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致慢慢睁开眼,看着头顶绣着花的床帘,心下叹气,居然在轻音的床上。
果然转头就对上了一双疲惫不堪盛满担忧的眼,她扯开嘴角笑,想缓和一下气氛。
却不知自己脸色苍白,这笑,愈加令人心疼。
“笑什么笑,嫌自己伤得不够重?”
“没有,轻音姐姐,我睡了几日?”
轻音无奈地摇头,说道:“别指望我会告诉你战况,战事已经与你无关了,你只需要养伤。”
“我不去战场,你告诉我我睡了几日,我只想知道如今的战果,轻音姐姐,我为这一战付出良多,你忍心吗?再说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思考更费心力,岂不是辜负你为我医治的用心?”
轻音蹙眉,看着她哀求的眼神,别过头去,叹了口气。
“你睡了十天,如今应该兵临北狄王城城下了。”
言致沉吟,回想北狄王庭的境况,说道:“北狄王庭模仿中原城池而建,以巨石为城墙,再说郾力坐阵,短时间内打不下来,从鉞城到王庭快马只需一日多……轻音姐姐,我饿了。”
一本正经分析战况的人话题突转,听得认真的几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轻音以为她只是分析了战况,认为确实不需要她了所以愿意安心养伤,非常高兴地亲自去给言致端粥。
屋内剩下的几个医童对视,隐隐觉得小将军应该不是这么安分的人。
但这话,当着谁他们都不敢说,唯一敢说的那个人估计听不懂。
喝了粥吃了药,言致听话地睡下,临睡前说道:“轻音姐姐,你之前为我做过一件血红色的大袖衫?”
“什么血红色,那是嫣红,我还绣了黑色的云纹,那么好看,可惜你不穿。”
“我明日穿,可好?”
“好啊好啊。”
言致伤在手臂,深到见骨的伤,只睡了十天怎么也养不好,但轻音盼她穿那件衣裳盼了很久很久了。
整整六个人帮着她换上了衣裳。
暗红色的交领襦裙搭上嫣红色的大袖衫,黑色的腰封勾勒出她细若柳的腰肢,宽广的大袖衫空荡荡的挂着,越发显得她消瘦。
美则美矣,可这艳红的衣裳与她苍白的面色一同看着,怎么这么令人心疼?
尤其这身形消瘦又偏要挺直背脊微抬下巴的骄傲模样,越看越心惊。
军中几名将士的妻子被找来暂时服侍言致,最开始很畏惧,因为小将军的威名边塞无人不知,可这十日下来,小将军一直昏睡着。
她们看到的,只有一张苍白但漂亮得过分的脸庞,此刻她醒了,这般柔弱的气质怎么也不像个大杀四方的将军……
她们暗暗想着,会不会是夫君搞错了,这么个漂亮惹人怜的小娘子,怎么会是叱吒沙场的女杀神呢?
“扶我出去走走,躺了十来天,也该晒晒太阳了。”
这个想法没有任何问题,轻音自然同意。
却不想她刚刚出了门就扬声喊了句:“来人。”
轻音一怔,她已经铿锵有力地吩咐道:“备车,然后快马送信到战场,一定要让北狄郾力知晓我重伤才苏醒,正在赶往王庭。”
轻音震惊,连忙扯住她没有受伤的右臂,怒道:“你要做什么?言致你别胡来,我不同意你上战场。”
“我非去不可。”
她定定地看着轻音,目光恳切。
良久,轻音败下阵来,咬牙说道:“好,我同意,但我要一起去。”
言致沉吟,然后点头。
三天后,言致的马车终于慢行到了北狄王庭城下,城墙已经残破,北狄已是强弩之末。可城墙上的北狄士兵仍旧目光坚毅,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身上的气势也仍旧强悍,或者,更加强悍。
言晔打马拦在了车前,面色含怒。
轻音无奈地掀开车帘,对上言晔的眼,认真地点了下头,希望他能把言致劝回去。
“阿草,你信不过父亲与我吗?”
嗯,这句话很好,阿草肯定不会说她信不过父兄的,那信得过自然就该回去了。
轻音赞赏地看了一眼言晔,对方却微微摇了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信得过爹和哥哥。”言致应下了兄长的疑问,然后才道:“可是,这是北狄,这全民皆兵的北狄,哥,你有把握他们不会临死反扑吗?逼之过急,一旦他们弃了王庭退入草原深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追击全歼,一朝结下深仇,那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些我与父亲考虑到了,这些日子已经把他们打服了,明日就会派人与郾力和谈。”
言致摇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君子言必诺,最开始就是我与他谈,现在最好也是我来谈,郾力是耿直之人,我答应他的事若没有做到,他很难再相信你们,我去谈,事半功倍。”
言晔说道:“你也说了你答应他的没有做到,我们如今打到了王庭城下,你如何确保他会相信你?不会认为你装伤刻意逃避此事?你此时重伤未愈,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
“哥,你仔细看看我,你若是郾力,你信吗?”
她眨了眨眼睛,刻意低咳了两声,笼在宽大衣衫内的身子消瘦羸弱,艳红的衣裳衬得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
这样的人,一看就是重伤未愈。
“郾力很好骗的,兄长尽可放心。”
言晔扶额,北狄八大将之首怎么会好骗?但此刻已没了刚才的担忧气怒,他仔细思考确实是妹妹去谈最好。
但心中又实在放心不下……轻音武功稀疏,虽精医毒,他却如何也不可能让她随同进去。
“哥哥先去叫阵,轻音陪着我,你只说我伤重不良于行,问他能否由你陪同入城,他应会同意的,你和轻音陪我一同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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