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太阳的热度的热度退去。梁沁坐在自家小院内,看着李承济认真的修剪花草,只感觉岁月静好。其实没了打打杀杀,过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一阵脚步和低语说话的声音,从院外飘过,打破了院里的宁静美好。葛二丫透过院门看见了熟人,便要走出去打招呼,但见对方三人行色匆匆,又看了眼他们要去的方向,也只得作罢。
“是我邻居家的小三子生病了,”她回过头来对梁沁说道,“今日要被送到山神洞里去呢。”
梁沁:“生病了应该去镇上请郎中治病,为何会被送到山神洞?难道山神他老人家也会治病?”
“自然是治不好了才被送到山神洞中,”葛二丫情绪有些低落,“村里的大人都知道,但凡是得了病就治不好的孩子,生来就是山神身边的童子。必须要在还活着时,赶紧送到山神身边去。倘若死在了家里,山神就不收了。”
这是什么逻辑?
李承济善心大发:“去看看!”
夫君的话必须要听,梁沁起身走出院门,远远的跟上小三子一家。
这家人梁沁是认识的,姓刘。刘氏夫妇走在前面,丈夫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这孩子一直趴在他的肩头昏睡;妻子手中,提着一个蒙着红布的篮筐。而他们的身后,隔着几步远,跟着村里的神婆子。
据说这神婆子所担任的神职,乃是她们家世代相传下来的,到如今,都已经第五代了。
走到山神洞时,天已经黑了。
所谓的山神洞,便是村外的一个狭窄山洞,里面树了一尊石头雕像。那雕像的雕工并不好,仿佛是个半成品一般,模模糊糊的,勉强能看出人的模样。
梁沁几次去山里打猎,都能路过这里。不过,这洞内虽是供奉山神之地,却不允许村民随便进入。否则,就会亵渎了山神,招来祸端。是以,连村里最野的孩子,都对这座山洞敬而远之。
山洞离路边较远,坡度又陡,人迹罕至。是以,梁沁并没有将这座神秘的山神洞放在心上。
不过,此番她跟随刘氏夫妇和神婆子而来,却明显感觉到这洞内阴煞之气弥漫,充斥着不详。
梁沁突然有股子不好的预感。
小三子的父母亲手把他交到神婆子手中,由她抱进洞里,放在山神像的脚下。
“把贡品给我,你们先回去吧。”神婆子从刘氏手中接过篮筐,便将人往外推。
“娘,”稚嫩虚弱的声音传出洞外,迷迷糊糊的,很不清醒。
“三儿啊!”刚走出没几步的刘氏立刻回头,便要往洞里面冲,却被神婆子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小心触怒了山神。”
听神婆子这么一说,刘氏便不敢再造次,只得作罢,抹着眼泪依依不舍的离去。
眼见刘氏夫妇越走越远,神婆子才转身回到洞内,掀开蒙篮筐的布,率先将里面的一吊钱拿出,放进自己怀里。
然后,她盘腿坐在地上,点燃了烛火,一边摆放着贡品,一边口中念念有词。
洞内异风突起,将昏暗的烛光吹的到处摇晃,令人汗毛咋起的嘶嘶声传出洞外。
是煞灵,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来不及想太多,梁沁突然现身,冲入洞中。
“是你?”神婆子从打坐的状态里睁开双眼,认出了梁沁,面带薄怒,“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梁沁并不理会她,眼见一团黑雾包裹着地上的孩子,她赶忙跑过去,将之抱出黑雾的笼罩之下。
黑雾见到口的猎物突然被人夺了去,立刻跳至半空,张牙舞爪的向梁沁袭来。
梁沁来不及后退,只得任凭那黑色的血盆大口将她整个吞没。阴森的力量撕扯着她的肉体和魂魄,仿佛要把她活活从这具身体里分离开。
邪修?梁沁脑海里只有这一个词。
这神婆子,竟然是一个邪修?以重病不愈的孩子来饲养煞灵。
幸而梁沁魂体强大,她现在虽无修为,但这煞灵,也厉害不到哪儿去。与当年魔骨井中的相比,差了简直十万八千里。
魔骨井中的煞灵,能把人吃的骨头都不剩,魂体更是它们的美餐。而眼前的煞灵,还没修炼到能啃噬肉体的地步,仅能以灵魂为食。
不过,想要吸食她的魂体,简直是自不量力。
梁沁不慌不忙,让自己进入魂体状态,曾经在魔骨井中吞噬煞灵的一幕重现。想想,自从离开了魔骨井后,她好似再也没有滋补过自己的魂体。
一整团黑雾被她吸入体内,却在她看来,这点儿煞灵都不够她塞牙缝。
神婆子震惊的看着她,眼见自家养了五代的煞灵就这么没了,突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颤巍巍的走到梁沁身前,却见她的一双眼眸漆黑如墨,仿佛一潭深井,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陷进去。
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扑通一声响。突兀的动静惊扰了面前的女子,她眼眸中的浓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没一会儿,竟又恢复了清明。
梁沁的目光打在神婆子的身上,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抱着怀里的孩子转身离去。
神婆子坐在地上久久反应不过来,那煞灵她养了一辈子,是从太祖那里传下来的。太祖来自外界,临死前还念念不忘的离开这里。
离开,是神婆子接手了祖业之后的使命;而这煞灵,便是助她成就强大自己的工具。只有修为强大,才能在离开这里之后,在那个充斥着危险与机遇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她从未亲眼见过,却可以从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话中,窥见一二。那里虽然多纷扰,不似这里与世无争,却更加的丰富多彩。只要努力修炼,就能有机会获得百年甚至几百年的超长寿命。
她虽然并没有那么渴望离开这里,但却一心遵守着祖上的遗愿。
用活人饲养煞灵,本就是丧尽天良、泯灭了良心,早晚会被发现。她背负了大半辈子的责任,日日惶恐不安,如今,到底是结束了。
她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不必再把责任传给下一代,她的儿孙们终于可以堂堂正正的过完属于自己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