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班,啸海疲惫地走到家门口;几个小信差轻手轻脚地围了上来。
啸海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给了他们一块钱,“今天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年纪最大的那个孩子点了点头,“今天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卖柴郎过来找你,可是他转了一圈,并没有说什么,就离开了。”
啸海有些惊讶,竟然是谢传火先找到了他。两个人上一次接触还是他来通知啸海那批货物已了华北军分区,紧接着这孩子就消失了大半个月;没想到这阵子他又出来了,也不知道这一圈会不会被特务盯上。
啸海走进屋子去,看见意料之外的三个人。
“品恒,你怎么把她们母子带过来了?铭生呢?”
郑品恒指了指书房,“我刚给他换完药,他在书房里趴着呢!”
肖芳把怀里的孩子放在郑品恒的手上,“天颢哥,你回来了,我去做些饭菜,稍等一下就可以吃了!”
啸海也没推迟,毕竟自己的做饭水平着实有些拿不上台面。平时他都靠铭生照顾自己;现在铭生也病了,有肖芳的帮忙,倒也是件好事。“你看看厨房都有些什么,我记得我存了些蔬菜。”
“不用那么麻烦,我带着吃的过来了!还有些熟食呢!”郑品恒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身体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啸海看他的样子,赶紧从他手中接过孩子,熟练地抱了起来,轻轻拍着后背;那孩子似乎感觉到了安全感,不大一会儿就迷糊糊地要睡着。
啸海轻手蹑脚地把他送到了书房,放在铭生的旁边,轻声地说:“你先帮忙看一下,饭好了,我叫你出来!”
铭生点了点头,轻轻地把脸靠在婴儿的旁边,感受着他身上的奶香。
啸海回到客厅,郑品恒满脸的崇拜,“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厉害,那孩子一到你手里就不哭了,在我这里简直像个小恶魔!”
“冬至可是我们一手带大的,带孩子我经验肯定比你丰富。”啸海挽起袖子,准备去厨房帮肖芳,却被郑品恒叫住了。
“你先等等,咱们商量商量今天晚上的事儿吧!”
啸海坐回到客厅里,“这件事我也想找你说说。你看咱们什么时候去做?凌晨怎么样?我在捞尸队认识几个人,让他们提前把尸体取下来,我们接到以后立刻送到城郊……”
郑品恒听到他的计划也表示赞同“,最简单的计划就是最好用的。你已经与捞尸队联系好了,咱们就不要搞什么花活。咱们直接带着尸体就出城,城外有人接应吗?”
“有!冬至学校的校长孔泽诚会帮我们安排。他们那里本身就是一个中转站,之前的那些药品也是通过学校转出去的。”啸海低声说道。
他并不想让这些事被肖芳知道。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她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你们在说什么呢?吃饭吧!”肖芳从厨房出来了。
啸海站起身,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餐一汤,十分丰盛,里面竟然还有一只烧鸡。
“品恒,你这下子可够破费的,我们家已经好久没见荤腥了。”啸海笑着直接捻了一块鸡胸肉放在了嘴里。
郑品恒嫌弃地打掉他的手,“挺大个官,竟然如此不着调!你家过得如此拮据,什么原因你心知肚明!”
啸海笑而不语。因为这家海运公司,他拿到了很多药品,可是有些药品不能出现在账面上。为了造成收支平衡的假象,他不得不把自己多年的积蓄补贴进去转给华北军分区。可是华北抗日战斗现在正在白热化阶段,手头也没有多少余钱,所以啸海这一段时间过得非常拮据。
可是肖芳不能理解。她从小锦衣玉食,人生遇到最大的危机是父亲被冤入狱;长大后又被齐思明强娶回家,虽然对她不好,可一直吃穿不愁,过得压抑而富足。所以,她没有办法理解啸海为什么会在钱财上遇到危机。
郑品恒长叹了一口气,“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你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能帮忙的一定不会推辞!”
啸海笑道:“既然如此,那你现在就帮我一个忙吧,去把铭生叫出来吃饭!”
郑品恒哈哈大笑,“这点事情,我还是能帮的!”
几个人吃完晚饭,啸海把肖芳留在家里照顾铭生和孩子,自己与郑品恒出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郑品恒有一辆自行车的,所以去西郊沟通的事就由他来负责,而啸海直奔着大王庄附近的捞尸队。
捞尸队几个工人已经等在了那里。
啸海给了他们一些银元,“事情就按照咱们商量的办。那位大姐原本是我公司的会计,因为被我牵连而遇害,我心中过意不去。我知道你们也不敢提前把她放下来,现在日期到了,我看见宪兵队已经撤了。”
为首的工头到没有推辞这些钱,“张监督,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这钱本来我是不应该要的,你平时对我们也照顾许多。可是这有几个兄弟还得养家糊口,冒着被打死的风险,我不能不补给他们一些好处!”
啸海拍了拍他的肩,“不用多说,我都理解。这些钱原本就是给你们的,不要多想!”
工头看他如此敞亮,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招呼了几个捞尸工,跟着啸海直奔海河边岸边。
到了海河桥头,远远就闻到了一股臭味,也难怪宪兵队和齐家家丁们早早撤了,这也有利于啸海接下来的行动。
几个工人爬上了桥头,解开了绑住郑春燕的绳子。
可是却出现了一些小问题。郑春燕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了,绳子绑在她的手腕上,力气稍微大一些,骨肉便分离开来,她的尸体就会掉入到海河之中。
工人们没有办法,只能派出一个人跳到海河里,顶住郑春燕的脚,轻轻托着,免得她的尸体散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众人算是把她带回到岸上。
捞尸工们虽然常年在街面上收敛尸体,但是看见这样的场面,心里也是颇受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