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一刻,徐朝前才明白为何徐容容要坚持在竹香雅苑出嫁。
她并不是嫌来回挪动麻烦,也不是觉得徐府位置不方便,更不是怕给他整个父亲添麻烦。
她要的,是主导一切的权力。
在竹香雅苑,所有人都要按照她的规矩来。
这里是她的主场,因为在这里为她掌事的人是内务府、是礼部、是尚书夫人……
而他,不过是她挂名的生父罢了。
于是,当徐容容在喜娘的引导下,俯身拜别时,他咬着后槽牙道:“你好,你好的很……”
喜帕之下的徐容容,莹莹一笑:“多谢父亲。”
“徐府才是你的后盾,为父才是能为你做主的人。”徐朝前压低了声音,闷闷道。
“女儿不敢奢求,也不曾奢求。”徐容容的声音不徐不急,“今日这一拜是感谢父亲的生身之恩,此拜之后,女儿和徐府的恩情到此为止。”
徐朝前气得浑身发抖:“你……你……你以为嫁入侯府,便不再需要为父撑腰了吗?”
这是徐家父女间的第一次交锋。
徐朝前万万没想到,那个无生母庇护、软弱可欺的长女,会在今日这种场合,在众目睽睽之下撕掉所有的面具,甚至当着她未来夫婿的面?!
难道,她不担心这般模样,让威远侯当场退婚吗?
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因为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穆戎不以为意的说:“岳父大人说错了,容容除了是徐府长女的身份之外,还是陛下亲封的平安县主,县主的一切所为,自有皇家为她撑腰。”
徐朝前:“……”
他还未想好如何反驳,外面的宾客就自从分列两排——
宫中的赏赐到了。
王公公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在堂前唱喏:“平安县主徐容容温良恭俭让,特赐金玉头面两套、夜明珠一颗、柒染香一斛、蜀绣苏绣各十匹……”
说罢,雕着金凤的六抬箱子被摆在了堂前。
这还没完,陛下的赏赐紧随其后。
姚公公亲自捧着一个金镶玉匣子上前:“陛下钦赐江南粮庄一处,北苑避暑庄园一处……”
匣子里装的是两处庄子的地契。
宫中的赏赐珍贵,而前来封赏的人却代表了体面。
能让帝后身边的首领太监亲自出宫封赏,足以说明宫中对这次婚事的看中,亦能验证方才穆戎所说的,有人为她撑腰。
徐朝前跪地接赏,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垮了。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掠过,他心心念念想要推举到权贵面前露脸的儿子,如今已经被人挤到了角落中,无人在意。
喜乐奏响,在穆戎的相伴下,徐容容拜别了竹香雅苑。
迈出门槛的那一瞬,她的身旁是他低沉的声音:“容容,跟我走。”
……
喜轿落在威远侯府门前。
穆戎温热的手掌包裹着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的牵着她跨过火盆,迈进了威远侯府的大门。
前世,她是被一顶小轿送入侧门。
没有盛大的仪式,甚至没有人相迎。
这一世,他不会再让前世情形再现!
侯府的喜堂被布置的热闹非凡,方才随穆戎一同前去迎亲的宗室之人,尽数围在喜堂之中。
在礼部的主持下,徐容容浑浑噩噩、懵懵懂懂的拜完了堂。
接着又在浑浑噩噩、懵懵懂懂间被喜娘领进了洞房。
“县主在此处稍坐坐,侯爷一会便来。”喜娘的语调中带着说不清的暧昧。
很快,房中便只剩她和文摇洛书主仆三人。
“凤冠这么重,小姐可还受得了?”文摇有些心疼的问。
“嗯。”顶了一天,徐容容的脖子早已僵硬。
“不然先取下来休息会?”洛书小声建议道,“等侯爷来的时候,再戴也不迟。”
“你这夯货……”文摇瞪了她一眼,“这馊主意竟也想的出来?”
“那不然怎么办嘛!”洛书嘟着嘴。
“奴婢帮小姐托着凤冠,您先歇会,再吃点东西?”文摇小声问徐容容。
“不必了……”徐容容摆摆手,“我还不至于这么娇气。”
正说着,门被打开了。
徐容容蒙着喜帕,不知来者何人,只听见洛书略带惊诧的声音:“侯爷?”
徐容容闻言一怔:此刻的他不是应该在前面照顾宗室贵族,怎么现在就来了?
穆戎的脚步缓缓停在她的身旁:“脖子不酸?”
徐容容还未答话,下一刻喜帕便被一杆秤挑开。
她明亮的眸子,正对上穆戎带着笑意的双眼。
这样的对视,让她有些恍惚。
而穆戎则转过身看着文摇和洛书:“今日辛苦两位了,先下去歇歇吧。”
“可是小姐这……”文摇小声道。
“本侯自会照顾。”
文摇还要说什么,被洛书拉了拉袖子。
于是两个丫头便就此退下了。
屋中只剩他们两人,徐容容不由自主的拘谨了起来。
她不知该将目光放在何处,索性便垂下头来。
下一刻,她只觉得头上一轻。
凤冠被他拆了下来,端端正正的捧在手中。
徐容容有些疑惑:“侯爷怎得如此熟练?”
穆戎笑道:“自然要熟练些,才好服侍我家夫人。”
徐容容被他说得红了脸,穆戎这般的灼人的目光不是她第一次见到了,但都没有像今日这般让她局促不安。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穆戎怕吓到了她,后退一步道:“饿了一天,要不要吃些点心?”
徐容容瞥了眼桌子上放着四色糕点,点了点头。
她的确是饿了。
穆戎转身为她拿来,徐容容捏起一块红豆糕,咬了一口。
甜甜糯糯的,霎是好吃。
她的嘴角沾着一丝豆沙,穆戎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
可是指尖沾到她的面颊,却仿佛被黏住一般,再也舍不得离开。
徐容容有些疑惑的抬头看他:“侯爷?”
看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听着这一声带着甜腻的低呼,穆戎再也忍不住了。
他低下头,深深的吻了上去。
徐容容手中的红豆糕滑落,她被突如其来的热情压倒在床榻之上,任由他肆无忌惮的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