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海天杀她真的不是第一次了。
是第二次。
第一次时,文秀原谅了。
文秀侧目看向裘海天:“舅舅,你仇家无数,大厦未倾倒就罢了,一旦将倾,你的仇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你会杀我第三次吗?”
文秀等不来他的回答,却也早已知道了他的答案,低低的轻叹一声:“你会。”
车里彻底静了下来。
裘海天回过头,苍老的脸上挂满了愤怒:“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回来!”
“既然知道我一定会杀了你,有机会活下来了,为什么不在这个世上苟延残喘,要出现在我面前,逼我杀了你!”
文秀垂头,在裘海天一声赛过一声重重的呼吸中说:“我爱上了一个人。”
裘海天微怔。
文秀说:“其实我不确定对他是不是爱,只是……我看到他就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在一起,想让他抱我,眼里只看得到我,还有就是……心疼。”
“心疼他为我多的伤疤,心疼他为我瘸了的腿。”
文秀接着说:“可我好像,最爱的却是我自己,所以……我回来了。”
文秀在海城醒来后,沉默了很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沉默到不想说话。
只知道那几天,脑子里闪过了很多很多。
闪过了小时候的自欺欺人和没告诉任何人,好像也没人知道的那些委屈。
接着就是憋闷。
是真的憋闷。
她为什么会把自己全部的钱都给裘海天呢?
因为裘海天是她的舅舅。
她在用那些钱求像是很爱她的他。
亲爱的舅舅,我没有母亲没有外公了,我的父亲也不爱我。
求求你了。
爱爱我吧。
不要让别人看穿我是个没有人爱的小孩。
文秀感觉从前的自己……好低贱啊。
她真的很要面子,自尊心也真的很强。
强到怎么都放不下那么多年对裘海天没有尊严的哀求。
最后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被推入地狱。
凭什么?
尤其是……
她在二万身上,知道了什么叫做ài情。
从刑南艺对刑烨堂和司烨霖身上,知道了什么叫做亲情。
爱情和亲情都有一个情字。
算得上是同根。
而裘海天这么多年对她……算什么?
文秀无数次午夜梦回。
一遍遍的咀嚼童年到如今。
被外公和母亲捧在掌心都怕化了的天之骄女。
坐拥万贯家财的天之骄女。
没了自尊,没了底线。
明明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卑贱的自欺欺人,只是想从裘海天身上得到点爱。
最后的结果呢?
文秀恨文胜勇,恨陈远,但是更恨的,却实实在在是她从前最在乎,也伤她最深的裘海天。
若是一年前死了就罢了。
可她没死。
不为童年时付出的那些讨回一个公道。
她枉为人。
这种枉为人的憋闷和愤怒,一日又一日的在心口堆积。
一点点的发烂发臭。
在这一年里。
在二万对她的爱。
在她彻底明白什么叫做ài情什么叫做亲情后,几乎流脓生蛆。
她喜欢二万,想和他在一起。
可她却过不去心里这关。
她必须回来,和裘海天做个了断。
让欺辱糟践她全部真心多年的裘海天,付出代价。
文秀侧目看向他:“我回来,是要为我自己讨回一个公道!我要亲眼看着,被我的钱捧上天的你,怎么被我一寸寸的拉下来,裘海天!”
文秀从齿缝中挤出字:“我要让你后悔这么多年对我的虚情假意!后悔一次又一次的把我对你的爱踩在脚下!我要让你在黄泉之下涕泪纵横到悔不当初!”
文秀的尖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车厢里。
良久后,裘海天挥手让人半路停车,狠甩了车门。
文秀被裘海天的人带到了一个仓库。
陈远被五花大绑套着头套丢在地面。
文秀……坐着。
她活动了瞬手腕,看向一直没断了声响的陈远,走近蹲下,摘掉他的头套。
陈远嘴里塞了块抹布,直勾勾的盯着她,几秒后,嘴巴呜咽着想说话。
啪的一声。
文秀给了他一巴掌。
陈远偏过脸,过了会回过来。
啪的一声,文秀再给他一巴掌。
在陈远眸子漆黑到顶点后,站起身去门口,搬起石头走近高抬。
狠狠的砸下。
第一下的时候,陈远没反应。
第二下,鲜血横流。
陈远软坐在地,掀眼皮睨她。
文秀轻轻的吐出口气,再砸下第三下。
血花四溅时,文秀面无表情的扬起石头。
盯了几秒他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把石头丢了,去角落里坐下。
夜幕降临,仓库的铁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人明显没想到陈远会受伤。
皱眉打给裘海天。
陈远被抬起来送去了医院。
徒留文秀自己在仓库。
文秀侧目看向仓库上方很小的气孔。
隐约的,感觉像是看到了星星。
文秀莫名冒出一个想法——这星星不如海城的好看。
文秀在深夜被带了出去。
车辆开近直升飞机在的场地。
文秀皱眉看着上来的管家:“裘海天呢?”
“先生被介入调查,出不去京市了。”
文秀:“你打算带我去哪?”
“国外信托中心。”
“想让我签字,把陈远的家产也给搞回来救急?”文秀讥讽:“他脑子坏了吧,根本来不及好吗?”
文秀怀孕四个月后,家里就多了网络。
二万买回来了不少东西,电脑自然在其中。
她背着二万详细的研究了一系列的流程。
本打算是两个月时间到后再摊牌。
因为二万,不得不提前了十天。
可也来不及了。
慈善基金倒转回流,最少需要一个月。
裘海天现在已经被介入调查,出不得京市。
而且钱财倒转回流,回的也是文秀的账户。
除非……
文秀笑笑:“他这是打算给他自己留个后路?可他是不是忘了,就算我死,他继承了我的财产,但!我身上的那些,根本不够缴他的罚款,还有,他出不得京市,再有几天,他从前的那些老底,会全部被扒光,他这辈子,注定被他的仇家,弄死在牢里,再没翻身的可能。”
管家低低的叹了口气:“先生……应该是知道的。”
轰隆声响起。
专机开始起飞。
文秀看向外面的天空,听到管家说:“也许……他还有别的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