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漫长的夏天也会过去。
铭华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忙着帮助被捕同志的家眷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或者为他们的生活提供一些资助。有时候,她也会带着冬至到张君明的工厂搭把手。
冬至这个小家伙儿虽然说话都不利索,但是却对算盘、账本很有兴趣,拨弄算盘珠子也能有模似样。
张君明即使知道他不是张家的后人,也是喜欢的不得了。
此时的啸海奔走营救,却得来了李齐全叛变的消息。
这让啸海和铭华非常忧虑。
晚上,铭华抱着冬至坐在沙发上,轻轻地哄他睡觉,而啸海还在屋子里踱来踱去。
铭华看的心烦,出言劝导:“你先别转悠了,我头都晕了,咱们一起想想办法呀!”
啸海无奈地一摊手,“我也想不出办法。李齐全的职务非常高,是我们与中央联系的唯一渠道。他的叛变将会对整个组织产生毁灭性的打击。”
铭华点了点头,“是呀,这就好比清水源头受到了污染,我们这些下游的人又能怎么办?”
啸海听了她的话,也不在客厅里转悠了,而是坐在沙发上,接过冬至,轻轻地抱在怀里拍着。“现在除了盛亮同志以外,没有其他人能向外传递消息。”
铭华同样忧心忡忡,“现在秦小姐又不知所踪,我们想联系上盛亮都很难,更别说法办李齐全、营救其他同志了。”
可是啸海还有一个担忧,“李齐全的叛变,让李德贤同志在狱中会更加的艰难。还有,李齐全掌握周荟莲的真实身份,恐怕她也危险了!”
“那我们还能让赵总司再出面保下她吗?”铭华想再利用赵家父女一次。
啸海并不同意,“不行。赵美雅即将分娩,思明也在赵家的庇护下坐上了稽查队副队长的位置,他俩之间已经有了共同利益。所以赵美雅不会受到这件事情的威胁了。”
“那该怎么办呢?”铭华身为人母,最担心的也是刚刚做了母亲的周荟莲。
啸海长叹一口气,“走一步,看一步吧!万一有什么风声,我们提早就把荟莲同志和孩子送到扬州。”
“也好,我想明天先去看一看她。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带孩子在家,还是挺危险的。”铭华从匣子里取出二十块钱,“这些钱够他们母子俩过一阵子了。”
啸海补充道:“最近她也不容易出去,生活应该很窘迫,你再置办些东西送过去。”
铭华记下了。
第二天傍晚,啸海回到家,就看见铭华抱着冬至在流泪,吓了一跳,“华姐,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难道是冬至病了?”
说着,他抱过冬至,举了起来,左看右看,也没见孩子有什么不妥。
这动作倒是把冬至吓了一跳,在啸海的怀里,瞪大了眼睛,吮着手指头。
铭华抚干了眼泪,“冬至好好的,是荟莲……”
“荟莲同志,她怎么了?”啸海不解,“今天你不是去给她送东西吗?”
“早晨你雇的黄包车夫拉着我和冬至刚走到巷子口,就看见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她的小院子团团围住。”铭华心有余悸。
啸海拍着冬至的手停了下来,“怎么回事儿?不是已经把她保释出来了吗?”
铭华继续讲:“黄包车夫不敢往里进,我抱着冬至想进去看,却被警察给推了出来。”
“你没有受伤吧?”啸海拉起铭华,仔细看了看。
铭华摇了摇头,“可能是看我穿的还算体面,警察也没敢动手,倒是把荟莲和孩子一起带走了。”
“孩子?”啸海怒了,那孩子还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孩。
说到这里,铭华又哭了起来,“那孩子不过才出生十几天,就要跟妈妈一起去坐牢了……”
冬至看见妈妈哭的伤心,从啸海的怀里向铭华挣去,嘴里还咿咿呀呀地喊着。
啸海眉头死死地皱着,“怎么会又一次被抓呢?”
“因为我们中间出现了叛徒!”铭华声音尖利起来,“秦小姐刚刚被保释出来。”
“什么?!”啸海没想到,失踪多日的秦影云竟然也被抓了!
“没错,她是和李齐全他们一起被抓的!”铭华肯定地说,“但是她没有像李齐全他们那样被投入到监狱中,而是受到了不错的款待。”
“她根本没有在监狱里被羁押……所以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个情况!”啸海的背上沁出一片冷汗。
这是自己的失误。本以为那天只有李齐全、李德贤和许伟等人被抓捕,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她!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啸海追问。
铭华告诉他:“我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她。”
“是她告诉你的?”啸海不明白秦影云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说,她以前的爱人也是东北人,所以看见我比较亲切。”铭华也不能接受这个理由,但是当时的秦影云似乎很真诚。
“可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荟莲同志的抓捕现场?莫非她也叛变了?”啸海觉得秦影云的出现太过蹊跷。
“我不知道,她说自己是来通风报信的,也是晚来了一步。”铭华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
啸海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但心里更多的是后怕。
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以江啸海的身份与他们接触并不多,除了盛亮与他通过几次信以外,没有几个人见过他的真容。
他更担心的是铭华。天宝死后,铭华以“夫人社交”作为掩护,一直担任着传递情报的工作。
如果秦影云如他猜测,背叛了革命,那么铭华是非常危险的。
啸海似乎陷入了绝境,现在只能跟盛亮联系,尽快转移组织内重要文件和保护其他同志。可是随着李齐全的叛变,盛亮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啸海牵过铭华的手,“明天,我就让第二工作组的同志们尽快撤离上海。铭华,你带着冬至也要离开,但是不要回到常熟老家,要去扬州!”
铭华知道啸海在做最坏的打算,可是她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能走!现在整个上海滩都知道要抓共产党,我这时候离开,实在太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了。你会有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