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
整个青霞村都沦落为陈闲的夸夸教。
好听的话一箩筐一箩筐往外边倒。
陈贵:“天气炎热,大家领了东西都回去吧。”
青霞村人人都带着喜气。
将眼神看向陈闲。
“没什么事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陈闲说了一声,众人才打算离开。
陈青山脸上的表情颇为古怪,看了陈闲一眼,又看了看自家老爹。
一脸无语。
老爹啊,看样子您的威信在村里要降低了。
不过说实话,将猪肉分给青霞村人,尤其是现在猪肉的价格上涨这么厉害的情况下,是个人现在都会对陈闲心悦诚服。
那家伙是有东西真舍得给啊。
等人走后。
陈闲将剩下的几十斤肉。
分了十几斤给了陈大伯,又分了十斤给了陈青山。
陈大伯摆手:“我不要,我要和其他人一样。”
陈闲笑道:“杀猪匠都需要给一些肉添头,这是规矩。”
陈贵也笑道:“是的,确实有这行规矩。”
陈大伯笑道:“我知道有这行规矩,但是这肉也没有给那么多吧。”
陈闲:“天气炎热,反正我家也吃不完,你就拿着吧,给家里改善伙食。”
陈闲见陈大伯又要推辞。
继续说道:“我打算将家里那座老房子给拆了,重建,不知道大伯有没有认识合适的工人?”
陈大伯一愣。
陈青山站在一旁,“这件事交给我,我保管给闲哥找几个靠谱的拉土坯的老师傅,保管你家的土坯是又方又正,质量最好。”
“那你准备建多大的房子?”
“我家现在八口人,以后一人一间房,加上家里要是来客人的话,我打算盖十间青砖大瓦房。”
嚯!
本来以为是平平无奇的盖房子。
虽然稀奇,但陈贵觉得陈闲现在娶两个媳妇,一家人窝在一个大炕上,确实需要重新盖一个房子。
但听到青砖大瓦房,还是吓了一跳。
“认真的,闲哥?”
陈闲点头。
陈贵疑惑道:“十来间青砖大瓦房,加上砖,加上人工,没有个几十两,怕是拿不下来。”
陈闲点头。
陈青山站在一旁,以为自己在做梦。
“那可是几十两?”
本来我还打算劝陈闲不要那么好高骛远,建个茅草房就足够了,甚至都不需要建,翻修一下就行。
但听到陈闲说自己有几十两之后,忽然沉默了。
陈闲面色平静道:“我的运气还算不错,那肉菜的方子,我卖了一点钱,卖完之后我买了几十头猪,加上最近猪肉涨价,正好被我赶上,反手一卖,挣个青砖大瓦房的钱还是有的。”
听着轻飘飘随意的话。
三人都有些发愣。
尤其是陈贵,不是说当时在镇上摆摊被人针对了吗,不是说最近不打算摆摊了吗,怎么还买了几十头猪?
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强。
倒是陈青山有些啧啧无言。
人跟人真是不能比。
明明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在一个学堂上过一年半,怎么现在的差距这么大?
人家都住上青砖大瓦房了,自己还是老破小茅草屋。
自己还在那边盘算,给人家找拉土坯技术最好的老师傅,人家直接盘算去哪里找质量可靠的青砖盖房子?
陈贵清笑道:“交给我,我来给你找门路拉青砖。”
陈大伯颇为无语,看了他一眼。
那可是我侄子,怎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上心对他的事。
他冷哼一声,“房梁的事交给我了。”
房梁也叫檩木。
代表着房屋的支柱,古语有云,上梁不正下梁歪。
无不说明一根房梁木的重要性,代表着家风。
选房梁的时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将房梁木给阴干,防止出现干裂蛀虫。
砍树的时候要把树砍倒的方向正朝南方。
代表着自古以来古老观念,堂屋朝南。
陈闲:“贵叔,周先生决定在村里教书了吗?”
