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看得如痴如醉,想着要不要叫个通房过来,就听小厮兴儿回禀,说是贾赦叫他过去。
贾琏闻言,登时如一盆冷水浇头,什么绮念都没了。叹了口气,他恋恋不舍地把书藏好,这才往贾赦院里去。
比起之前,贾赦对儿子的态度好了许多,说出的话却十分简单粗暴:“说不得你也是个读书种子,我就说么,难道就二房的人会读书?
依我看,你就一鼓作气考个进士出来,让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开开眼,也给你老子争点气。”
见他爹竟没骂人,贾琏还怪不习惯的。不过老爹似对他的举业有了野望,贾琏大惊失色:“父亲,儿子考个秀才试都深感吃力,举人肯定考不上,先跟您说一声啊。”
见长子这么不争气,贾赦抬脚就给他一下:“真是个孬货,烂泥扶不上墙!滚吧滚吧,别在我跟前碍眼!”贾琏一听,连忙麻溜地下去了。
贾母这边虽替贾琏高兴,却觉得不必大惊小怪。等琏儿中了秀才,才值得府里贺一贺。眼下才是县试,且早着呢。
不止贾母这般想,贾珠晚间过来,先恭喜了一回贾琏榜上有名,也劝他收收心、快些准备府试。
见大哥为此还专门找他说话,贾琏也知现在是复习的关键时刻,只得暂时收了放松放松的想法。
略带遗憾地按捺住看话本的心思,他这才静下心来继续准备府试。
直到四月里府试也顺利通过,之后险而又险地考过院试,贾琏终于得了秀才功名,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本次京都万年县的秀才试共录取了三十名考生,贾琏呢,就排在第三十上。旁支的贾珩年纪虽小,成绩却更靠前些,排在第二十二名。
放榜那日,贾琏带着贾珩亲自跑去县衙外头看榜。他挤进人群,从上往下挨个看去,越往下心越沉,觉得定是要落榜了。
没想到先是看到贾珩的名字,紧接着就在最后一行看到了自己。这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贾琏转忧为喜,忍不住仰天大笑,拉着贾珩就往回跑。
天哪!自己终于是秀才了!
贾府这边也得了消息,报喜的门子已经来过了,说是琏二爷中了秀才,第三十名。贾母听鸳鸯回禀此事,笑着问道:“一共取了多少人?”
鸳鸯忍住笑意,脆生生道:“一共就三十个。”贾母一听拍案大笑:“琏儿的运气着实不错,这就是孙山呀!不如他的都落榜啦!”
于是满屋皆笑,只不过除却贾母和在船上见过贾琏攻书的元春、李纨,屋里真心实意替他高兴的没几个。
王夫人自不必说了,隔房的侄子罢了,又不是很熟,就是个面子情。邢夫人身为继母,和贾琏一向处不来,二人没什么交集,也只是强扯出一抹笑来应景。
至于贾赦,这位亲爹此时正抱着小妾高乐,听闻儿子中了,先是一喜。
待听说是倒数第一,脸就拉了下来:“最后一名而已,有什么可喜的。看看人家二房,当初可是得了县案首!”
那下人心说,全县才取三十个,琏二爷好歹在一个县里能排前三十,已是很了不得了。到大老爷这边,好似得第一跟砍瓜切菜般容易。如此这般腹诽了一回,方告辞退下。
却说贾母做主在府外放了鞭炮,等贾琏回来就开宴庆祝。贾琏还带了贾珩一道,这位是专程给贾母磕头道谢的:“没有府里的恩典,侄孙哪有今日?请老祖宗受我一拜!”
贾母虽对旁支没什么感情,却也心喜他们能自己立起来。让鸳鸯扶了这孩子起身,勉励几句赏了些东西,便留他府中吃席,贾珩自是恭敬应了。
等宴席结束,贾珩又到东府谢过贾珍,这才回了自己家。他爹娘白天已是高兴的哭过一回,这会儿见到儿子,都觉得跟做梦一般。
得知他还想继续举业,贾珩之父便道:“阖该如此,家里的事不用你担心,只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如今族学有西府珠大爷主事,你们这是赶上了好时候,切不可辜负大好机会。”
贾珩点头应是,他爹这才露出个笑来,拉着儿子用晚膳。这家虽贫,今天也如过年一般做了不少菜,算是替长子庆祝一番。
末了,他娘钱氏还问贾珩:“要是没有西府珠大爷,哪能有你的今天。我和你爹寻思着,要不去兴善寺给他立个长生牌位?”
贾珩一听连连摇头:“珠大哥一向不近鬼神,肯定不会同意的,还是别操这个心了。我看您做的白糖糕、花馍都不错,要不多蒸些我给他送去?”
钱氏一向听儿子的,于此事上却有些犹豫:“只是这样会不会太简薄了?”
贾珩笑着摆手:“我虽只见过珠大哥几面,却觉得他不是看重这些的人。
且咱家什么条件,珠大哥一清二楚,娘听我的准没错。”钱氏闻言,这才点了点头。
贾珠却不知贾珩的爹娘对自己感激至此,已是到了要立长生牌位的地步。
不过很快他就收到了贾珩送来的白糖糕和各色花馍,真是满满一大食盒。盒子外头用夹棉套子裹着,送来时还热气腾腾的。
虽然自己办学是为了完成任务,但人家知恩图报,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贾珠见着这些东西也没嫌弃卖相不精致,用湿帕子擦了手,就拿起一块糕吃了:“这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贾珩连忙笑着推辞:“这是我娘专门给您蒸的,说是要好生谢谢您。我家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只怕大哥嫌弃。”
贾珠笑道:“这是什么话,婶婶一番好意,我岂是那等人。”
说罢,又让晚月把食盒送进内院:“你给大奶奶送去,就说是珩大爷从家带的,味道不错,让她也尝尝。”
晚月笑着接了,贾珠这才问贾珩接下来的打算:“还准备继续读书吧?”
贾珩听了连忙点头,眼神中隐有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