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伦纳德的见识来看，这话同爱丽丝说说也就算了，他对爱丽丝的认知尽管与记忆里的形象相差甚远，但却还是保留着基本的信任。
    比如说伦纳德并不觉得爱丽丝会因为这样一个玩笑觉得自己渎神然后把自己杀了。
    但愚者……
    纵然给伦纳德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愚者面前说出这样亵渎的言论，何况他仍是黑夜女神的信徒，这些话光是听别人说，就能让他向女神祈祷了。
    异样的神情让不少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有什么问题，他们一边思索爱丽丝嘴里的“祂”是谁，一边等候接下来的交谈。
    作为问出问题的人，爱丽丝皱起眉头回忆了一遍她的问题，若有所思地问道：
    “祂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唔，关于谁的？”
    伦纳德对上她闪烁着好奇光芒的眼睛，吞咽了一下口水，谨慎地回答道：
    “关于你。”
    不算太意外的答案，爱丽丝晃了下脑袋，倒是没生气，接着追问道：
    “到底说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吗？”
    伦纳德僵硬地看着爱丽丝，不敢说话。
    爱丽丝疑惑地回望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道：
    “你总不会担心我听了以后会把你怎么样吧？”
    ……命运小姐，他有这种担心不是正常的吗？
    “正义”奥黛丽欲言又止地看了眼爱丽丝，又看向“星星”伦纳德，表情倏地顿住。
    “星星”先生用得是你……命运小姐明显和“星星”先生现实认识，这份关系还牵扯到一位天使，似乎还有“世界”先生，我原本以为，那位天使和“世界”先生才是命运小姐认识“星星”先生的主要原因，现在看来……
    也许命运小姐和“星星”先生，原本就很熟悉……？
    “没有……”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伦纳德否认了这件事，“虽然那话有些……但我不敢说，不是因为你。”
    “那是因为谁？”爱丽丝直白问道，“唔，这么说吧……你是不敢在这里说，还是不敢说？”
    她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克莱恩。
    ——想来，如果不是她的话，和她牵扯到一起，又让伦纳德不敢张口的，只有这么两个可能了。
    克莱恩当然也料到了这件事，他嘴角抽动了一下，却是对留言的版本有了猜测。
    他多少对“世界”在当保母的传闻有所了解，更往上一级，也无非就是猜测爱丽丝是黑夜或者愚者的私生女罢了……
    克莱恩看了眼爱丽丝，心下已经有了答案，却听见伦纳德为难地回答道：
    “都有。”
    ……等一下，什么叫都有？
    克莱恩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
    他想起爱丽丝递上来过的他和阿蒙的爱情故事，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事实证明，某位索罗亚斯德家的天使，也许在命运小姐到底是黑夜的私生女还是愚者的私生女当中，找到了第三个答案。
    如果克莱恩真是愚者，这猜测起码对他本人难有什么影响，但问题是……
    他不是啊！他是黑夜女神的眷者！
    克莱恩认真思考起自己现在赞美女神的可能性。
    “都有……”爱丽丝表情恍惚地喃喃道，“真不愧是能跟‘渎神者’对着干的人……”
    她显然也猜到了答案。
    塔罗会的成员面面相觑，在听到爱丽丝的这句话时，还没想到答案的众人都意识到，这话不会好听，怀疑“星星”伦纳德来自黑夜教会的“倒吊人”阿尔杰更是有了明确的猜测，因而他的脸色也是在场众人当中最难看的一个。
