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道赤色光华一闪而至，化作一气息阴森，像貌却是秀美清纯的女子。
    两位虫庙传承者见到来人，恭敬见礼，而净灵露出不喜之色，不悦道：“凝香，你摆脱与你交手的月睺，岂不是为难柳风？还不过去助他？”
    凝香知晓净灵看她不顺眼，没有针锋相对，耐着性子道：“胜负已定，我们要做的是尽快撤走，其余事交给他即可。”
    四周阴气聚拢过来，在她驱使之下依附到了树根长龙上，遁行间更快。
    如她所说，各个方位的虫庙传承者都开始退走，中心处，三名围攻柳风恶身的一身仙和尊者，久久无法拿下柳风，还被反过来重创一人。
    与金乌邪祟厮杀的月睺一族长老夷相，千年来本就伤势未痊愈，今日被柳风引出，没有其他二身仙相助的情况下，眼看着性命难保了。
    属于二身仙层次的较量，威势何其可怖，旁人只见到污浊黑火自下而上，犹若倒挂的烈火天河，直冲飞在上空的月睺。
    曹天石等人可谓是大开眼界，老曹指着那体型大过两千丈的月睺，向净灵问道：“看样子柳风是铁了心要杀他，大族出身的老怪，如此对付他有些操之过急了吧？”
    不仅他有此想法，陆瑶等人一样觉得意外，认为柳风不宜太早与大教大族硬碰，以免这些势力出动更多老辈追杀。
    换成其他人来虚界，三千多年用来站稳跟脚都算不错了，柳风竟是已动手坑杀皇血家族长老来。
    净灵丰腴身子端坐，昂首挺胸，有意高过凝香半头，出言解释道：“此老妖心性狭隘，因在柳风手下吃亏，近一千四百年来紧咬我等不放，吞了我们好些人手，柳风为引出他才有了今日布局。”
    “原来如此。”禅蓝等三位天王点头，心领神会。
    如猜想的一样，单是接应他们，不可能如此大的阵仗。再如何看重故人，也不可能出动诸多真仙真佛，拿这些仙佛抵命救他们。
    曹天石能理解柳风用意，但多少有些失望，醒悟柳风是在拿故人性命为饵，算计仇家长老。
    心直口快的乔贝，下意识想要咒骂畜牲歹毒，可见到远处畜牲凶威，她又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陆瑶则有担忧之色，不想柳风本体与那秽身一般可怖。
    “柳风他本体如何了？”她问的是令她完全无法看破的凝香。
    凝香仪态沉稳，以她老辣眼光，不难猜到眼前女子与柳风有恩怨纠葛，也猜到此女是何意。
    见此女关心柳风不似作假，她淡淡道：“秽身如何不会影响本体心性，秽身与分身截然不同，既是独立出本体的一身，又是残缺之身，境界受限于本体……此事与你多说你也难领悟。”
    “恶身、恶身，柳风那小子本性深处果真是恶念深种，老夫我当年没看错。”老曹不禁嘀咕了句。
    几人言谈间，冲霄而上的月睺逃遁不成，妖躯整个被污浊黑火覆盖。
    随着十日横空、合拢，而后消散。再看去，空中除了部分被抽取出的精血，一尊皇血妖族长老就此被抹去。
    长老一死，余下人顿作鸟兽散。
    柳风秽身没有费时追杀，落在金乌邪祟背上，径直向东逃去。
    净灵一行往南逃，即便待会有月睺一族其他长老赶到，也只会往东追杀罪魁祸首。
    一路上，曹老打听过邢子平，元采荷则与他说起牛芸之事。
    邢子平来虚界后销声匿迹，以柳风现今强过三流宗门的势力，也无从打探其音信。
    至于牛芸，如元采荷想的一样，八境都没能修成。
    牛芸寿元无多时离开轮转教，后来教众打听之下方才得知，她是在临死前去到阴玥皇朝，寻到融入皇朝的昔日小天地，死在了故土之上。
    净灵也与禅蓝等人言及故人，与柳风同辈的人中，能来虚界的差不多都来了，没来的人之中也就姬秋那位长生种还活的好好的。
    两边阴雾飞逝，有凝香这位一身仙在，他们没多久便来到荒域南部。
    荒沙无垠，沙丘中时而可见荒废的遗址，除了邪祟邪灵，见不到一个活人。
    一行人来到一座遗址残存的内天地中，通过天地裂口进入虚空。
    荒域慈谨天，被好几家仇家盯着，他们要去见身在仙泉的柳风本体，只能是绕道前往。
