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现世静好,外面却为一场大宴忙得热火朝天,各方垂涎欲动,那些集团财阀豪门世家都为了一份请柬而争得面红耳赤不顾脸面。
事务结束,景云察压抑思绪匆匆赶回摩州,在回空任居的车上,他找来镜子一再检查自己仪容,他激动而紧张,无数努力而争取到的殊荣······蓦地心脏抽痛,呼吸一窒,镜子掉了。
“察少,您还好吧?”旁边助理轻疑询问,这些日子景云察的病弱,作为随行的人,他一清二楚,所以时刻注意观察景云察的脸色。
景云察捂住心口轻喘,硬是醒过神来,“没、没事儿。”
助理面色忧虑,捡起了镜子,不再多说。
回到空任居,景云察首先要去主楼向老师问好,管家说东家在化妆间,景云察上去,敲门后就进去了,燕软任面色淡漠又威凛。
“老师,我回来了!”
“嗯。”燕软任颔首,室内的化妆师、设计师一干人都收住动作静静站着。
景云察早已习惯老师的清冷,又乖顺地说:“帝京的事儿敲定了第一······”
燕软任抬手打断,眼皮下压。
景云察脊背收紧,收了声,老师这是厌烦不悦了。
“姐姐,我不喜欢这件,”
女孩清润的声音从隔布后面传来,貌似众人都被引去了注意力。
“袒胸露乳,太糟糕了!”
燕软任直接起身走过去,“那就不要这件了。”
这时,隔布被一下扯开,路昙嫣然道:“所以我没穿!”燕软任宠溺摇头,伸手牵她从换衣台下来。
“云察?!”路昙看见了景云察,随即反应过来,她迅速垂下头。
今天,燕软任才告诉路昙后天有一场名门寿宴,她作为燕软任的继任者一起出席,于是,来了这么多化妆师、设计师,还带来了这么多漂亮不菲的礼服与珠宝,但是,路昙不知道景云察会出现啊!
“出去吧。”燕软任摆手。
景云察就听话地静静离开了。
“姐姐,云察怎么在这儿?”路昙小声询问,润澈的眼睛里惊讶未消,燕软任坐下,说:“他也要准备参加宴会。”
旁边设计师看着燕软任的脸色奉上彩装册,路昙主动接过彩装册和燕软任一起看,一时间,室内只有清晰的翻页声。
放过彩装册,又看珠宝册子,路昙没合眼的,燕软任就让她一直挑选,旁边的工作人员明显拥有足够的素质与耐心。
“叶屏哥哥,本来也要参加吗?”路昙忽然如此问。
燕软任面色如常,淡淡道:“不是。”
路昙又低头看册子,稍会儿又偏头,说:“你希望我去结交朋友?”
“不是。”
“我不想跳开场舞。”
“不行。”
“我和谁跳?”
“曲家的小子。”
“我想回去找我妈妈。”
“不行。”
挑来挑去,结果设计师又得重新设计,不过就算是一天掰成四十八小时,他们也得拿出成品。
后面,燕软任要在卧房静坐,路昙就趁此空隙去找景云察了。
景云察住另一栋楼,主楼左边路再过一丛竹子,几座大石墩就在那栋楼前面,石墩后面又有一尊披甲执戟的将军石像,也不知这是谁的手笔。
这楼里面的装潢布置没有那么重的古典氛围,简约低奢,的确符合当代青年的脾性偏好。
路昙在楼下花厅等待,佣人说景云察在楼上冲凉,过会儿就下来了。
花厅摆着一墙的书籍,金融、管理、心理、机械,成套整齐,大窗前有个方榻,午后闲躺在榻上看书一定非常惬意,而黑色的半弧桌上,草稿纸、笔筒、画图工具也被摆齐了,桌上没有多余的物件。
“路昙!”
景云察到来,一阵冰水汽跟着涌进来,是清浅的艾草味儿,他笑容明媚,半干的卷发乱糟糟的,浅色衬衫的扣子也扣错了两粒,可见他真是赶下来的。
路昙回以浅笑,指着景云察的胸口,道:“你衬衫扣子错了。”
景云察一瞬促狭,侧过身去急忙扣好扣子,嘴里说:“你的实习怎么样?没意外吧?”
“一切顺利。”
景云察转来脉脉地盯着坐着的路昙,尔后又失礼般错开视线扫视花厅内,说:“这里怎么样?我平时喜欢在这儿画图。”
路昙也随他左右看看,说:“还行。”
“如果我带朋友来做客,我想我会非常愿意带他们来这儿坐。”
“这么说我是第一个?”
路昙含笑望着景云察,那双眼睛清透无邪,像是桃花瓣被阳光照耀至通透,温软而干净,景云察的心像被羽毛撩了一下,内里有暖意流动,耳朵也奇怪地痒痒的。
先错过视线的还是景云察,他坐到对面的椅子,说:“本来我想去接你的,但——的确有事情在忙。”
路昙点头,表示理解。
“要喝些什么吗?”