陈贵:“周先生可能要待一段时间。”
他也有些遗憾,不能把这棵参天大树给留下来。
陈闲轻笑:“交给我,盖学堂的钱我出了。”
陈贵拒绝道:“这不合适吧,这笔钱应该从村里的账上出。”
陈闲轻笑:“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着给大家一个安稳的学习环境,当然我也有一点自己的小私心,想要学堂尽快建好,让我家的孩子能够尽快跟着周先生学着读书做学问。”
陈贵愣愣看着那个年纪不算大的青壮年男子。
不由暗暗佩服,确实目光深远。
陈贵皱眉道:“我看,那之前的学堂还能用,没有必要盖一间房子,翻修一下,我见周先生衣衫朴素,且深居简出,可见他不是一个看重外在教学环境的人,更大的心思应该在教学和学问上。”
陈闲:“我想着盖好点的房子,就如雄鸟筑巢吸引雌鸟一样,让周先生看看咱们村的决心和诚意。”
陈贵摆手。
“大可不必,万一呢,万一咱村子孩童愚笨不堪,没有几个可造之材,人家先生呆不了几天就走了,岂不是浪费?”
陈闲思索。
陈大伯拍了陈闲肩膀,笑道:“闲哥,你往常脑子极为灵活,现在怎么怎么固执,你贵叔还不是想给你省钱?”
陈闲面带微笑。
“那行吧,省一点是的一点,谢贵叔。”
陈贵摆手。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知道你们家每天卯时都不到,就要起来忙活吃食,很是辛苦,生活不易啊。”
读书科举是农户翻身的唯一一条路,且是比较稳妥的一条路。
这个时代的农户,很少有农户主动将孩子送去学堂读书,认为读书会很费钱,不如帮着家里一起干农活,减轻家里多出人口吃饭的负担。
瞧瞧人家这胸怀和格局。
又看了看,站在一旁嘴里念念叨叨的儿子。
“爹,这块肉好,将肥肉割下来,放在油锅里一炸,油脂渣子和青菜炒一起,那味道别提多美了。”
陈青山没好气,踢了他一脚。
人跟人为什么区别那么大。
心塞。
“看你那点出息!”
“爹,我怎么了,往常家里做好吃的菜,也没见你少吃一口,你就知道说我。”
陈贵差点自闭。
逆子。
另一边。
镇上。
陶然居。
“掌柜的,猪肉价格又涨,现在已经四十三文一斤了。”
陶掌柜愣愣无言。
“那把猪脚饭、酱香肉上涨一百五十文。”
“掌柜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便宜啊。猪肉涨了接近一半,咱们的价格是不是应该提高到二百文才对啊。”
“咱们现在是和隔壁百味楼争客户,猪肉上涨,隔壁很有可能涨价到二百文,我们能顶住成本压力,只卖一百五十文,是不是客人都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可是,咱们真能撑得住吗?”
陶掌柜沉声道:“撑不住也要撑,这样的事情咱们做的还少吗,到最后不过就是拼价格战,熬死他们,最后镇上会做红烧肉的,只有咱们一家,咱们想定多少就定多少。”
“甚至三百文,四百文也会有人买的。”
陶掌柜吩咐一声。
“去将店内菜单,酱香肉,酱香肘子这一栏的价格给改掉。”
“好的。”
陶掌柜暗暗发誓:“现在唯一做的就是,和隔壁百味楼撑,谁先熬过谁。”
无端地像是想起什么。
他心神不宁,突然想起了那摆摊的陈家人。
等自己将百味楼拖垮,下一个收拾的就是陈家人。
他不会允许在整个大兴镇,除了陶然居,还会有人卖红烧肉。
区区二十文就卖,自己以后假如卖二百文,那些贪图便宜的人,肯定会去陈家摊子前购买。
自己之前给了他们机会收购他们的方子,允许他们能够摆摊售卖,可是他不中用,不知道把握机会。
错过这个机会,陶然居绝对不会给他摆摊的机会。
不然让那些顾客看到,自己这边卖二百文,人家卖二十文,二十文还能摆摊做下去,说明有的赚。
自己卖二百文,是不是更有的赚?
食客心里能舒服吗?