    场面寂静无声，爱丽丝看向伦纳德，斟酌着对他说：
    “你……算了。
    “祂说话的时候你少接话。”
    伦纳德点头如捣蒜。
    爱丽丝收回视线，瞥了眼克莱恩，示意他赶紧重新找个话题，接到暗示的克莱恩回忆了一下先前的对话，首先控制着“世界”朝两个缺席之前会议的人解释道：
    “道恩·唐泰斯是一个公共的身份，我和愚者先生其他的眷者共用这个身份。”
    这主要是在给伦纳德解释，他停顿一瞬后就收回视线，又回答了“正义”奥黛丽的提问：
    “我们还没有打算放弃道恩·唐泰斯的身份。”
    停顿了一下，他又环顾一圈，缓缓开口道：
    “到时候，可能会有些事情需要你们协助。”
    他，他要在贝克兰德谋划一些事情？奥黛丽一下就明悟了“世界”先生的意思，一时既莫名兴奋，又有点担忧。
    “月亮”埃姆林是第二个明白“世界”潜藏意思的成员，而这源于讨厌麻烦的本能。
    那会不会很麻烦……他皱眉想着，没有开口。
    在其余成员相继明悟的过程中，“倒吊人”阿尔杰深深看了“世界”格尔曼·斯帕罗一眼后，转而说道：
    “我最近收到了一个情报，黑夜教会叛逃的大主教因斯·赞格威尔在西拜朗被人杀死了，在此之前，他已经成为半神，而他盗走的封印物‘0-08’不知落入了谁的手里，唯一确定的是，处理战场的是黑夜教会的人。”
    “倒吊人”的消息很灵通啊……这才几天……教会应该有严格保密……不过，当时或许有其他势力的人也赶到了那个广场……“星星”伦纳德愣了一下，未有接话。
    “正义”奥黛丽等人都是则纷纷看向了“世界”，他们都记起“世界”之前的寻人委托，脸上一瞬露出惊骇的表情。——难道“世界”先生真的杀了个半神？！
    爱丽丝轻笑一声，接上了“倒吊人”阿尔杰的话：
    “亚当。
    “‘0-08’现在在亚当手里。”
    亚当！
    除开“星星”伦纳德与“审判”休，其余成员都猛然回想起了与亚当有关的信息。
    ——因为担忧于凡有言必备知的特性，“魔术师”佛尔思向“审判”休提起亚当时的说法是“那个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
    塔罗会成员纷纷一怔，还未来得及深思，青铜长桌的首位，愚者也顺势开口道：
    “时代因此而改变了。
    “亚当距离神位更近了。”
    应该说，他终于拿回了他失去的一切……不是，等等，这话听起来为什么有点耳熟……
    爱丽丝眨巴了一下眼睛，脑海里冒出一段ai合成音：
    “上一世，我是白银城造物主，却误信小人，被最亲近的手下背叛，重生归来，我变成了我的儿子，我定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爱丽丝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她冷静地望向伦纳德，弯起笑容道：
    “亚当是远古太阳神的孩子，阿蒙的兄弟——我想我不需要和你重复阿蒙是谁了。
    “祂是过去八位天使之王当中的‘空想天使’，而‘0-08’，是祂距离神位的最后一块拼图……至于天使之王是什么，你身上那位应该清楚。”
    众人脸色纷纷惊变，再也顾不上爱丽丝刚才莫名其妙的行为，而爱丽丝浅笑着看向“太阳”戴里克，意味不明地告诉他：
    “……‘远古太阳神’死后，作为祂的孩子，亚当重拾了祂的遗志。”
    “太阳”戴里克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没听懂这句暗示。
    “正义”奥黛丽在冷静下来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朝“世界”问道：
    “‘世界’先生，你已经成为半神了吗？”
    “世界”格尔曼·斯帕罗未做正面回答，呵呵笑道：
    “以后再有涉及半神的事务，你们可以委托我。”
    他言外之意是什么，在场每一个成员都听得出来：他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序列4半神了，而且还是有击杀同层次强者实力的那种！
