子爵的圣旨。
    钟儿比自己强！
    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才勉强混了一个金陵工部侍郎，那是一个三品官。
    钟儿现在都二等子爵了，位同一品，愈发尊荣了。
    今岁，秦家多有欢喜之事，秦业喜不自胜，午时……都自饮自斟许多。
    “爹！”
    “以后会更好的！”
    逝者如斯，扫着面前的秦家先人灵位，秦钟再次深深一礼，如今之时，这里就是自己的家。
    前身岁月，希望他们也是安好。
    心念于此，又是一礼。
    “钟儿，爹心中甚喜！”
    秦业舒展胸中之意，畅快至极。
    “爹！”
    “今儿您在府中，没少忙碌吧，门神、联对都换新了？”
    进爵二等子爵，自然是令人欢喜的。
    如老爹之言，也是陛下对自己的肯定，现在科举未有所成，或许不显。
    等将来做官了，好处就来了。
    言谈之言，同老爹走出祠堂，打量着祠堂前的门神和对联，都是崭新的。
    联对上的文字还是老爹手笔。
    “哈哈，你比你爹我还要忙，指着你是不行了。”
    “府中的红灯、门神、联对、挂牌、桃符……，都已经更换了，一处处该明照的区域都有人看护。”
    “明儿除夕，你应该无事了吧？”
    行出祠堂，游廊行走，红色的灯笼高悬，每隔不远处，都有专人伺候。
    秦业满意的轻捋颔下须发，这样的日子是自己多年前就曾期待的。
    现在，终于实现了。
    如钟儿之言，以后会更好。
    “不仅明儿无事，上元节之前，都没有什么大事。”
    “除了正月初五之后，要前往先生那里授教，毕竟，上元节后，在白石书院就没有那般机会了。”
    秦钟点点头。
    一应诸般，都已经安排好了，每日里会有专门的掌事给于巡逻，若有紧要之事，自己会知道的。
    一些小事他们自己处理就行了。
    “能得青园先生那般指点，将来你会试都会极其进益，落在童试、乡试上，更是会轻松许多。”
    秦业忙道。
    青园先生刘延顷近月来逐步被陛下看重，官位也是擢升，权柄也是加重。
    现在都在御前行走了，虽非军机大臣，却也相差不远了，钟儿如此机缘，当用心。
    “爹，我会的。”
    似乎，这样的叮嘱已经从老爹口中听到多次了，秦钟微微一笑，颔首称是。
    有人关心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老爹如今年岁已经大了，将来再想要有那般关心，怕是都有些艰难。
    ……
    ……
    除夕，一年之终。
    这一日，是德正十二年的最后一日，过了今日，明日就是德正十三年了。
    卯时正刻，秦钟便是如故醒转，一身轻便厚实的长衫，在更为宽阔的院子里习练五禽戏。
    虽然晨时的天候寒冷刺骨，一套动作下来，浑身上下已然暖洋洋、热腾腾。
    “少爷，喝茶！”
    晴雯早就准备好茶水了，见状，连忙与身旁的五儿捧茶近前，秀丽的姿容上笑意缓缓。
    “你们两个待在这里有没有适应？”
    秦钟活动了一下筋骨，接过茶水，轻呷数口，唇齿生香，随即，深深的呼吸一口气。
    整个人更为精神了，将茶盏递给晴雯，点了点小丫头的脑袋。
    “自然适应了。”
    “这几日府上的事情不少呢。”
    觉少爷的动作，晴雯心情更好了。
    来到新家这里也有数日了，府中上下也都熟悉了，因临近年关，事情很多。
    采星这几日比自己更忙，昨儿二十九，府中许多东西都需要焕然一新。
    尽管不想要承认，却是……采星做的的确比自己好，不过，她的针线活没有自己好。
    “少爷，今儿尤二姐她们要来吗？”
    五儿也是含笑颔首，多年来，自己一直都在两府活动，猛然的走出两府，一开始有些不适应。
    好在，身边有晴雯姐姐她们，都是熟悉的人，何况，少爷也在身边。
    眼下，也都熟悉适应了。
    她们在这里府中的地位还要高一些呢，采星姐姐都隐约为府中大管家了。
    “应该会来。”
    “西府宝叔和林姑娘她们也有可能前来。”
    “吩咐厨房好生准备。”
    前几日都说过的，不出意外，肯定会来，若是不来，也会派人知会的。
    说着，再次习练五禽戏。
    每日，自己都要习练两遍以上的，刚才已经热身了，现在要真正的活络筋骨百脉了。
    “额，真的假的？”
    “动作那么干脆的？”
    “行动那么利索的？”
    “金沙赌坊还真是……，有背景的人有恃无恐啊！”
    一炷香后。
    正要出院子同老爹吃早饭的秦钟收到紧急传来的讯息，是城中采风人亲自禀报的。
    厅内，听完采风人所语，秦钟神色一滞，别样的深深慨叹语出，纵有所料，仍为突然。
    根据贾琏他们当初和自己签订的合约，他们是可以售卖自己旗下货物的。
    不说全部货物，起码也是九成五以上。
    那九成五货物中，也只有一些是有数量限制的。
    那是利润极大的货物，也是贾琏他们最喜欢的货物，基本上只要拿出，稍微转卖，就可以获利数千两银子的。
    碰到极其想要的，获利还能更多！
    每个月都有一定数量限制，想要继续购买，只有等下个月，而这几日就是第二个月的周期。
    和自己想象的一样，制药工坊也收到采买文书了，也都准备，取货时间是昨儿下午。
    一切都是顺利的。
    贾琏、贾蓉他们也将货物取走了。
    结果。
    半路出事了，刚行入保大坊，便是被一群陌生人突袭了，货物全部被抢走。
    押送货物的伙计都被打了一顿。
    负责押送的贾蓉倒是没有被揍一顿，倒是令秦钟有些小小的失望，若是也能揍一顿，就好了。
    事情是昨儿发生的，自己昨儿回来的晚，倒是无所知。
    谁做的？
    不难猜！
    银子！
    那一批货物的价值在一万两左右，从他们采买的货物清单来看，似是想要在正月有一个好收获。
    现在！
    货物都被抢走了。
    保大坊等几个坊地的铺子砸的砸，安稳的铺子存货也是有限，加上这次的损失。
    薛蟠的五万两银子打水漂？
    就算没有全部没入水中，怕也只剩下一点点了。
    从姐姐那里得来的消息，金沙帮要求在年前必须将银子还上，除夕就是最后一日了。
    按理说，不至于这样冲动的。
    估计是两府的态度已经表明了，不会还钱。
    那些人抢东西，也是态度回应！
    “得，这件事和工坊没有什么关联。”
    “钱货两清，那些人在路上动手，谁也没有预料到。”
    “银子！”
    “金沙帮那些有些不罢休了。”
    “不知道贾琏他们会有什么动静！”
    秦钟低语一声。
    贾琏他们营生的好坏和自己关系不大，若不是贾蓉那货，自己都不会让采风人盯着。
    出了昨儿的事情，明显还有后续。
    继续看着吧，都过年了，看看戏也好，不知道这场戏会如何的唱下去。
    旋即，于采风人吩咐一语，便是不在理会。
    大过年的，想一些开心的事情不好吗？
    “吃饭去！”
    习练了两遍五禽戏，体力消耗不小，肚子刚才就饿了，如果不是采风人前来，自己此刻都吃上了。
    目视采风人的离去，秦钟看身侧的采星等人，踏步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