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平的夏天热烈,道路两边的高大梧桐枝繁叶茂,斑驳阴影下柏油路延展浪漫,雕刻英烈的大桥将城市风貌割成两半,一半是密集冷酷的摩登大厦,另一半是低调的旧城区,大街小巷的艳丽凤凰花将憨实的建筑群织进锦图。
飞机落地,来接石义尧和季宏的是何叔、吴叔,两位叔叔首先关心他们的身体状况,然后才问了一嘴实习的情况。
开车的吴叔的手机开着通话,远在花阳的石砾顺听见石义尧和季宏的声音才算放心。
他们回到别墅,蒋叔正好开车出来,石义尧喊了一声,那车停下了。
“阿宏、阿尧,回来就好,该吃吃该喝喝!”车窗降下,蒋叔戴着眼镜,笑容和蔼,手上还拿着文件,“我要去公司,不和你们多说了!”
石义尧和季宏一起挥手,那车子平稳驶出了院门,转个弯就没影了。
才呆了三天,石义尧又要回老家了,吴叔不放心便陪同,而季宏要定时接受疏导就没办法一起了。
石义尧才离开一天,季宏独自骑车在附近公园散心,突然蹦出两个大胆的小孩拦住了,他捏死了手刹。
男孩子穿着牛仔背带裤,脖子挂着帽式耳机,斜勾嘴角,眼睛里是幼稚的狂妄;而女孩子穿着花衬衫,头上两个小揪,一双眼睛欣喜又娇俏,更奇妙的是,这两个孩子的五官一模一样,身形也相仿。
“我叫周刚睿,”
“我叫周刚米,”
“你可以叫我小睿!”
“你可以叫我小米!”
热情的双簧式自我介绍。
季宏疑惑,跨下了自行车,温和地教训道:“这太危险了,不能跑出来拦车!”
小睿仰着头,表情自信又好奇,说:“你是阿宏哥,就要升大二了,我没说错吧?”
季宏的瞳子凝缩,警惕地左右顾看。
“妈妈说我们可以自行来找你们,你们是哥哥,会照顾我们。”小米的眼睛闪着鲜活的星子,踩着小皮鞋靠近迟疑的季宏,她背后的白色皮包挂的铃铛发出清越的铃声。
“你们妈妈是哪位?”季宏抬手示意小妹妹别急着靠近。
小米不禁撅嘴,而小睿眼神得意地说:“周夫人,爸爸名禾玦。”
季宏心里顷刻惊奇,当初两只小团子长这么大了?!面对突然蹿出来的活的弟弟妹妹,季宏霎时手足无措,不自然地吞咽口水,又上下打量眼前的弟弟妹妹,这脸蛋太像周夫人了,不用鉴定都知道一定是亲生的!
“你们怎么跑这儿来了?没大人带你们吗?”季宏迅速冷静下来,把自行车脚撑踢下,他开始了询问。
小睿又勾嘴笑,得意洋洋,从兜里掏出一块吊牌,说:“有这个就可以自己坐飞机啦!打车过来也没有人敢坑我们!”
这吊牌是儿童自主出行的标识牌,机场给的。
季宏看见这吊牌,不禁点头。
“还有一个哥哥呢?”小米问。
周夫人肯定是提前与两个小朋友说了天平这边的情况,也说了不少两个大哥哥的事情,不然两人不会这么准确地认出季宏且大胆地来拦下季宏。
季宏无端舒了口气,回:“他回老家了,昨天刚走。”
但是周老板与周夫人真的这么忙,放心让两个小朋友就这样找过来?这完全可以拜托其他人接来照顾,可是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哦,这样啊。”小睿的语气有一点儿失望。
弟弟妹妹都站近了,朝季宏仰着稚嫩的脸蛋,那两双纯澈闪亮的眼睛包涵同样的向往与雀跃,闪得没做过哥哥的季宏突觉任务艰巨。
“我们饿了,阿宏哥可以带我们去吃东西吗?”小睿毫不生分。
“喔······回家里吃,还是在外面吃?”季宏的手扶到车把,后又觉得不能松懈,赶紧摸手机,“我得先打电话向你们家长问问情况。”
就这样,向周夫人确定情况后,季宏把弟弟妹妹带回家了。
三个人在餐厅吃东西,何叔来了一看,直叫:
“你俩小家伙,还真就这样跑过来了!我说呢,怎么行李到了没见人,早找到你们阿宏哥哥了!”
