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风寒月,溟水相逢。
此间天地,月海成双。
路柯方睁开眼睛便听到云乐的道贺之声,他略微平复体内心意剑那如丝线般的白色剑灵之力,感受到雪海之内先前生硬滞涩的灵力似乎也变得灵动不少,虽有些意外,但转念间便知道这番变化自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生生不息是也。
虽则无法借此气机直入神感之境,但能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自然也是一大好事。
“这几日来杀伐众多,剑道修为自是有些增益。”路柯收拾心绪后发现天色早晚,也不对云乐过多解释,眼睛中那锋利光芒也已消失不见。
他此番剑道修为增进确是和这连日杀伐有关,但也并非主要缘由。究其原因他虽然不甚清楚,但和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应当都息息相关。
尤其那日金乌降世之时对其所留震撼阴影颇重,又连续数月游离于生死离别之间其心志虽坚毅,却终难掩尘埃,先前突生畏惧颓弃之感,倒是和修行书籍中所言心魔滋生颇为相像。
斩却心魔修为增进也并不罕见。东洲道家西洲佛家有斩三尸灭心魔之说,北洲修行正法也是诚于十二神之法,若有违则视之为心魔,有损北洲十二正法修为。
然而对于剑道来说却有些不同,正所谓十年磨一剑,诛外邪斩心魔皆是磨炼霜刃,只不过但凡修剑者向来心志较诸普通修行者坚毅,一生诚于剑向来少有心魔滋生,多以外邪试炼剑锋,更有甚者痴剑入魔也在所不惜,是以极少有斩却心魔而提升剑道修为者。
当日云秋对他转而修行北洲正法多有不解也来源于此,双修之法是取小巧而忘大道,如云乐这般若非是金行修行者也会有此极大隐患,饶是如此除非日后她弃剑或弃法,否则难以得见大道。
不过这世间大道究竟何方数千年来再无人知晓,对于入世修行者来说与其纠结那虚无缥缈之说反不如注视当下。
对于路柯来说也同样如此。
“莫非是这蜀山心意剑有所特殊的缘故?”路柯心中暗自猜测,那晚月下他听觉心大师所言便对这心意剑多有猜测,正所谓心猿意马,这心意剑的修炼莫非是要斩却这心猿意马?先前那心魔其实也只是心猿意马?
若是回到山上他要再仔细请教才是,眼下只能先行是固本培元,体悟方才所得。
但远处又传来的曼妙歌声显然是不能如愿了。
重复的屠杀在月色下再现。
直到日升月落,方才又告一段落。路柯云乐两人自问非嗜杀之人,但这段时间以来手上血腥实在重了些。
眼下路柯只希望赶快到那北冥之地,减少这些毫无必要的杀戮。那道隔绝北海北冥的黑线早已清晰可见,但三日前便已是如此,如今三日过去两人似乎仍在原地。
这般奇妙景象既不是幻象,也不是两人迷失方向。而是因为传说那只是北冥可望而不可及的影子,而他们需要一个契机才能触摸到。
究竟是怎样的契机呢?
路柯脑海里回想着不久之前的那位韩管家夜间醉话,那座岛屿在哪里呢?又怎么才能到达呢?
“有动静。”云乐忽然起身的动作惹得路柯断了思考,顺着云乐注视的方向看去,但见数百里远处那平静的海面似乎凭空升起一道绵延无边的水墙,看着虽小但那只是因为距离太远的原因,实际两人自知这水墙恐怕足有百丈之高,如此之大如此之长的巨浪在这般好的天气里出现,着实有些古怪。
不过两人念头方起,便见得那巨浪之上的天空忽然乌云密布,紫色的雷电跳跃不已,在云层之间若隐若现。
两人抬头看了看自己上方虽并不怎么散发热量但依然高悬的太阳,一时不免面面相觑。
“这般景象倒是有些像无尽之海。”路柯疑惑道。
“比不上无尽之海,这只是有人在斗法。”云乐沉吟一声道:“莫非是昨日发现的那艘海底沉船上的人?”
路柯想法亦是如此,“只是隔得太远了些,也无法证实。”
“引动天地异象,这般修为已然入灵。”云乐沉默片刻,“我们还是躲远一些为好。”
对此提议路柯当然是没什么意见,正要说些什么,却见得云乐脸色微变,“快弃船。”来不及多想什么,路柯看着已经凌空飞出数尺远的云乐,便即轻踩船板,踩着海水虚渡远离。
一道粗如水缸的水柱从水下骤然升起,乘船被这水柱一激,顿时冲至空中,顿时四分五裂。远离此处水面的云路两人眉头同时皱了起来,但由不得他们多作思考,便见得层层水浪涌出,水下一道黑色巨影缓缓而出,两人反应极快,不由得喝了一声,“鲸鲵!”
但见那鲸鲵缓缓浮出水面,几乎如同小型山岳一般,两人入北海以来鲸鲵之属所见不少,体型虽巨但和这一只相比也只是小巫见大巫,东洲所言其广数千里的鲲鱼似乎也只是如此了。
其所喷水柱直上半空,散落下来如同下了一场大雨,在阳光折射下画出一道彩虹,巨鳍扇动间,海浪一波接一波,直搅得周遭巨浪翻涌,路柯云乐两人在其周围如同蝼蚁。
一声如同巨雷般的喷气声响过后,水柱彻底消失,随之而来的则是悠远而古老的鲸歌之声不绝于海,悠扬震撼。
路柯云乐两人看出这鲸鲵非同凡物,一时也未轻易动手,只是凌波独立,静观待变。
好在那鲸鲵似乎并未着急如何,只是在海水中缓缓游动,伴随着悠扬歌声,看起来倒是颇为惬意。
“它好像在召唤什么。”云乐凝声道。
像是在印证她的话,曼妙熟悉的歌声再次从不远处响起,路柯眉头紧皱,那接连十数日未曾露面的神感之境的鲛女终于再次出现了。
莫非那等待着自己两人的便是这巨型鲸鲵?
答案似乎是这样的。
那鲸鲵的歌声更加悠扬深邃,似乎是在回应着那鲛女的曼妙歌曲。这歌声想和明明是即将到来的极致危险,却依然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因为这同样是世间最精彩的乐章,来自于生命最原始最朴素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