都会在想,是不是在把他们当成冤大头。
且让陈家人先蹦达着一会儿。
那边有伙计偷偷将一名少年放进来,附耳低声道:“掌柜的,马主事派来的人,说是本来打算多收陈家摊子的卫生费,陈家摊子只给了一天费用,这几天一直没来。”
陶掌柜轻笑。
“不识时务。”
“别管他,我现在全部精力在百味楼。”
很快。
陶然居开始上人,大唐开始变得热闹。
“咦,掌柜的,你们家的酱香肉怎么卖这么贵,隔壁原价没涨,你们现在卖一百五十文,是不是太贵?”
伙计解释起来:“先生,我知道你很急,但先别急,听我解释,最近猪肉的价格一直在上涨,菜确实该涨,不然我们生意会很难做下去。”
那食客非常不客气道:“你们酒楼生存艰难,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赚的钱和我一分都没有关系,少拿这点道理来绑架我,我只关心你们这道菜比别家的贵,有问题吗?”
“我只是食客,又不是老板,让我同情你们,谁来同情我的荷包!”
围观的食客本来已经被伙计说动了,下意识跟着伙计思路想。
共情起来,确实,生意不好干。
猪肉涨价,人家肉菜涨价,很合理。
但隐隐觉得那里不对劲。
也说不上来。
此事被这食客一说出来其中的利害关系,顿时点头赞同起来,真是我等嘴替。
“兄弟高见,把我们的真心话都说出来了,痛快!”
“是啊,你生意难做,我们干活的钱难道是大风挂过来的嘛,就算是大风刮过来,也要弯腰去捡,我是食客,不是老板,我只关心哪家的饭菜最便宜!”
“娘的,真把咱们当傻子一样糊弄、当韭菜一样一茬接着一茬割!”
有已经点菜的食客,直接将菜倒扣在桌子上,瞬间汁水四溅!
“大家走,去隔壁吃。”
伙计呼喊。
“别走!”
这边的骚乱,陶掌柜已经知道了,赶紧冲出来,但根本阻挡不住。
有人吃得几块,已经趁着骚乱,吃干抹净,混迹在人群中悄悄溜走。
失魂落魄。
伙计的呼喊让他心烦意乱。
“行了,不就是几个食客吧,现在只能将菜价对标隔壁,我们还有机会,顶多少赚一点。”
伙计急了。
一番严厉说辞,伙计干干解释道:“不是啊,掌柜的,他们没给钱啊。”
“啊?”
陶掌柜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一句话。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那食客去而复返。
陶掌柜一脸惊喜,赶紧出来解释:“先生,我知道你很着急,陶然居选择的猪肉都是上好的山猪肉,请来的师傅都是长年累月、呆在后厨磨练厨艺,对面百味楼菜的滋味怎么能和陶然居相比?”
那食客冷笑一声。
“好啊,掌柜的,我刚从对面楼出来,恰好刚吃了对面这道菜,好不好我不知道。”
陶掌柜上下打量,这人莫不是来闹事的吧?
那食客从桌子上拿到荷包,淡然道:“刚才荷包忘记拿了,不好意思。”
陶掌柜:“?”
蒋掌柜笑眯眯的看着对面。
陶掌柜一个劲挠着头发,怀疑人生。
“这怎么可能,蒋掌柜莫非是个傻子,猪肉价格都上涨了很多呀。”
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陶掌柜面色复杂,深呼吸几次,亲自站在门口沉声吆喝道:“刚才是我家伙计的失误,从现在起,我家九十九文万卖这道菜,诸位请稍等。”
伙计站在一边,瞠目结舌。
掌柜的发疯了不成。
陶掌柜面色阴冷,背对众人,“你且仔细着,不管对面出多少价,咱们跟,他跟着降价,咱们也跟着降价,他们始终要比他家便宜一文。”
他就不信,蒋掌柜真能撑过这波。
猪肉的价格上涨,有目共睹。
你是失心疯了不成?
存心和我捣乱。
好好做生意不长吗?
我倒要看看。
是你底蕴深厚,还是我更技高一筹,看看谁能熬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