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
相信没人敢想,这一场黑潮竟惹得天下十年都不得安生,无数豪杰因此陨落,无数百姓因此饿殍,就仅仅只是因为它。
权术...
竟真的可以凌驾于万物之上,而生存在云端上的人,是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和评价,更不会在乎那些生活在苦难中的可怜人。
而微弱的烛光,只能将彼此的心拉得更近了一些。
“能不能别去?”
这是唐舞的呼唤,是她心底最为不舍的声音。
轻轻地替丈夫梳着头,那声音就好似从空灵的世界里传来。
(一声深沉的叹息...)
有些话虽不必多说,但它所包含的意思却是复杂的。
“我真的不明白,这都多久过去了,你为何就是放不下呢?”
缓缓地梳,轻轻地问。
“这本就不是一件事,你不应该把它们混为一谈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陆国强这才慢慢说起。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件事,不是两件事。”
听着陆国强的话,唐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望着眼前的铜镜,是直勾勾地看着镜中的丈夫,眼中的光更为黯淡,也更是复杂起来。
“怀古...他是我的兄弟。”
当然了,在唐舞盯着陆国强的同时,他也同样透着铜镜望着她。
“赤甲军已经没了,神威府也没了,包括你这些年一直念叨的好大哥,什么都没了,什么都不剩下了,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放过自己?”
一把从背后搂住身前的人,唐舞竟有些哽咽,而她微颤的手更是说明了这一点。
“放过自己吧,就算是为了我,就算是为了孩子们,好吗?”
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行清泪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她的脸颊。
“那谁又能放过他们?”
只不过陆国强的回答...
哎...
当真是命运捉弄啊!
“我吗?”
轻轻地将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拿开,陆国强整个人转了一圈,让自己可以直视唐舞,而他的问题,又何曾不是在自己问自己呢?
谁能放过他们...
谁能!
“我...”
听着陆国强的问题,唐舞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舞儿...”
其实这会儿陆国强的内心是极其纠结的,因为唐舞方才的问题好似一把尖刀一样,是狠狠地扎在了他的心上,不仅扎了一刀,还不断地翻搅着,不断地深刺着,直至把他的心捅得千疮百孔。
可是他做不到背弃誓言...
对于曾经的峥嵘岁月,陆国强忘不了,尤其是在赤甲军的那段时光,更是被他铭记于心中,是一刻都不敢忘的。
作为曾经的战友,作为曾经肩并肩的兄弟,若是当年没有秦怀古,想必就不可能有彼时的陆国强,因为他早已记不清楚,这位文质彬彬的江南书生究竟救过他多少次。
而现在天地剑宗有难,他作为秦怀古的兄弟,他当真做不到让自己就这么视而不见的。
而且有件事他并没有告诉身后的唐舞,那就是此番前去三十六洞湖的可不仅仅只有镇西府一家,据探子回报,如今已在雁湖岛抛头露面的势力就不下二十几家,有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中的,更有远在朝堂之上的。
庆山方面此次来了青城的天龙观、岭川的神隐门...
凉州方面此次来了雍城的剑冢、九阳的九阳山、河石的幻酒肆坊...
秦州方面此次来了永安的崇山寺、天川的普净慈航、太平谷的天刀门...
西固方面此次来了龙蟠的镇西府、濯泉的白龙山庄...
平皮方面此次来了苍山的酆都、冉城的神机寺...
豫川方面此次来了天凉的白马观、云桥的铁场...
邑州方面此次来了汴城的安国府、河谷的巫蛊教...
锦州方面此次来了万通的唐门、安家堡的合欢宗、永春的蓬莱阁以及本就在三十六洞湖的天地剑宗...
云林方面此次来了尤东的极仙观和樾山的樾山派...
这还只是目前在雁湖岛上露过面的势力,至于那些依旧隐藏在阴影之中的人,又有谁能够真的了解和清楚呢?
然而更让朝廷感到心里发慌的是,彼时出现在三十六洞湖的诸家势力当中,可有不少人都是参加过赤甲军的,也就是说刨除镇西府的陆国强和天地剑宗的秦怀古之外,彼时的雁湖岛上可还余有赤甲军余部的。
而且还极有可能是大规模的聚集...
要知道韩靖安手中的这支赤甲军可是被朝廷定了个叛国的罪行呀!
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的话...
说实话陆国强不敢深想!
也许正因为唐舞也看到了这一点,这才导致了她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再去三十六洞湖趟这趟浑水的真正原因吧。
“我只想救我兄弟。”
只是陆国强的想法就显得单纯许多。
“那我和孩子们呢?”
不过唐舞看样子还想再争取一下。
“你敢保证朝廷不会拿此事做文章吗?”
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陆国强的胸口处,她接下来的话好似是用后牙槽说出来的:
“你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你是镇西府的陆国强,是掌管了四千多子弟兵的将军,赤甲军这滩浑水你好不容易才得以抽身,怎敢再踏进去?”
情到深处,泪自然落下。
“你不为我着想,你不为四千子弟兵着想,那你最起码也要为你的两个孩子着想吧,泓儿刚过八岁,彤儿更是连四岁都不到,陆国强啊陆国强,你糊涂啊!”
这般看来,朝廷的差事可不好兼啊!
其实有件事陆国强是清楚的,当初为了确保他尽快地从赤甲军体系中抽出身来,唐舞的娘家可没少为此出钱出力,别看那会儿的他已经是镇西府的少帅了,但若没了剑冢的默默支持,他还真不一定能当上这位镇西将军,更别说统率这四千多名龙蟠关的子弟兵了。
而现在呢?
他竟为了一个好些年都不拉扯的兄弟就愿意押上自己的全部身家,这不就是极其典型的赌徒心态吗?
什么狗屁的兄弟...
什么狗屁的赤甲军...
在此时唐舞的眼里,都不如自己的这个小家来得重要。
“就算是糊涂,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兄弟去送死,我真的做不到啊!”
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陆国强显得很是痛苦。
“这就是你的决定?”
微弱的烛光,将屋内的人映射得很是真实。
“就当我对不起你吧。”
看来他已然下了决定。
“去跟孩子们道歉吧,我不需要你的这份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