两个小孩嬉皮笑脸。
弟弟妹妹兴致勃勃地要出去玩,让他们先休息也不肯,季宏没觉得周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小睿小米直接向他展示了详尽的游玩攻略,季宏只好妥协,带他们出去玩了。
两个小朋友精力充沛又机灵大胆,在初次踏足的城市游刃有余,能吃能跑,好多新开的地方季宏没去过,他们也拉着季宏扎进去,季宏倒也不烦,只是天黑了,两个小朋友还没回去的意思。
这里季宏正思索吃晚饭后如何劝弟弟妹妹回去,何叔的电话突然来了,何叔严肃地说虎茶去接他们,不要再乱跑。说完何叔就断了通话,季宏心觉奇怪,而且何叔语气郑重紧切,他不禁担心出了什么事。
有定位分享,虎茶与平招不久就到了三个人所在饭店,季宏急忙催弟弟妹妹出去上车。
“可是我们还没吃晚饭!”小睿皱眉不悦,小米也不肯起身,两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住季宏。
季宏忍了忍,再次问:“真不走?”
两人抿唇,仍旧未动。
虎茶进来,看见季宏抱起妹妹,他也上去抱起弟弟,就这样,他们带着扑腾叫嚷的小朋友上了车。
车上,两个小朋友气呼呼地不看他们,季宏顾不上宽慰,他赶紧向虎茶问怎么回事儿。
副驾驶的平招睨眼后视镜,冷静地说:“兴昌大道有些骚乱,何队过去了。”
季宏垂眸,旋即一惊,那是去公司的主要路线。
“是蒋叔吗?”季宏脱口而出。
公司的事务,现在是蒋恳代理。
小子敏锐,前排的两人沉默,而此刻沉默就是默认。
家里,警戒升了一级,保镖也多了一队,可见事态不小。
季宏感觉焦虑又涨上来了,将弟弟妹妹关进房间,他突然四肢冰冷,摇摇晃晃回了房,耳鸣令他陷入漩涡,等他回神,胳膊已经被他自己掐出了血丝,他跌坐在床尾地板,书摔了满地。
白色药瓶掉在了桌脚,季宏却不敢去捡,这孤独时刻,他兀地怀疑就是那药让他变成这样的,他要戒掉,不然他迟早会被彻底腐蚀理智,他不能变成那个模样。
视野旋转不息,季宏喘吁吁地踩着书去桌子找手机,还没翻出手机,他的手先碰到了那只棕色小玻璃瓶,脑海自动闪过路昙的脸,他攥住了小玻璃瓶。
路昙知道在哪儿带他回来。
路昙对他仁善。
季宏拔开塞子,将瓶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脑海里都是路昙的影子,他只觉心安。
在老家的石义尧当天晚上就知道了天平的意外,慕容稚发生车祸,接着蒋恳遭遇袭击失踪,慕容氏轻易地就抓到了对慕容稚的座驾动手脚的人,那人指认了蒋恳,然后慕容氏对石家的态度猛然翻转——石义尧愤怒而狠戾更重,幸好慕容奉千给他的人传信蒋恳安全了,但是他明白蒋恳不能这么快现身。
这件大事让石砾顺震怒,但多年的风雨让他直觉内里真相复杂,他一如既往地冷静,慕容氏势必趁此对石家施压,不过他不能离开花阳,那么回天平平复混乱的就只能是端木诘了。
端木诘排队从飞机上下来时,后面的人忽然挤上来,然后他的手中就多了一只信封,他迅速四望,并不能确定是谁塞来的,但他凭直觉冷静地将信封塞进了衣兜。
端木诘落地天平机场,公司的保镖在等候他,而慕容氏的卫队也对他展开了监看,偌大候车区,这个车队很气派严肃。
到候车区,慕容氏卫队不容拒绝地将端木诘请上了他们的车,他们负责将端木诘直接送到慕容主宅。
而端木诘到了慕容主宅,没见到任何一个主事的人,他就这样被软禁在了一个房间内,通讯信号也断了。
慕容稚生死成谜,下落不明的蒋恳被指认,来商榷的石家负责人被关在慕容主宅,不得不说,慕容氏的态度很高傲而恶劣,他们在质疑石家的忠诚并且放任其他力量构陷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