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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先公先王(三)
    王孙叔贾所忘记那一首诗歌,题名为《商颂·玄鸟》,内容讲述有关殷人的起源。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方命厥后,奄有九有。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
    王孙季满用抑扬顿挫的歌声,缓缓唱诵这一首《玄鸟》。此时,车厢里虽无乐官伴奏,但他的清唱仍然十分动听。
    王孙叔贾也渐渐听得入神,不禁跟着弟弟的美好歌声,轻轻哼唱起来。
    “季弟!你唱得真好听。”叔兄望着这个弟弟,竖起拇指赞叹不已。
    王孙季满唱完后,一时间,车厢内仿佛还是余音绕梁,让人有些意犹未尽。
    “叔兄,弟经过一个月不眠不休,努力翻阅数十卷《巫觋春秋》,目前可知大邑商远古先公约有七个人。分别是契、昭明、相土、昌若、曹圉、冥和振。”
    王孙季满一边说,一边掰着他细长的手指计算。
    “但这七位先公世系比较远,”他又告诉兄长,“向来都不被殷人列入祭祀之中,包括宋国也不祭祀这些先公。”
    “都不祭祀?”王孙叔贾耸耸肩,“嗯,既然都不祭祀,想必这七位先公也不会理你,可以排除!”
    王孙季满舔了舔薄唇,续道:“自上甲开始,包括报丁、报乙、报丙、主壬、主癸在内,从这六位先公开始,才正式受到殷人祭祀。”
    他想了片刻,接着说:“这六位先公中,上甲是首位受商帝祭祀的先公,地位十分崇高,祂既单独受祭,又与先公先王合祭。上甲不仅可以赐福,也可降灾,是殷商先公先王中,地位最高一位神灵。”
    “嗯,这一位大神……”王孙叔贾作寻思状,一本正经地说:“估计没甚么心思理会你这个小子,也可以排除!”
    你……王孙季满皱了皱眉。叔兄所说的话,乍听起来像在胡说八道,但细细地琢磨一番,又觉得好像有一些道理。
    “至于先王方面,从建立大邑商的高祖太乙以下……”
    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计有大丁、大甲、卜丙、大庚、小甲、大戊、雍己、中丁、外壬、戔甲、祖乙、祖辛、羌甲、祖丁、南庚、阳甲、盘庚、小辛、小乙、武丁、祖己、祖庚、祖甲、康丁、武乙、文丁、帝乙,帝辛,共二十九位先王。”
    王孙季满十分流畅的念出一连串名字,显然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二十九位,这也忒多的!”王孙叔贾听了不由得咋舌,“季弟,你都逐一排查过了?”
    “我还在努力中……“王孙季满苦笑道,”但据我所了解,武乙、文丁、帝乙和帝辛四位都不在祭祀中,可以先行排除掉。”
    “为何这四位不被祭祀?”叔兄问。
    “嗯,具体缘由都不一样……”王孙季满稍作沉吟,“譬如武乙,据史册记载他是一个昏庸无道之君,还对天帝不敬。”
    彼时,武乙命工匠雕琢一个状貌威严,冠服齐整的木偶,把它称为天帝。
    尔后,武乙与“天帝”博弈,他特命一个臣子代替“天帝”下棋。这位臣子自然畏惧君主之威势,故不断地退让,最终输了棋局。
    “天帝”既然输了,武乙就很不客气地痛打木偶,还想尽办法侮辱它。
    其后,武乙意犹未尽,又制作一个皮袋,并在袋中装满被杀害奴隶之血。他将皮袋高高地挂在树枝上,亲自引弓朝天射袋,把皮袋给射破。而污秽的兽血也从袋子中激射而出,被称作射天。”
    “这个武乙竟如此狂妄,不仅羞辱天帝,还敢射天!这人是活腻了?”王孙叔贾急速地吸了几口气。
    “叔兄,武乙的下场委实不好……”
    王孙季满脸色肃穆道:“据《巫觋春秋》记载,某日武乙到渭河与洛河之间狩猎。原本天际一片晴空万里,却忽然闪下一道霹雳,而且还不偏不倚,正好劈中武乙,他当场倒地身亡。”
    “被雷劈?就这么死了?”王孙叔贾露出疑惑震惊之色。
    “然也!”王孙季满颔首。
    “据彼时巫教大祭师,以及五位大神官说法,”他告诉叔兄,“武乙因触怒天帝,故天帝派遣雷使下凡,降下天雷将这一位大邑商之君劈死。”
    王孙季满顿了一顿,又道:“既然武乙得罪天帝,他自然就不可能再进入大邑商先公先王行列了。”
    听罢,王孙叔贾紧皱浓眉,对这些高深莫测的鬼神之事,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王孙季满以手撑颌,靠在车窗旁若有所思,车厢内也陷入短暂沉默中。
    过了片刻,他揉了揉脸,又开口道:“还有大邑商最后一位君主……”
    “帝辛!这个我知道。”王孙季满才说一半,就被兴奋的叔兄给打断。
    “当初,商师在牧野之战溃败,”王孙叔贾对弟弟说,“于是,帝辛逃到鹿台上引火自焚。其后,武王代表天、地、人三正,执行天罚。”
    只见叔兄一副洋洋得意模样,朗声道:“武王用轩辕弓与震天箭,射击帝辛尸体,破其厉鬼之术。为兄说得对否?”
    上一次在辟雍靶场上,王孙叔贾听过弟弟讲述,有关武王执行天罚的故事,故留下深刻的印象。
    自那一次开始,叔兄就爱上这些巫觋故事。他也感到懊悔,为何在镐京时,没有好好听姑姑讲故事。
    “叔兄说对了!”王孙季满点了点头,“帝辛是一个亡国之君,加上宋国公室是其长兄微子启一脉,更不会有人去祭祀。”
    “季弟,去掉方才你说四位,大邑商还有二十五位先王。”王孙叔贾指出,“你勿忘了,还有巫咸氏先公,人数加起来可不少。”
    其实王孙季满何尝不知,光从二十四位先公先王只言片语的记载中,就想寻得与神秘男人形象契合之人,委实是非常渺茫,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试一试。
    “其实这个办法还是有用,”王孙季满咕哝着,“但必须继续发梦……”
    此前,龙骞老师提出一个更好方法,施法招邙山鬼王来问话。当初在王孙季满神识中,这一个鬼王竟如此惧怕这位神秘男人,想必知道对方真实身份。
    但王孙季满不愿意,婉拒了老师的好意。
    表面上,他所用理由,不外乎说那一次经历过于可怕,自己还是心有余悸,不愿再见邙山鬼王,宁愿用笨方法云云。
    其实在王孙季满心中,却有另外一番思量,他想与这一个梦中男人取得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