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还要和许佳铭再举行一次婚礼,林萍萍大惑不解。
“可我已经跟他结婚了,我们已经是夫妻。”林萍萍说。
“那不算。”桂花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说,“得按我们的规矩举办了婚礼才算。你又不是招他去上门女婿,婚礼哪能在女方家办呢。”
“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林萍萍仍是十分不解。
“当然要讲清楚。”桂花仍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按我们的规矩,举行婚礼时,男女双方都举办较隆重的酒宴,写红贴请亲戚朋友来参加。特别是男方的酒宴一般要办三天,头天杀猪宰羊,请同族人一起吃个晚餐、第二天为正式喜日,要办三餐,早上来吃了早餐,就开始着手弄酒菜,中午吃一餐,然后才弄客人的酒菜,亲戚朋友等客人来只吃一个中餐,等客人全部走后,同族人才能吃晚餐。还有第三日的谢亲宴。谢亲宴是男方家为了感谢女方父母养育之恩,请岳父、岳母的亲家在次日来家里饮酒宴,习惯上叫称‘二酒’。走完这些程序,才算完成一次婚宴。”
“这么麻烦。我们上次在长沙结婚,在饭店里摆了十几桌,就完了,多省事。”
桂花说:“乡下人哪比得上大城市里?咱乡下人来参加婚礼的亲戚朋友也是有讲究的,谁都不能空手来,必须提着礼品来,送的礼品各有不同,亲戚方面的带来几斤米或几斤豆,外祖父方面的礼物较重,得有二十斤米二十斤酒,还要送一篮糍耙或五色糯米饭。老庚方面的送镜子或挂钟、热水壶、脸盆之类的日用品。到那天,家里都会摆满这些物品。物品上面都用红纸贴上,写上送礼的人的名字。”
“还有这规矩啊。”林萍萍蹶着嘴表示了对这种婚俗的不屑。
喜日清晨,新郎官许佳铭在一位伴郎和一位叫“卜慈”的长者陪同下,来到韦县长家去接新娘。所谓“卜慈”,就是负责联络的中间人。
按规矩,新娘从走出房门时应由由自家兄长背上花轿,桂花主张叫韦桂忠扮演林萍萍的家兄。韦桂忠知道扮家兄是一份辛苦活,拒绝接受。桂花无奈之下只得强令马瑞文来扮演家兄的角色。于是,那天林萍萍出门时,是马瑞文背她上的花轿。
路上遇到需过一条小河,河水不深,但轿夫们却不敢抬着过河,生怕在河中有什么闪失。轿子在河边停下来,林萍萍走出轿子,桂花又把马瑞文喊过来:“新娘不能接触水,须由兄长背着过河去。”马瑞文又乖乖蹲下来,背新娘过河。
新娘林萍萍此刻也不像别的地方那样穿着大红大紫的衣服,而是穿着黑衣黑裤,象征着纯洁与朴素。来到新郎家门口,新娘走下花轿步行时,桂花急忙举着一把黑布伞遮在新娘头上,以表示贞洁。新娘走过之地,还有一个人负责“封脚印”。新娘来到新郎村前所走过的脚印,都要由男方派来的迎新娘人把脚印作象征性的扫除,以表示新娘不能走回头路。
接着是新娘拜堂的仪式。许光第和老伴端坐在中堂椅子上,接受新娘跪拜。许光第之所以费尽心思要操办这一声婚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一定要让儿媳妇进门的时候,当着众宾客之面,跪拜两位老人。
许佳铭的婚礼办得很隆重热闹,而赵贵祥的婚礼则很简单。
对于老二结婚的事,老大赵富祥很高兴很支持,三个兄弟,只有老二娶到媳妇,这是为赵家后代续香火的大事。他当然格外重视,但是,他又能给老二做什么样的准备呢?
