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祝不凡,你躲在那边干什么?赶紧过来呀!”
一声大喊,是光头那厮!
我非常不想搭理他,可见着木头周老头也一同看着我这边,显然都是在等着我过去。
没有办法,我只得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溪水缓缓,我湿了鞋。
潭中已无人,戒痴小和尚已经穿上了宽大的茶色僧服。不过他看起来过于憔悴,坐在石头上,慢慢的喝着水。
“英台,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戒痴小师弟。”
当我走过来后,光头向我介绍着戒痴小和尚。
也不等我去客气几句,戒痴小和尚站了起来,佛手在前对我施了一礼:“祝师兄,你心中郁结很重,需要师弟帮助吗?”
我靠,这小和尚好厉害呀,居然能看出我郁闷!
不对呀,他怎么称呼我师兄。嗯,应该是按照光头的辈分来喊的……
抱拳回了一礼,我对着戒痴小和尚讲:“也没什么烦心事,就是想在金陵城找个会卜算之术的朋友。这一直没找到……”
哎,一声叹息,我看向了周老头,心想你这天天说自己一只脚踏进了金陵城的大师圈,咋连个阴阳先生都给我找不到。
周老头看出了我瞧他的眼神不对劲,点上了一根烟,转过了身去。
而就在我准备对周老头吐口水的时候,戒痴小和尚开了口:“师弟刚来金陵城时有缘遇见了一位懂占卜之术的施主,观其性子应该和诸位师兄意气相合……”
一瞬间,我惊出了笑脸。过去一把拉住了戒痴小和尚的手:“真的假的?那个人道行怎么样,你快和我说说!”
“好,师兄勿急……”
水潭边,戒痴小和尚又坐了下来,而我也点上了烟,听着他和我说那位懂得占卜之术的人……
哈哈,我发现这戒痴小和尚简直就是我的福星。他口中的那位懂占卜之术的人,年纪比我稍长一些,大概23、4的样子,在金陵某老城区摆摊算命。
这个人的道行不高,三个泰左右的气,但卜算的本事绝对不低!
戒痴小和尚说,此人的卜算手法尤为巧妙,即使是他也停步观摩了许久。
哈哈,一个能让修炼了佛门六道的和尚,开口讲其卜算之术巧妙。我敢肯定,他就是我要找的伙伴……
日已向西,我们几个开始下山。
虽然和戒痴小和尚是第一次见面,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但我们已然打成了一片,熟悉的就像认识了十几年的老友。
讲真的,一开始我还以为戒痴小和尚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最起码也是那种开口闭口都是佛语禅谜的死相。
可是,戒痴小和尚完全不是那种人。非常的好相处,除了举止端庄外,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我很欣赏这个戒痴小和尚,尤其是有光头这个家伙做对比!
谈笑声中,我们下了山,周老头也开车将我们带回了“璀誉堂”。
不用多说,以周老头的性格,自然是在饭店订了一桌。好酒好肉的招待,拉近彼此的关系,也顺便了解一下戒痴小和尚的能力。
可是,令周老头失望了。戒痴小和尚并没有赏脸,躲进了隔间,称几日没休息,婉拒了美意……
光头是占便宜没够的主,明显看出了周老头没了兴致,但还是硬拉着他去了。
呵呵,其实本来我也想去的,但一听木头让光头打包饭菜回来,我立刻就赖在了沙发上怎么也不肯去了。
对此,光头骂骂咧咧了几句,强行拉着周老头出去了。
而我,习惯性地掏出了一张白纸,快速的折叠了起来。
现在,我的心情极好,因为一下子算是多出了两个懂卜算之术的朋友。一个就是戒痴小和尚,一个就是在老城区摆摊算命的家伙。
嘿嘿,等戒痴小和尚休息够了,我就让他带我去老城区,拉着光头将他们两个灌醉,然后趁着酒劲让他们答应帮我算清楚柳家的事情……
美滋滋笑着,我折叠纸人的速度越来越快。
然,木头这家伙却突然坐到了我身边。
“丁卯、丁未、丁丑!甲子、甲申、甲午、甲寅!三丁六甲,凝……”手中法诀迅速掐成,木头施展着三丁六甲之术,凝成一道无形的四方阵。
“你干嘛?”惊讶中,我将手里的纸人放下,满脸狐疑地望着木头。
见状,木头告诉我他只是不想被戒痴小和尚听见我俩的谈话。同时问我:“英台,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什么事?”我挠了挠头,不知道木头这家伙要搞什么。
“你……”欲言又止间,木头对我张口无言。
我盯着他那张仿佛吃了苍蝇的脸,忽然明白了过来,讲:“你说小和尚的事啊?我觉得他挺好的呀,非常适合加入我们这个团伙……”
嘿嘿,对着木头嬉皮笑脸的我,少有的被木头翻了个白眼!