    ……
    虚空中斑斓色彩迷蒙，虚空通道、虚空夹缝生灭不止，时而有虚空异兽飞过。
    一座悬空陆地内部，好似半通透迷宫的空间之中。
    外围，诸多九境之上在此修行，往内十余里则是仙佛层次。
    除了分派在外行动的三十余仙佛，此间居然还有近三十位仙佛。
    等到凝香带着曹天石、陆瑶等人过来，他们六人除了震撼，便是心中狂喜。
    不论里面的仙佛，散开外围的九境圆满就有四五百人之多。
    几人向净灵一问才知，轮转教已在虚界重建，此外黄泉宗、五阳佛宗、百阁、归元剑派、蛮族雷氏、虫庙传承者，七方有仙佛坐镇的势力，全受柳风控制。
    往前，难以计数的小空间重叠如迷宫，有溢散的精纯仙气飘出，外边混杂浊气的仙气简直没法比。
    乔贝、老曹，吊着性命的禅蓝三人，立马就地盘坐吐纳。
    只要他们能更进一步，修成仙佛，寿元不够的麻烦便可迎刃而解。
    “柳风他在里面？”陆瑶无心修炼，娇颜容光焕发，眸子直往层层小空间内看。
    来到这里的凝香，没有闲心再多解释此地玄妙，只淡淡点了点头。
    她目光转向几十名真仙真佛所在，有两人躬身静候，似有要事禀报，在等柳风出来。
    其窈窕身形连闪，走过堆叠的小空间，来到了躬身的两名虫庙传承者身后。
    两名虫庙传承者皆已修成真佛，一人手捧一金黄宝镜，镜子背面有金乌展翅图，一看就知是东煌圣朝皇室信物。
    另一人手提玉盒，盒内浸满妖物精血，一尺长的大头邪婴正在其内苟延残喘。
    在其余人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之前，看似快要断气的邪婴，蓦地瞅了眼凝香，嘴里又继续低声哭嚎。
    等了将近小半个时辰，状如迷宫的小空间中心，身披神器长袍的柳风本体，如幻影般走来。
    所过之处，数之不清的小空间像是接连成一体，形成一条直通这边的通道。
    一千四百年，短短一千四百年，于凝香而言微不足道，但这些光阴给柳风，对方赫然强大到她再无丝毫反抗之力。
    佛门尊者境中期，炼神一身仙初期，蛊道也即将一身仙。
    于仙佛最为紧要的悟道，柳风更是快到凝香无法理解。单看眼前走来的异象，虚空一道精进了太多。
    另外便是外物，柳风这些年赏赐给手下的真器不下四十件，连神器都有，她自己就得了两件神器。
    若非他们的势力之中还未诞生二身仙，凝香甚至怀疑柳风会拿出魂器。而这些外物的源头，想来就是柳风身上的虫殿，自从柳风自东海回来后，众手下再不曾进过柳风的那件宝贝。
    伴随着虚空涟漪，柳风转眼来到了两名虫庙传承者身前。
    “呜呜……呜呜……”
    玉盒内的邪婴立马从低声哭嚎，变成了放声大哭。
    “羊角辫”欧阳水灵也几步过来，凑到玉盒边上打量，嘻嘻笑道：“是柳笑笑的邪婴，但其体内没有她的分魂，此邪婴依赖你纯粹是本能使然。”
    柳风目光扫过两名虫庙传承者带来之物，东煌圣朝那边，估摸着是东煌轩催促他同闯洞虚岛兵库。
    此事在两百年前东煌轩已派人送过消息，他因炼神一道修成一身仙需稳固境界，没有应下。
    而今蛊道脱胎在即，更不会马上接下，他取过宝镜，神念一探，果然是东煌轩在催他。
    “少则十年，至多三十年，到时候柳某会与东煌兄走一趟。”
    往镜中送入一段传音，他随手将宝镜抛回，交由手下送出。
    转向玉盒，与邪婴四目相对，引得邪婴哭哭哇哇哭诉起来。
    “圣母……虚空深处……远古战场遗迹……光阴错乱……”
    一通神智不清的哭诉，邪婴勉强将事情来龙去脉道出大概，叫柳风听出了关键的字眼。
    此邪婴是柳笑笑落难之前分出的上千邪婴之一，另外还有过万邪祟。
    与“衍幽圣母”柳笑笑断开感应之前，它们只得到逃走的吩咐，记下圣母需传达给柳风的话。
    因圣母亲近柳风，才有了邪婴依赖柳风，见面便哭，倒不是柳笑笑有分魂附在邪婴体内。