    这一刻，“隐者”嘉德丽雅竟奇异的平静，她努力地回想着自己见证过和听闻过的格尔曼·斯帕罗的事迹，无比确认对方在神战遗迹前只有序列6层次，依靠那只手套才能抗衡序列5。
    而格尔曼·斯帕罗在神战遗迹寻求美人鱼却又未狩猎任何一条，可以说明那是仪式的需求，这意味着对方当时确实是在晋升序列5，之后的种种表现同样可以证实这一点。
    可如今，距离格尔曼·斯帕罗进入神战遗迹才三个月左右，他已晋升序列4，成为半神半人的存在，这简直颠覆了嘉德丽雅的认知！
    她眼神略有些呆滞地望向爱丽丝，脑海里忽然升起一则古怪的念头。
    这样的速度，不像是按部就班晋升的非凡者，反倒是有些像重拾权柄的真神了……
    这仅是个引线，嘉德丽雅过去对“世界”的怀疑在此刻又冒了出来，她又想起自己曾经的猜测——她曾怀疑过“世界”是否在一定程度上等价于愚者先生。
    随着对“世界”的熟悉，这份猜测原本已经淡去，毕竟“世界”确实在求购魔药，也确实曾为晋升准备仪式——一位复苏的古神是无论如何也不该需要这些的。
    因此，嘉德丽雅已经许久不曾想起这件事，今天，这个想法又再次冒了出来，至于那些不能解释的……她尚且连半神都不是，离真神更是遥远，有不知道的事情倒也正常。
    但“隐者”嘉德丽雅仍然没有选择思考下去，她迅速压下了自己的想法，在受过教训后，她就意识到，如果愚者没承认，那“世界”就不能是。
    再次告诫自己后，嘉德丽雅彻底沉下心来，吐出一口气。
    “世界”先生好厉害！这么快就成为半神了！“太阳”戴里克由衷地感到喜悦，对“世界”先生的崇拜之情愈发强烈，只愿自己也能和对方一样，以极快的速度成为半神。
    “正义”奥黛丽既惊且喜，旋即对“世界”格尔曼·斯帕罗精神状态的异常有了更多的明悟，意识到这是巨大的刺激和魔药共同带来的影响。
    其他人多半是些震惊错愕类的情绪，只有“倒吊人”阿尔杰想的比较多：
    作为“愚者”先生的眷者，格尔曼·斯帕罗卷入亚当这位天使之王和“0-08”的事情很显然不会是意外……尽管“世界”透露过，他的仪式需要杀死一位半神，但选中“0-08”的持有者，却明显不是巧合。
    这大概率是“空想天使”亚当和“愚者”先生共同谋划的事情——两位大灾变前就存在的神话人物，一个为复苏，一个为更进一步，隐秘地走到了一起！
    思绪纷呈中，阿尔杰又有了个想法：
    既然亚当拿到了“0-08”，打开了通往神座的大门，那“愚者”先生呢？祂在这件事情里获得了什么好处？
    下意识间，“倒吊人”阿尔杰转过身体，略埋脑袋，望向青铜长桌最上首。
    他不敢直视，只能注意边边角角。
    几乎是瞬间，“倒吊人”阿尔杰就发现愚者先生与以往不太一样。
    过去的愚者先生虽然高远与深沉兼备，让人无法揣测，有种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感觉，但仅限于此，不像现在，哪怕祂什么都没做，也似乎与整片空间融为了一体，且鲜明地位居最上，直观地表现为这里的主宰。
    目光一扫，阿尔杰看见了第三张“亵渎之牌”，对自己的猜测愈发笃定：
    果然，愚者先生与“空想天使”亚当合作，谋划了因斯·赞格威尔的事情，他们一位得到“0-08”，距离神位更进一步，一位获得了包括“亵渎之牌”在内的众多好处，恢复了大部分力量！
    时代因此而改变！这一刻，“倒吊人”阿尔杰对愚者先生刚才说的那句话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
    塔罗会其余成员毫无疑问都注意到了他的转头，发现他将目光投向了愚者先生。
    短暂的愕然之后，他们或快或慢地都产生了一定的明悟，意识到了这件事同愚者之间的联系。
    爱丽丝轻轻晃了下脑袋，她看着“倒吊人”阿尔杰头脑风暴一番后看向了藏在灰雾里的克莱恩，紧接着其他人也看了过去，随后表情缤纷各异，便非常纳闷地朝他们问道：
    “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在这件事里获得了什么好处？明明我也全程参与了整件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