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有了,元家,那个元家,德妃的娘家,孝文侯便是姓元的!”说到此处,宝世子突然睁大了眼睛,目露惊恐,“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孝文侯是没什么实权的,这个侯爵都是当年因德妃一胎双生而封的,原来他们家的爵位只是个伯而已,还是那种三世而斩的,就因着德妃生了双生子,他们家的爵位便保住了,所以陛下中毒不是云贵妃动的手!是德妃!”
借此言致便想到了另一件事,昨夜本要问轻音的,却被轻音身怀有孕一事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而忘了,这会儿想起,沉了脸说道:“我一直没问,陛下的身子是不是撑不住了?之前的消息不是说我嫂子已经为陛下解了毒?为何我昨日见他,却仿佛······行将就木了?”
这事宝世子便不知晓了,一直拿眼睛去瞟在宫中常来常往的千允和梅之白。
千允难得皱眉,面色也不太好看,“那日世子妃解毒后,又留下药膳与陛下调养,原已恢复甚好,半月前突然便失了精气神,世子妃看过后,表示无能为力,陛下十年前便已中毒,那毒会在人体内潜伏多年,月前正到了毒发之时,偏偏又中了新毒,这新毒霸道,待新毒全解,旧毒已无力回天。”
“厉害,真的厉害,云氏真是将阴谋诡计用得炉火纯青。”言致抿唇咬牙,感觉心中一片繁乱,“我不管了,今日我便要送德妃去死。”
话落,她便掀了车帘,一跃而出,宝世子挣扎地喊了两声,见她毫无回头之意,突然狗胆包天地对着释离原道:“她都发疯了,你不去看看啊?出事了怎么办,那到底也是一宫之主,两位皇子的母亲!”
“她心中有数。”
释离原的气定神闲气煞了宝世子,他真是恨极了自己只有点三脚猫功夫,恨恨地咬了牙对车夫道:“去宫里,快点。”
梅之白按住他的手,摇头道:“不可,无论阿草成与不成,此事我们都不知晓。”
“那我们怎么办?就不管不顾了?”
“你让车夫慢一些,今日云钱二氏被诛族,我们本就该去回禀陛下的。”见宝世子还是愤愤不平担忧不已,无奈一笑,说道:“阿草不是心血来潮,德妃若真是云氏女,那她便不能活着,六七两位皇子上次便已被她利用来给陛下下毒,此事我已确定他们是不知情的,他们如今还是单纯善良的孩子,可以后呢?云氏被我们诛族,嫡系一人不剩,德妃能为云氏对陛下下手,连亲生儿子的性命都不顾,她对云氏的感情显而易见,必然会因此心怀怨恨,若她从此教导两位皇子将我等,将陛下视为仇敌,那待他们长成,又将是另一场风波,大祁如今,已经不起更多折腾了。”
宝世子瘪瘪嘴,看了千允和释离原一眼,见他们都闭着眼靠着侧壁养神,显然心中对此早清楚,不愿承认就自己一个人蠢,他随意地挥了挥手道:“好了好了,我明白,我这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出事么。”
梅之白也不戳穿他,笑了笑,不再说话。
言致极为轻松地就进了宫,悄没声息的摸到了德妃宫中,她虽未来过,但整个皇宫的格局她都熟悉得很,且当今后妃并不多,宫中大多宫殿都是闲置的。
伏身到屋脊上的言致看着院中来去的宫婢,感觉有些奇怪,虽说六七两位皇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宫殿,可还住在宫中,随时都会来找德妃才是,作为少有的孕育有皇子的高位妃嫔,按理说她宫中不说热闹非凡,也不该这么安静才是。
安静得都有些过分了,婢女内侍们脚步轻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心中存疑,言致摸清了德妃所在后,猫着身子窜进了屋中横梁上,一进去,便听到了细细的啜泣声,那弥漫满屋的香烛纸钱味道让言致感觉有些头晕。
摸进内室,果然只有德妃一人,穿着丧服,垂着头,一张一张的烧着纸。
言致心中冷笑,屏息听了听,确认只有德妃一人在,也没有心思去听她在说些什么,贴墙而行,迅速移到德妃身后,先伸左手捂住她的嘴,而后抽出她头上唯一的一支银簪,手顺势而下,握住德妃的右手,将银簪强硬地塞入她手中,再握着她的手往上,狠狠刺入了她的喉中。
德妃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便没了气息。
言致缓缓放开自己的手,慢慢退开,任由德妃顺势倒到地上。
离去前,言致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这就是个悲痛过度自杀身亡的样子,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言致翻出宫墙时,想了想,还是往宫门那边走了一趟,竟恰好看到宝世子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宫里来。
衡量了一下此时进去不会被发现,她便不作犹豫地如燕投林般进了车中,见她进来,几人都没什么反应,最咋呼的宝世子也只是上下扫了她一眼,确定她没什么伤便撇过了头不再看她。
释离原鼻翼微动,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才拉了坐到自己身边,然后从怀中掏出帕子,拉起她的右手,轻轻擦拭。
“噫?”言致惊奇,她以为自己动作足够快了,没想到还是溅了一些血到指背上,“她真的是云氏女,居然明目张胆在宫中着丧服祭拜,呵,倒是方便了我,我估计等我们从宫中出去,她那都未必会发现。”
千允睁眼,眉目清冷,话却温柔许多,“与你无关,你今日出了刑场就一直在车中。”
言致耸了耸肩,回道:“知道啦,对了之白,祁俊轩那书房中可有什么有用之物?”
