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不是你所说的算，也不是我说的算，而是历史说的算！”
    “你可以看看天底下那些已经仅存在史书上的王朝，哪一个不是如此？”
    “他们终究抵挡不住发展起来的百姓，和百姓们的合理诉求。”
    “其次，就算您真的做到了那一切，那么您又觉得，生命力顽强的村民们难道就不会用双手勤劳致富，自己走上富裕吗？”
    许牧轻飘飘的几句反问，直接让朱元璋放弃了原先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越是贴合许牧的想法，越是贴合他的思路，朱元璋就越发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中的渺小。
    不论是村长也好，亦或是皇帝，好似都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改变不了任何的可能，甚至连自己的命运也没办法干预或者说是决定。
    想到这里，朱元璋的神情也因此越发有些低落。
    而许牧察觉到他的情绪后，心中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随即也缓缓地继续说着。
    “人的求生欲望以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素来都很坚韧。”
    “正如我刚刚给您说的，即使没有外人帮助，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自己发家致富。”
    “毕竟生命会自己寻找出路。”
    “或许现在他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的未来，但是以后总会达到那种程度。”
    “因此，日后等他们有能力反抗，您觉得他们是会将矛头指向那些欺压他们的士族和富农，还是对他们有善意和帮助的村长？”
    “这一点，想必我不挑明，您也一定能够自己猜到吧？”
    朱元璋心中在想些什么，许牧心中可以说是一清二楚的。
    这位老爷子就算是平日里再开明，但说到底心中还是有着几分的封建残余的。
    在村子中，村长的位置就相当于皇帝的位置，无论是权利还是威严都是一顶一的。
    而朱老爷子掌握了这份权利和威严大半辈子，此时告诉他让他丢掉，无论是谁心中都会感到不痛快。
    但是这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归根结底，无非就是选择前者还是后者的问题。
    朱元璋用脚想，都能猜得出村民们会怎么选。
    而平日里，朱元璋自诩并未亏待百姓，因此他并不担心自己在许牧的预设里会成为百姓的敌人，也算是给了朱元璋些许欣慰。
    可是这其中带了的些许欣慰并未能够完全抚平朱元璋心中的不安。
    他越发觉得自己着实太过无力，绝望感也随之越发强烈。
    朱元璋越发认为，自己能做的事情简直太好，能控制的也越发太小。
    甚至连自己的未来都从寿终正寝，变成了未定的可能。
    这种感觉让早年凭借一己之力从众人之中拼杀出来的朱元璋很是不好受。
    自己明明是皇帝，为何如今却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说好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呢？
    结果到头来不需要多长时间，自己就要被他们给踹出棋盘了？
    “先生，照着您的意思来看，村长是必须要被他们推翻的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朱元璋抹了一把脸，抱着些许侥幸地看向许牧，希望能得到一个符合预期的答案。
    然而还未等朱元璋说完，许牧却摇了摇头开口将其打断，脸上多了许多无奈。
    “朱老爷子，虽然我想安慰你，但是很抱歉，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就如同我那天和大宝二宝所说的，天下土地最好的方向是公有制，不归国家或个人所有。”
    “那么村长一职也会渐渐消失，变为大家共同表决议事，投票表决。”
    许牧的话是基于他的认知与理解所讲，然而朱元璋听后却十分抗拒。
    正所谓由小见大，村子的朱老爷子都会慢慢变成村民共同议事，投票表决。
    那么……朝廷呢？整个国家呢？岂不是都会变成那副样子！
    那怎么可能！
    大明的疆域那么大，百姓那么多，怎么可能全部都来共同表决议事？！
    平心而论，朱元璋不想面对这样的未来，而且他也不觉得这样的未来能够实现。
    “许先生，难不成就没有办法，能够让村民们富裕起来的同时，还能让村长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永远听从村长的命令？”
    “那些士族和富农可以不用留，但是我觉得村长还是有存在的必要！”
    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正当性，朱元璋特意补上了这两句。
    他迫切地渴求着能够得到许牧的认可，毕竟如今对话的走向，已经远远的偏离了他所期望的范围。
    自己此次前来，为的是从许牧口中得到与吕本不一样的答案！
    而不是在这里听他讲什么皇帝必须撤掉的大道理！
    然而也是这两句话，直接让许牧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容直接消失，甚至让许牧直接用那双无神似有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朱元璋。
    “朱老爷子，您难不成是舍不得自己手中的那份权利？”
    一边想要放，一边又想要收，这简直就是又当又立！
    许牧完全不接受这种行为，他坚持认为这种行为就是双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一边斥责着士族富农对百姓的压迫，一边又想要自己的权利保留下来。
    “朱老爷子！做人可不能这么贪心！”
    许牧不禁略带几分不满的皱起了眉毛，他敲了敲自己面前的桌子，挺着腰杆，认真地驳斥着朱元璋那不切实际的想法。
    “由一个人，控制其他人，那根本就是封建残余的思想！”
    “别说是村长了，就算是皇帝！他也不能这么想！”
    “又当又立，既想除掉士族和富农这两种阻碍，又说自己想让村民过得好，你也不看看这到底合不合实际！”
    “我看你不是想帮助百姓富裕起来，简直就是想要除掉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罢了！”
    许牧越说越激动，直接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言语中尽是怒意。
    他原本就知道，像是朱老爷子这些年纪大的人，他们的思想想要转变过来，比朱大虎和大宝二宝都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