“不用。”
“刚才选好礼服了吗?”
“没有。”
“其实你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嗯。”
在学校,两人相处无疑是融洽轻松的,到了这儿,反而都拘谨了。
这不,都不说话了。
景云察忽起身,嘴巴动动,却是去书架前面找书,明明已经是在家里了,他却还是穿着小西裤,彼时他站在书架前,两条大长腿特别突出,又因他本就微卷的头发,这画面里,一种简约的欧美形体美感渐渐清晰。
路昙不自觉在脑海里描摹景云察的身形,这身材比例与她的宝贝人偶相似,但景云察的身材更具有劲力感。
过会儿,景云察转过身,手里拿着一本漆皮的书,分享道:“这本,佐森威谢尔一零年出版的书,偶然间一位教授送我的,你想看看吗?”路昙果然起身快步过去接过书,“真的可以借给我看吗?”景云察扬着嘴角,说:“当然,我想起来这本书时,我就知道你一定喜欢!”路昙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翻开封面,这还是第一版的,她的嘴角勾陷,“喜欢不至于,但我很感兴趣佐森威谢尔的某些观点。”
就在景云察以为路昙会就此沉入书中的时候,路昙合上书对他说:
“你与曲家有接触吗?”
曲家是燕软任的外祖家。
景云察顿了下,缓缓道:“去曲家吃过几次饭,也收过曲老爷子的红封,生意的话,我还没接触这块。”
路昙抱着书,沉眸想了想,又问:“你知道哪个人和我跳开场舞吗?”
开场舞肯定是要宴会主办方的才俊,曲家毫无疑问是那个才华横溢的继承人,而与继承人跳舞的女伴的身份就有点微妙了,到时候名门贵族皆在,基本上女伴的身份会被人云亦云地套上一个假设。
这些,老谋深算的长辈肯定是早有思量。
不到小辈揣测。
景云察心有异样,但还是说:“曲承阳,曲老爷子的大孙子,刚研究生毕业,但他早几年就开始参与管理家族企业了。”
路昙悠悠背过身去,开始沉默思量。
“你是担心后天的宴会吗?”
“是的。”
“别担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路昙不在乎那些“一切”,她只是交谊舞有点儿生疏,怕到时众目睽睽下出差错,给姐姐跌份。
“云察,能陪我练习舞蹈吗?”路昙轻声请求,背对着景云察,所以没让景云察有机会目睹她脸上的不自然。
“可以啊!”
佣人送来高跟鞋,景云察带着路昙在舞蹈室练习,悠扬浪漫的旋律中,路昙起先免不了僵冷,但景云察礼貌有矩,跳了两首曲子,路昙找到感觉了,也不会再踩到景云察的脚了。
主楼那边,燕软任听说路昙在和景云察跳舞,没什么表示。
晚饭后,管家与路昙提了一嘴卫师送来的赔罪礼,于是,路昙邀景云察一起散步到库房看看究竟。
“黄金,还真是实在!”景云察看见那两箱金砖,不自觉嗤笑,金光闪闪,他配合地揉揉眼睛。
路昙却翻开了工艺品,一幅缂丝的《七十二神仙图》,足足五米长卷,每位神仙神态慈善自若、衣饰华丽精致,堪称当世绝作;旁边玻璃柜里面是一座竹编的玲珑宝塔,塔顶上一颗和田玉圆珠,其余那些珠宝美玉,路昙没细看,她没多大兴趣。
“究竟誊旧楼被拆了多少,竟送来这么些东西!”景云察叹道,瞧路昙神色平淡,他又开了一只箱子,里面居然是一顶点翠的珠冠,也不知是哪家博物馆割了爱。
管家在门口站着,见箱子才开几个,他说:“还有些房产和基金,需要联系小姐的财务管理将资料送来,小姐,您想什么时候看看?”
路昙的财务管理是喆溪。
“宴会后。”路昙略想才说,她把喆溪派去做事了,这些不紧要的事情没必要把喆溪喊回来。
景云察又开了一个箱子,里面是一截枯木,他不禁多看,路昙也凑过来看。
“雷击木,”路昙的眼神有一丝波动,认真地盯着这焦黑的木头,“这个可要留给我。”
“你要来做什么?”景云察快嘴一问。
“有趣的实验。”路昙的眼睛闪现光彩,语气也跟着有一丝难得的调皮。
景云察斜睨突然俏皮的路昙,声音也变得愉悦,回道:“都是你的,不会有人动。”
从库房出来,管家识趣先离开了,此时整个庄园静悄悄的,带着山上的凉风团在夜幕之下,不沾山下一点糟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