老大咬了咬牙,才终于决定为老二在老屋附近筑一间小小的土坯茅草房。于是,三兄弟自己动手筑墙,自己动手割草编草盖,花了半个月时间终于建成一间小小的土坯茅草房。房子建在田野当中,要走田中小径,才能到房门口。茅草房虽小,前面却有个好大的院子,四周围着竹篱笆,院中全是杂草。
所以,赵家结婚前一天的准备工作主要就是忙着清除杂草,把一个庭院打扫出来。
这天像是往常一样,赵贵祥四点半起床,站在新建的屋子前,开始享受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的结婚典礼。
那坡村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赵贵祥家今天要办婚事。因为他连门上都没有贴对联,家里也没有张灯结彩,只是把庭院打扫得稍为干净点,给屋子里添了张床和一些生活的必须品。家里实在太穷,摆不起任何排场。
为了让玉芬体面地嫁过来,他倾尽所有给了玉芬一份彩礼,手里便没一个钱子儿了。父母早已不在,给赵贵祥操持婚事的只有大哥赵富祥和弟弟赵宝祥。
韦家三兄弟从小就没了父母,兄弟三人相依为命,老大三十好几了也没娶上媳妇,而且似乎已经没有那个奢望了。看到老二带回一个女人,这就是韦家的福份了。有个女人,这个家又像个家了。
老大赵富祥一大早起来,杀了一只鸭,这就是今天宴席的全部菜谱,当然还有一些青菜类。赵贵祥前一天上街买了两斤腊猪肉,却是要拿到新娘家去的。
赵贵祥今天没有请什么客人,连村里的族长也没有请,只是胡志诚罗元元等几个人要来吃一顿饭,也不会有人送礼,一切从简。虽然婚礼非常寒酸,但赵贵祥没有悲伤,闭上眼睛,想到即将和黄玉芬生活在一起,他就觉得十分的惬意了。
“嘣嘣嘣!”天刚蒙蒙亮,就听到房门传来的剧烈敲门声,赵贵祥不用想都知道必是那个风风火火的罗元元妹妹了。他不理她,反正她是有大门钥匙,自己会开门进来的。这些日子,为了筹备赵贵祥的婚礼,罗元元没少跑腿,还特地讨要了赵家的大门钥匙。
“二哥,怎么半天不开门?没听见我敲门吗?” 来人果然是罗元元,风风火火开门进来了。
“听见了,你不是有钥匙吗?”赵贵祥笑吟吟地说。
“我这不是手上提着东西吗,不方便开门呀。”罗元元咋咋呼呼地喊着。
赵贵祥迎了出来:“哦,元元妹子,你还拿什么东西来?”
“野兔!昨天我和诚哥上山打的。”
赵贵祥一看罗元元手上提着两只野兔,真是喜出望外,有了这两只野兔,今天婚礼宴席就不显得那么单调了,他高兴地说:“哎哟,真是辛苦你和诚哥了。”
“嗨,二哥,跟我你还客气什么!”
罗元元在赵贵祥和黄玉芬中间扮演了一个非常特殊的角色,她管赵贵祥叫二哥,又管黄玉芬叫姐姐。罗元元既把赵贵祥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也把黄玉芬家当成自己的家。而今天,她还要扮演一个更重要的角色,就是作为迎亲的小姑,要陪二哥去迎娶他的新娘。
赵宝祥一直听到罗元元嚷嚷的声音才起来。
“一大早就听到嚷嚷的声音,我一猜就是罗元元来了!”赵宝祥打趣道。
“今天是二哥大喜的日子,你这个做叔叔的还睡懒觉。还不赶快弄菜去,那两只野兔交给你,一会儿诚哥他们就过来了。”
“好的,我马上动手。”赵宝祥笑着应道。
罗元元在赵家简单吃了早餐,便和赵贵祥一起去迎娶新娘。
迎亲的场面,赵贵祥是能省就省。有钱的人家娶媳妇场面,迎亲仪式非常隆重,顺序规整。按照规矩,各种仪仗排列的次序,首先是“顶马”,即在迎亲仪队中,有一人盛装骑马负责开路并指导整个行列,这个排场赵贵祥肯定是摆不起了。其次为回避牌、吹鼓手、铡锣、缀灯、旌旗等。对于别人来说,结婚就好比科举考试中了举一样,金瓜、钺斧、朝天镫等各种兵器,也都排列在仪仗的行列里,新郎的绿帏座轿居前,新娘的绣花大红轿随行于后,吹吹打打,热闹得像状元郎骑马游街。这些排场赵贵祥当然也完全省了。
黄玉芬和赵贵祥原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他们俩认识之前,各有各的人生,她从来没想过会嫁给他,她甚至没想过自己还能有机会正正经经地嫁一次。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辈子竟然还能遇到一个可以倾心相爱的人,更没想到是和一个这么年轻英俊的小伙子相爱。赵贵祥太好了,她和赵贵祥相爱简直是在做梦。
她十四岁被卖,十七岁守寡,虽然在夫家还算可以吃上一口饱饭,可是,那时的黄玉芬,非常空虚和寂寞。她和小满住在那旧式小屋,无边的压力,紧紧的压迫着她:没了男人,婆婆却要她下地劳动,弟妹在家里的地位都比她强,寂寞无人能解,她觉得自己简直活在坟墓里!
这种情况,使她急于逃避,急于躲藏,急于从她那个家庭里跳出去。
过去黄玉芬虽然和那个男人没有感情,但是好歹算有个说话的人,可惜那男人的阳寿却太短了,在她十七岁的时候,就画上休止符。一切的一切,造成了一个结果,她渴望再得到一个男人的爱。
如果他不是那么贫穷和孤苦无依,她不是那么寂寞和无可奈何,他们之间大概就不会生出怜惜之情。
而赵贵祥本来也没有刻意去注意那些在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女人,命运却让他与黄玉芬相遇想识。从小孤苦的他也渴望有个家,于是,两个苦命人越走越近,今天终于要走到一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