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少什么稀贵玩意儿的,但这长命锁几年前我便叫人刻好了,今儿可算送到你手上了!”
周围安静,都是摩州六境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老爷子此话是道足了他对这位小姐的喜爱重视。
老爷子拉着她的手,手心的镶银羊脂玉的长命锁精致古典,路昙扭头瞧燕软任的神色,得了应允,她反握住老爷子粗砾的手。
“谢谢老爷子,我很喜欢!”路昙莞尔。
老爷子畅然大笑,心满意足地收了手,他的眼睛有雪豹般的锋利又杂和温润,面对小辈,他的慈蔼又盖过威严。
老爷子让路昙坐在了他身边,路昙眼神清澈不懵惑、身姿端庄不傲慢,此刻坐在老爷子与燕软任中间,当真是千娇百宠的掌上明珠,世人艳羡。
景云察坐在了燕软任的另一边,曲承阳也在老爷子身边,这座位,可见两位官宣的继承人也不及这位小姐。
老爷子膝下没有孙女,现下对软糯的路昙是轻言轻语,若是路昙才几岁,他怕是要直接小心地抱在腿上呵护。
路昙也温和地与老爷子说话,这可是姐姐的亲舅舅,她开心得意欲翩翩起舞,被重视保护,被宣告于人前,四面八方奔涌而来暖流拥裹她,她感激且幸福。
老爷子开心得滔滔不绝,旁边人完全插不进话,路昙说会围棋,他立刻兴奋地让人端棋盘过来。
“舅舅,你吓到昙儿了。”
久不作声的燕软任无奈打断老爷子的兴奋。
果然,老爷子的表情收敛了,眼神克制祥和,盯住路昙,“昙儿,我吓到你了吗?”
路昙诚实点头。
“怪我,怪我······”
老爷子可算不舍地放路昙到一边和年轻人一起了,景云察和曲承阳也因此得赦。
公主的出现,可就让众人心里多了值得巴结的存在。
老爷子的儿子的已故夫人的娘家嫂子将自家女儿领到了曲二闵身边,托曲二闵介绍给路昙。
曲二闵僵着身将白裙的女人引来路昙旁边,生涩礼貌地说:“路昙小姐,”
路昙偏头,这位菘蓝色西装的男孩居然红了耳朵。
“这位是大哥外公家的女儿,邱希悠,希望你认识认识。”
曲承阳看曲二闵的眼神阴晴不定。
邱希悠的笑容毫无瑕疵,温温柔柔,一双眼睛弯弯似新月,“路昙小姐您好,第一次见面,您着实惊艳到我了!”
“你好,邱小姐。”
路昙语气平和,她起身,旁边景云察和曲承阳也跟着起身,另外三个也迅速站起来,这阵势,仿佛要赶去干架。
邱希悠顿了顿,嘴角上扬弧度增加。
路昙扭头看向曲承阳,“可以让她一起坐吗?”
“有何不可吗?”曲承阳让出位置,盯着邱希悠,眼底情绪讳莫,面上还是温朗的神情,然后再瞥了一眼忐忑侥幸的曲二闵。
这时候,随侍端盒子过来请路昙放下长命锁,路昙小心放进去,随侍低着腰走开了。
“长命锁,此前我倒是见我父亲也有一块,”邱希悠抓到了恰当话题,声音温和悦耳,简直是吐气如兰,“我父亲可宝贝,其实是珍惜爷爷对他的不善于言的爱护。”
路昙眨眨眼,鼻尖都是一股清幽的香气,她不禁屏息,然后敷衍点头。
没人接邱希悠的话。
曲家年轻人不愿搭理她。
“路昙小姐,平时看歌舞剧吗?”邱希悠的目标明确,不在乎他人的目光。
路昙盯着这个温柔女人默了会会儿,忽然伸手扯住景云察的袖子。
“怎么了?”景云察低头轻问。
“我想喝羊肉汤。”路昙侧脸,与景云察亲密耳语。
“你等等。”景云察说完,起身去找服务员了。
曲二闵脑筋一转,快快起身赶去与景云察一起。
邱希悠再找什么话题,路昙的反应始终不咸不淡,曲家兄弟陪着也不温不火,周围目光艳羡贪婪,邱希悠视若无睹继续讨好这位合昼千金。
不久汤送来了,路昙小心用勺子喝了几口,突然呛了,景云察急忙用手帕给她擦,其他人也稍微紧张起来,手忙脚乱的,热汤忽然洒到了邱希悠身上,一件漂亮白裙子就这样染了污渍。
曲承阳无奈招来侍应生带邱希悠去处理。
邱希悠临走前对路昙得体地歉然地微笑,眼神是可怜又坚韧,桃花落春池尤不及,“很抱歉失态了,路昙小姐,下次有机会再聊。”
路昙没作声。
“你没烫到吧?”景云察轻声询问,路昙捏着手帕擦擦嘴角,盯着才被扶起的羹盅,似有神往,但不忘回应:“没有。”
“再让人送一盅过来?”曲承阳出声,才回来的曲二闵手里提着木盒子,面带喜色。
侍应生迅速收走了羹盅,曲二闵趁机将木盒子打开,推到路昙面前。
“新鲜的露华酥,你尝尝!”
