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容容下意识的排斥,让穆戎的心瞬间变得低沉。
明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
她愿意嫁给他,愿意住在星辉堂中,也愿意让他靠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终究还是被他的冷落,再次推离了他。
他收回手,语调顿阻:“对不起……是我唐突了。”
满心的悔意,但却无法说给她听。
今日,若不是提前服用了舒庆的药,恐怕他依然只能站在远处,避开她。
“如今虽是夏日,但望江阁毕竟风大,容容还需格外注意。”他叮嘱道。
徐容容抬起头,看着穆戎眸中难解的神情,略微有些怔忪:“多谢侯爷关心。”
方才她下意识的举动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想到对方先道歉了。
此刻气氛有些尴尬,她沉吟片刻,说道:“侯爷用膳了吗?星辉堂正在备膳,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了……”
“容容是在邀请我一同晚膳吗?”穆戎心中狂喜。
片刻功夫,他的心情已然像坐过山车一样。
徐容容有些奇怪:“难道不可以吗?”
“当然没有!”穆戎笑道,“我以为容容会生我的气。”
徐容容更加摸不到头脑:“嗯?”
“你入府这些日子,我诸事安排不够妥当,许多时候也未能顾及到你。”穆戎缓缓的说。
“侯爷是指将我一人留在星辉堂中的事?”
穆戎点了点头。
见状,徐容容笑道:“侯爷多虑了,我性格一向孤冷,侯爷不在身边反倒更自在些。”
她毫不避讳的直言。
的确,这些日子她亦觉察出穆戎身上有着说不出的古怪,但相比去探究他,她倒更享受如今的安宁。
她不用烦恼如何与穆戎相处,更不必在晚间以装晕去逃避同房。
这十几天来,她日常看看账簿,闲时读读话本,两小只白绒绒的兔子在她的身边拱一拱,凑个趣儿。
夏日炎炎,但星辉堂中冰山和冷香供应俱全,卧房的窗外就是连荫的花藤,藤下一汪池水,肥硕的锦鲤徜徉其中。
徐容容只需要靠在窗边,便能感受到彻骨的闲适,这里倒是比人人艳羡的竹香雅苑还要多上一份雅致。
她甚至觉得,若是可以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也挺好的。
但今日,穆戎竟会为此致歉,于她而言大可不必……
“侯爷给了我足够的自由,也给了我足够的包容,我已经很知足了。”
新婚之夜,她假借晕厥逃避初夜,无疑于打他的脸。
这世上怕是没有哪个男子可以忍下这样的耻辱吧?可他偏偏忍下了。
他不仅没有斥责她,甚至还为她打点好入宫的事,甚至在回门那日还对她出手相助。
她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又怎会不感念于他?
看着她明亮清透的眸子,听着她平静的表达,更让穆戎的心蒙上了一层灰色。
他低语:“昨夜,我见了林皎月。”
说完,又补了一句:“但那是在侯府门前,并非私下相见。”
徐容容:“……”
眼前的穆戎看起来像是一个犯错的孩童那般,让徐容容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
她应道:“我知道。”
“容容如何得知?”穆戎抬起头看着她。
“昨日文摇替我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在门前看见侯爷正在与一个红衣女子搭讪,回来便告诉我了。”她笑道,“放眼京城,谁不知道红色衣裙乃是林大小姐的最爱?”
穆戎心头一松,幸好自己今日如实相告,否则凭容容这两世的心结,定然也不会主动问询,但却会成为她内心深处的一根毒刺!
“可她下月初便要与四皇子大婚,此时来找侯爷……莫不是不愿嫁给四皇子,反而要和侯爷您旧情复燃?”徐容容眼角含笑。
看着她毫不介意的样子,穆戎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她来此的目的我不清楚,但我却发现她脸上的伤竟已经完全康复……不见半点痕迹。”
“怎么会?”徐容容瞪大了眼睛,“这才多久?便是皮肉伤怕是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康复!更何况,她当初已深可见骨!”
以她如今的见识,在大周以及周边四境之内,都未曾有这种修复之药的记载。
穆戎点了点头:“这便是其中第一个古怪之处。”
“那另外的古怪呢?”
“她还知道了你我并未圆房之事。”
“穆戎!”徐容容柳眉倒竖,面颊通红。
“容容不要误会,不是我告诉她的……”穆戎连忙解释。
徐容容侧过身去,想要将发热的面颊藏在阴影之中:“不是你?那还有谁……便是连我贴身的丫头,我都……我都未曾跟她们说过。”
“星辉堂中的人,都是信得过的。”穆戎补充道,“而且……有些事并非要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
徐容容微微一怔,继而迟疑道:“……难道被皇后看出来了?”
但下一刻,她面上露出更大的惊讶之色:“难道四皇子竟然和皇后搅在一起了?”
皇后与林皎月非亲非故,完全没有必要将威远侯府的家事讲给这等不相干的人听。但四皇子就不一样了,前世四皇子利用林皎月死死的控制着穆戎,这辈子对侯府中的事情感兴趣也并不意外!但皇后并非蠢人,她道出侯府的隐秘之事,自然也是为了能从四皇子那里换取些什么……
但如今的四皇子,除了皇子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是值得她图谋的呢?
身份?!
徐容容面色微变:“皇后这是要对付宁王殿下了!”
扶持四皇子对付宁王,让他们二人斗得两败俱伤,废太子才能从中得利!
穆戎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就让徐容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其中关键,不由得赞叹出声:“容容如此聪慧,只怕今后我在容容面前也无处遁形了……”
见他此时还有心思打趣,徐容容瞪了他一眼:“人家已经开始里里外外的算计您了,侯爷竟然如此闲适!”
穆戎笑道:“他们二人,尚不足为惧。”
“但若还有旁人呢?侯爷还能如此沉住气?”徐容容问道。
“还有谁?”穆戎看着她。
“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