梅之白摇头,说道:“他很谨慎,书房中有个铁盆,盆中有不少纸灰,有用之物都被烧了,唯一有用的便是一张军防图,我看过了,祁俊轩在其上做了不少标记,我对军事不通,回头你看看,应能有些用处。”
言致高兴地摸了摸下巴,露出一口大白牙,“若当真是祁俊轩所用的,那便太好了,我能凭此得出他许多动向,如今不知他何时会起事,若有此物,我们应对能轻松许多。可是他既然这么谨慎,怎么会留下如此重要之物?没来得及吗?”
“应是未来得及,这般地图皆制作精密,力求防水防火,非一时便能毁坏的。”说话时释离原折了那方染了血的帕子,放入怀中,见言致眼睛一直盯着,便道:“怎么,你要洗洗再还我?”
“她要是洗得干净便有鬼了,行了,到宫门口了,下车吧。”
宝世子先行一步掀帘跳下了车,言致下车时忽闻马蹄声,抬头望去,“是唐久,我哥的亲兵。”
她话音方落,唐久便到了她面前,翻身下马,行了军礼,道:“小将军,末将奉命来传捷报。”
言致伸手搭住他的胳膊,将人带起身来,问道:“捷报?大哥已经肃清西川原,将羌人赶出去了?”
“回小将军,正是如此,将军大败羌人,俘虏近六万人,末将离开时,将军已开始教化羌人,让他们学耕种建房,安家置业,以求使羌人与汉人同语同俗,永绝后患。”
言致手指摩挲了一下,笑道:“大哥十分厉害,近日朝中无好事,这个消息必能让人心振奋,你快些走,去与陛下报信。”
唐久应话离去,言致挑眉望向释离原,这番话她今晨才听过一次,“大哥去西川原时,你不是和我在建州,何时与他说的这些?”
释离原轻轻带了下她的肩,让她不再站在那儿,走了起来,才说道:“你又怎知一定是我说的?便不能是清珏自己所想?”
“不可能,我自己清楚,我们这些戎马沙场的人,只信奉武力至上,若无人点拨,大哥必然是将羌人打服打怕,不敢生出半分异心,将他们当劳役来用的,若那些话不是你说,不管是我,还是父兄,都不会取信的,我们见了太多异族蛮夷对百姓的迫害,他们每次入侵都如蝗虫过境,我总觉得在这些蛮夷眼中,我大祁百姓都是如牛羊一样的,无论杀伤还是掳掠都是对牛羊一样的态度,随意且残忍极了。”
感觉喉咙有些发痒,言致轻咳两声,吸了口气,却发觉连鼻音都有些重了,不想叫他们发觉,便侧了侧头,才继续道:“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总不是假的,我们也不是没尝试过与蛮夷互通有无,但最后都只是养大了他们的野心,让他们更加凶残罢了。”
宝世子试探性的问道:“既然如此,那这次······”
言致频频摇头,与他对视一眼,他一如既往平静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她便笑了笑语带感叹地道:“不一样,瓴之说的,和我们以往做的不一样,我们只是与其互通有无,实则仍是互相戒备,互相怀疑,连交谈都要借助于第三者,而瓴之所说,是将蛮夷汉化,让他们有所住有所食,慢慢把他们也变成大祁百姓,这是实在能绝后患的,我们以前,实属当局者迷,为将者,总是简单将蛮夷认定为敌人,一叶障目,我们从未想过可以这般去做。”
他一言点醒梦中人,以后会如何她不知晓,但目前,她觉得他所言是对的,不论蛮夷还是大祁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都是鲜活的生命,若能安宁,谁愿起战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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