露华酥,宫廷御厨配方,茶止堂供不应求的点心,有甚被哄抬到万元一块的情况。
老爷子时不时嘴馋露华酥,茶止堂也就时不时送一份到曲家,曲家的子弟都知道老爷子这一习惯。
路昙看看曲二闵,又歪头觑景云察,她只是单纯不想吃,景云察却误解了她的意思,先捏了一块丢进自己嘴里。
曲二闵还在期待地盯着路昙。
这时,路昙提出要去洗手间,景云察招来随侍让其陪路昙过去了。
“大哥,她好安静。”曲二闵坐回位置,主动念了一句,企图让大哥忽略他把邱希悠带过来的事情。曲承阳的脸却沉了,转头泠泠地盯着他,“你忘了父亲的教诲吗?”曲二闵背脊一僵,眼神慌了,却依旧镇定地说:“未敢淡忘。”
“承阳,你对二闵太严肃了。”
宽和的声音插入,戴无框眼镜的曲子靳直直看着曲承阳,遮在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多少失真。
曲承阳只瞥一眼,淡淡地说道:“督促而已。”
虽说是兄弟,曲子靳已经是旁系了,作为正统嫡系长子,曲承阳有足够的资质轻蔑旁系。
曲子靳淡淡一笑,眼睛飞闪过一丝亮。
热闹许久不散,路昙从洗手间回来,又被带到了燕软任这儿,燕软任为她指明了老爷子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燕软任与这些人同辈,却年轻貌美得落到女儿辈,但燕软任的地位资产,可是实打实地在老爷子之上。
“你认认就好了,熟络关系,云察来就行。”燕软任神情散漫,右手轻轻捏着路昙的手,路昙的眼神在四位和气的长辈间来回地转,终是乖巧地应了是。
长辈站着被介绍给小辈,没有这样的规矩,但在这里,燕软任才是说话的人。
“昙儿,要不要去我那儿宅子看看,不若住几天也行?”老爷子哄也似的提议,眼睛里是掩饰不住地欢喜宠溺,似乎只要路昙开口,他就能倒出一池钻石哄路昙开心。
路昙摇头。
“哎呀,我听说你要来,早早搜罗了不少稀奇玩意儿,古籍啊,旧工件啊,国画啊——”老爷子继续诱哄,“软任说你偏好这些,我想都送你,可还是让你自己挑比较有惊喜。”
路昙又摇头。
老爷子默了片刻,挫败叹息,惋惜道:“那你什么时候开心了,都可以过来找我手谈,老头子不比年轻人会折腾,能与人手谈一局也能乐呵好几天了!”
不得不说,老爷子此刻的神情落寞得恰到好处,闻者无不触动哀婉,配以这满堂富贵,更是有一种反差的苍凉无力。
旁边的世家人,硬是插不进话,默默配合表演。
“舅舅,你吓到昙儿了。”
燕软任适时出声,清冽的声喉敲打每一位世家人。
只要燕软任在,路昙就不用介意任何关系而做出让步,这是给路昙的绝对宽容。
夜色渐浓,路昙脚酸,问燕软任什么时候回去,燕软任马上向老爷子告别。
快上车了,曲二闵拎着木盒子跑过来,急急道:
“这是爷爷让我一定给你的!”
这是露华酥,路昙道声谢谢就接过了。
不成想,路昙吃了后,当天晚上就闹肚子了,几乎是到了被下泻药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