“英台,你在山上的时候没听见戒痴说他师傅的事情吗?”
“我当时有其他事,还真没怎么关心……”不好意思地讲着,我也掏出了一根烟,点上。
见着我吞云吐雾,木头好奇地问:“这烟有什么好抽的?”
“我抽的不是烟,是寂寞。”对着木头挑了挑眉,我打趣着。
谁知,木头听了我这话,连连摇头。他看我的眼神中,居然有一种长辈看不成器晚辈的意思。
我靠,我被木头恶心到了,连忙跟他讲:“喂!你别这样看我,咱俩可是兄弟,是平辈!”
“哎……”一声叹气,木头用手揉着眉心。
良久后,他对我说:“英台,我想让戒痴去找我师尊。但……我还有些犹豫,你能不能给我些意见?”
“什么情况?小和尚到底和你说了什么……”惊住了,我真想不出,能有什么事能让木头拿不定主意的!
“璀誉堂”中,四方阵内,木头开始跟我讲起了戒痴小和尚的事情。
木头说,戒痴小和尚不是帮着郑老板去外地搞定了那位仇怨难解的梁老板嘛。
郑老板当时说,那位梁老板失势之后,相当的悲惨。人死在了监狱里面,家里也失了火,妻女不幸葬身火海。
郑老板以为,戒痴小和尚已经回了金陵城不会知道这些。可戒痴小和尚乃是修炼了佛门六道了人,又怎会不知呢……
本已回到了金陵城的戒痴小和尚,又去往了外地,做了他能做的一切。
先是替梁老板一家找了坟地,将其安葬团聚。再超度其一家亡魂,以血经开路,护其黄泉无忐忑。
甚至,戒痴小和尚为了赎罪,叩佛三千,对着佛祖祈愿,祈求用自己三世功德,换其一家来世福源。
做了自己能做的一切,戒痴小和尚依旧心中不安。虽未杀生,却已破戒,此为罪孽,谈何弥补……
心中不安的小和尚,就近找了一座寺庙禅定。
可在其禅定之中,却困倦睡去。
也是,这戒痴小和尚终究是人,又是写血经,又是给佛磕头了三千次,不累不困才怪呢。
可这刚一睡去,忽闻门外木鱼声。
寺庙木鱼,本该使人平静,但戒痴小和尚却听出了一种熟悉的味道。
而当他打开木门时,傻了眼!
夜幕下,那敲着木鱼的人并非庙中僧侣,而是自己远在金陵城监狱中的师傅……
恍惚之间,戒痴小和尚瞧出了不对劲。师傅,的确是自己的师傅。但却是魂魄而来……
无言相望,戒痴小和尚捶胸顿足,心知师傅这是已然圆寂,来见自己最后一面。
踉跄着扑向师傅,戒痴小和尚泣不成声。他有千言要问,却只听得师傅让他坐下。
惠安和尚敲打木鱼的速度逐渐变慢,坐下的戒痴小和尚望着师傅那张慈祥的脸,泪水不干。
惠安和尚,的确是圆寂了。他此番前来,也的确是来见戒痴小和尚最后一面。
但这最后一面,惠安和尚却只是敲着木鱼,讲着佛经。
那佛经,惠安和尚以前经常同戒痴小和尚讲。其中道理简单,是缘起性空,刹那无常,唯有放下……
当佛经念完,惠安也同戒痴小和尚说:“徒儿,为师要走了。你的罪愆为师帮你拿起了,但能否放下,还需要你自己去修行。
徒儿,可知为师为何替你取名戒痴吗?就是知道你无明难消,痴愚难灭……
徒儿,莫要伤心。为师已经知错,悟了那善恶不分长短,功德不在尺寸。此番因果,皆因为师而起,也只可为师去消……
徒儿,记住,方外之人无劫数。超脱只在一念间……”
木鱼声,断了,再未响起。惠安和尚走了,只留戒痴小和尚一人,渐渐闭目。
他的心魔,在那一刻出现,是劫!
也是在那一夜起,戒痴小和尚眼中的因果变了。是乱,似假,扰乱着他的心智……
木头和我说,自从心魔起,戒痴小和尚用尽了一切办法,想消了这心魔,却终究只是徒劳。
后来,戒痴小和尚回到了金陵城,做了很多事,就是想以断因果来消心魔,却发现这心魔越来越重。
当时,我们在荒山水潭找到戒痴小和尚时,他已经被心魔困了六日。若非其佛法底蕴足够,恐怕我们去时见到的,会是一个失了心智的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