    “光阴错乱，远古战场……自求多福吧，以我目前修为，还不到能在虚空深处乱闯的时候。”柳风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回应邪婴。
    一般二身仙可撕开虚界虚空，有了闯荡虚空深处的资格。
    而他修虚空一道，感悟虚空大神通、虚空道法，比他道更合适遨游虚空，但也不是一身仙能去的。
    邪婴听不懂柳风的话，却是能察觉柳风的冷淡，不由哭得愈发凄惨起来。
    对面的两女，凝香和欧阳水灵都是眼神古怪，感叹柳畜牲的无情。
    “柳笑笑是为他挡灾才出的事，他居然放手不管，这畜牲迟早要遭报应。”欧阳水灵暗自撇撇嘴，心中腹诽。
    “呜呜……”
    邪婴越哭越惨，拖着重伤爬出玉盒，大有往柳风身上爬的意思。
    “带下去以妖仙精血养着。”柳风摆摆手，只打算养活邪婴，留待日后感应柳笑笑用得上。
    近前身段健硕的虫庙传承者点头应下，接着禀报道：“属下另探到两个消息，都与主上有关。”
    “一是东海紫珊龙王放出话，称主上坏了他女儿声誉，要主上快些奉上赔礼，不然不会善罢甘休。”
    “二是外界出现传说中的圣灵之体，和那异道蛊师。”
    话音落下时，说话的虫庙传承者，以及周围其余仙佛，乃至欧阳水灵和凝香。
    在场所有人眼角余光移动，都下意识瞥了眼柳风。
    虚界变故连出，许多事都已不再是隐秘，过去只有大教大族长老了解的传说，如今寻常仙佛也已得知。
    若是他们猜测没错，柳风就是身怀异道蛊之人，当年那位与柳风同行的魔修，同样如此。
    柳风闻言面无表情，对于第一桩事，他心知不过是事情外传，紫珊龙王为挑明立场，不想被他柳风的仇家盯上而已。
    因紫珊龙王身为准教主层次，也只是数位龙王之一，修为不比东海祖龙。
    真要较真报复他的可能不大，因他留了两名龙女性命。
    再者，那老龙子嗣众多，传言数千之多，大的年纪过十万，小的才诞生百年的都有，不会为了两个子嗣大动干戈。
    至于第二桩事，他也并不觉得意外，虚界生变逼得那些碾压同境的天骄之辈，也不得不尽快精进，走动的多了难免就会暴露在世人眼中。
    “我接触邪物不多，一千四百年光阴，已驱除心神上的影响，想来日后不会再招惹上这等麻烦事。”
    柳风念及两名龙女，稍有些惭愧之色，因他放任当初同样发癫的三戒，着实是将两女折腾的不轻。
    没有就此多想，接下来紧要之事，还是蛊道修行。
    只要蛊道一身仙，配合其余两道修为在身，不说跨大境对付二身仙，一身仙当中，将很难再出现与他匹敌之人，当下现世的圣灵之体和异道蛊师也不例外。
    目光往外围扫过，他看到了六名故人，隔着十余里小空间，那六人此刻都在看他。
    以他境界不用施展通眼，稍一感应便能察觉六人衰败的生机。
    岁月荏苒，不知不觉故人死的死，老的老，跟在他身后之人，早已换成了陌生面孔。
    脑海中闪过几张面孔，那几人如若没能来到虚界，恐怕皆已归于尘土。
    也只有长生种，亦或玄都老道那般老怪，才有法子长存下去。
    在陆瑶从渴望变成黯然的眸光下，柳风本体转过身，没有与他们照面的意思，重新走回层层小空间中心。
    而站在诸位仙佛中间的凝香和欧阳水灵，两女只得到柳风指派任务的传音。
    “灵域天阴山封印，那边加派人手，但有变故，及时禀报我。”
    “天宝商会原少东家月容，此女下落也需加派九境弟子查探。”
    目视柳风背影渐渐模糊，两女看去时，都生出些陌生之感。
    如今柳风除了修行，只余下算计，心性与同辈截然不同，俨然有了真正走上众生之巅，与各家老祖齐平的架势。
    她们自是不知，一千四百年光阴，柳风修为精进之外，还感悟过去因果，融汇了第一世部分记忆。
    柳风看似还算年轻一辈，实则前世今生记忆交汇，他仿佛走过数十万载岁月，心性变化自然而然。
    一世世因果积累到这一世，照拂他几世的师尊还处于镇封之中，由不得他不尽快走向与各家老祖相抗的层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