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说话的时候,胸腔震动似乎吵到了冬至,他又一次皱起了小脸。
啸海低下头,用脸颊蹭了蹭冬至的小脸蛋,让他平静下来,“其实我更担心李书记借此机会,组织更大规模的罢工行动,把对抗摆到明处,到时候恐怕会有更多人牺牲。”
铭华听他说完,似乎想到了什么,“啸海,你让姐姐回到老家,是不是怕我们也暴露出来?你是不是在怀疑什么人?”
虽然铭华有的时候会纠结于儿女私情,但对于她的敏锐性和洞察力,啸海一向是叹服的。“没错,我怀疑叛徒在更高的一个阶层,否则不会了解的那么清楚和精准。”
铭华听到他这么讲,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猜测,“那接下来的行动会不会更危险?你要怎么做?”
“我想以个人名义参与到这次罢工中去,看看他们到底要怎么做?必要时,我要出面阻止他们!”啸海心中并没有成型的计划,因为他并不得李书记的信任,所以对他们的行动计划了解很少。
“不行!这样你很容易暴露出来!”铭华断然否定了他的想法,“江啸海”和“张天颢”就像是活在两个世界的人,除了铭华以外,根本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你好不容易在江海关站稳了脚跟,不能亲身冒险。你应该在更重要的时刻,发挥更大的作用!”
啸海和铭华的争论还没有个结果,第三工作组却先传来了消息。
大昌绸缎厂的日本管理层要求将工人的工资对半发放,并且巧立名目进行克扣,致使很多工人基本温饱需求都不能得到满足了。因此,罢工活动已经成为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啸海也陷入了两难之中。一方面工人的生存空间一再被挤压,没有激烈手段,根本引起不了重视;另一方面,这次罢工行动几乎可以预见的危险,这样的牺牲也未必能换回好的结果。
可是不管他如何纠结,事情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大昌绸缎厂总厂和九个分厂的4500余名工人在3月初串联举行了集体大罢工,并推选出十名代表组成罢工委员会,提出恢复原有工资,取消扣罚工资,男女工资平等,罢工期内工资照发,不得开除工人等五项要求。
罢工委员会的带头人正是第三工作组组长许伟,也是中央局的一名秘书。他提出要和大昌绸缎厂的老板当面对话。
可是老板根本无法和工人代表进行方面对话,因为他和他的家人已经完全被日本人控制住了。
罢工持续了十余天,进入三月中旬,劳资双方依然相持不下。近千名工人包围了总厂,再次要求老板和日本管理层与出面谈判。
可是,万万没想到,日本管理层早有准备,唆使上海市政府勾结法租界,由巡捕房派警武队暴力驱逐工人,造成了百余人伤亡。
啸海再也坐不住了。他原本计划是让第二工作组不参与此次活动,可是现在也不能坐视不理了。
一方面,他通过自己的叔父张君明联合其他纱厂,对大昌绸缎厂施压,要求他们改善工人的生活条件和薪资待遇,否则停供原材料。
另一方面,铭华也通过“夫人社交”争取了一大批左派力量的支持,对大昌绸缎厂的工人进行社会性的声援。
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社会局和总工会见此情状,准备采取迂回政策,提出了先复工再谈判的方案。
取得了阶段性胜利的罢工委员会在许伟的建议下,拒绝了一切折中办法,坚持要继续罢工。
然而,他们想法还是过于简单了。
国民党政府在法租界、日方的双重压力下,耐心仅仅维持了一个月。四月初,国民党亲自上阵,派出大批军警屠杀罢工工人,造成大量的人员死亡,并逮捕了将近200余人,迫使数千名工人重返工厂。
坚持了两个月的罢工斗争,最终以失败告终。
啸海对此次罢工行动的失败和牺牲感到非常自责,然而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中共上海中央执行局书记李齐全在公共租界的马立斯新村被捕。同时被捕的还有中央局机要员李德贤同志和第三工作组组长许伟。而李德贤的爱人周荟莲同志作为中央局交通,也在家被捕。此时她已怀有六个月的身孕。
啸海得到消息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心急如焚,却苦于时局紧迫,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解救他们。
此前一直在苏州支援当地工作的顾枫白此时回到了上海,奔走几日,出手救出了周荟莲。
原来在罢工活动如火如荼的进行时,江海关也不是风平浪静,花边绯闻吸引了上流社会的目光。
此时的赵美雅即将临盆,可是她和齐思明的婚礼却还没有着落。
原来,齐思明之前的岳家本以为是自己的女儿与公婆不睦或行为不端,投井自尽;后来,他们通过上海的亲友知道是女婿齐思明另结新欢,逼得自己女儿走上了绝路,当然是不肯善罢甘休,于是闹到了江海关的稽查队,让齐思明非常难堪。
这件事情越闹越大,甚至连赵美雅的父亲赵裕丰都知道了消息,从青岛赶回了上海。
可是当他看到自己的女儿身怀六甲,已经显怀,只能认下齐思明这个女婿。只是,这婚礼怕是暂时不能办成了。
最后三家商定,由赵家出钱打发了齐思明的前岳家,签了契约书,之后再无瓜葛;现在只待赵美雅临盆之后,再给他们补办场婚礼。
这件事便成了上海滩的一大笑柄。赵美雅自从显怀之后,就再也没有去工作过,一直在家休息。
顾枫白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赵美雅请来了自己的父亲出面解救被捕的周荟莲。
啸海听完顾枫白的讲述,还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赵美雅怎么会参与这件事儿?总不能是因为同情吧?”
“你难道忘了吗?她可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的。”顾枫白狡黠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