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海终于在沐休日联系上了文家骅,以谢师的名义请他到家里来做客。
家骅甫一进门,啸海就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的老师请到了客厅里。
还没等二人坐稳,他急忙问道:“文老师,中央为什么要发表《对日战争宣言》?我们现在哪有能力和日本正面交锋?”
家骅也猜到了啸海急着找他的原因,当然知道他的担心。
红军经过国民党的几次围剿,虽然都取得了胜利,但是元气大伤;现在又公开发表对日战争宣言,在国际社会看起来就是“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就连共产国际对此都不表示支持。
铭华也知道了这件事,从家骅进来之后,就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也等待一个答案。
家骅拍了拍啸海的肩,安抚焦躁的学生,“啸海,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我们对日宣战是有理由和有原因的。日本已经侵占东北……”
铭华在一旁攥紧了手里的手帕。她“九一八”事变前离开了家乡;当哈尔滨沦陷的消息传来,她已经临盆在即,根本不知道家乡的情况……每每想到此,她就担心自己的母亲和弟弟。
家骅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而是继续说道:“日本占领了东北,却并不满足。这次对上海的进攻证明了他们的狼子野心,如果没有军民的一致抗战,我们恐怕无法阻挡他们的侵略步伐。”
啸海点了点头,“的确,上海各界纷纷支持抗日,蔡蒋二位将军大挫日军。”
家骅对蔡廷锴和蒋光鼐也非常欣赏,对啸海的话深表赞同,可是他看到的是更深远的忧虑,“但是你也看到了,国民党绥靖政策政策已经丢掉了东北,不知还要丢掉多少土地,才能清醒过来,才能不再倚靠外交途径去解决战争问题。”
“可是我们对日宣战又能做到什么呢?”啸海当然知道英美法各国并非真心实意从中调停,都是想从中捞取好处,可是他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中共苏区能做什么,“我们得先突破国民党的重重包围和打击,才能正面交锋与日本军队。”
家骅叹了一口气,他知道啸海此时动摇了信心,对中央的决策产生了怀疑,只得耐心解释:“中央一直在寻求停止内战,共同抗日的办法。但在此之前,我们必须保证国民政府不能向日本全面投降!”
啸海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老师,“向日本投降?!”
作为一个炎黄子孙,他自小的概念里就是国家疆土辽阔,虽然历经战败和屈辱,但他从没想过国民政府会把她拱手送人。
可是铭华却能理解家骅的忧虑。她在东北亲历了苏日两国轮流发动战争;东北人民命如草芥,在列强的屠刀下朝不保夕;东北军阀混战,各自寻求侵略者的保护,却完全无视百姓的安全与生命。
啸海看了看家骅,又看了看铭华,沉默不语。
家骅知道啸海是一个聪明人,也不再多说,给他些时间,让他自己消化这个信息。
但是家骅还把纪律向啸海和铭华讲清楚:“啸海、铭华,不管你们理解,还是不理解,都要按照中央的命令去执行。你们要牢牢记住,我们的最终目的不是和国民党之间争个你死我活,而是要把侵略者赶出我们的土地,让这片土地每一寸都属于中国人自己的。”
家骅的一番话也点醒了啸海,他郑重的点了点头。
进入五月,上海的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起来,街上的妇人们已经换上了轻薄的裙装或者旗袍。
5月5日,《中日停战协定》在上海签订。中方派出的代表是外交次长郭泰祺,而日方的代表是特命全权公使重光葵和最后挂帅的陆军中将植田谦吉。
这次淞沪抗战中,中国军队可以说是大获全胜。蔡、蒋二人一战成名,但是他们没有看到胜利的结果,就已经被蒋介石调离上海,远至福建戍守。
这次抗战从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蒋介石和汪精卫之间的矛盾,让国民党各派系之间获得了短暂的团结;当然,也让戴笠的特务组织发展颇具规模。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对外战争逢战必败,而在此战却屡挫日军,迫使日军三易主帅。
在此一片大好的形势下,由于英美法三国之间从中作梗,淞沪停战协议虽无割地赔款之条款,但内容对于中国而言却是十分不公平的。
其中最为引起公愤的一项就是协议中将上海划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苏州、昆山一带驻军;而日本则可在此许多地区驻军。
停战协议一公布,举国哗然。除了上海名流窃喜于自己可以苟且偷安之外,几乎每个人都义愤填膺。
可以说,因为淞沪抗战激起的全国反日浪潮和爱国主义热情,被这停战协议泼下了一盆冷水。
5月9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发出《反对国民党出卖淞沪协定通电》,痛斥国民政府的卖国行径,号召全国民众进行民族革命战争,保卫中国的主权、独立和民主完整
中共苏区的这一通电再次把国民政府陷入了尴尬境地,引起了他们的仇视。宁粤两派再次联手,谋划对各根据地红军发动第四次围剿。
宁派蒋介石自认鄂豫皖三省“剿匪”总司令;粤派组成以何应钦为首的赣粤闽边区“剿匪”总司令部,准备多路人马合流,大举进攻中共苏区中央。
啸海在上海这个战争漩涡中心急如焚,心中也不免埋怨,中央苏区对日政策是否有冒进之嫌。
可是铭华却充分理解了家骅的话,时常劝慰啸海稍安勿躁。
人无远忧,必有近虑。
啸海还没有从国民党围剿的忧虑中解脱,天宝又给他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顾峰白的身份似乎有了线索。
啸海得此消息,一早来到阁楼。关于消息的来源,他想找天宝问个明白。可是没想到,他在阁楼上却看见了天宝和古德辉在弄堂的巷口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