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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彰化秀水镇
    “找哪位?”透过铁门镂空的缝隙,一名身形佝偻的老妇操着浊重客家音朝来人问道。
    昂首站在门外的,是个穿着雪白衬衫、洗得泛白牛仔裤、戴白色圆边帽、背白背包、脚踩白皮鞋的女孩。她扬起手里捏着的一张红纸,点头致意。
    “我是看了这张纸来看房间的。”她有礼的一字”字道。
    老妇吃力的眯眼瞧了那红纸几秒,歪着脑袋蹙眉想了想,这才转头朝屋内大声嚷嚷,粗嘎难闻的嗓音煞是刺耳:
    “阿帆哪,有人要来看房子,你快点出来瞧瞧。”边说边踏着木屐往门里走,逐渐没了声音。
    女孩皱着鼻子挑挑眉,对这样的待客之道很是不以为然,但心想既然碰上了,也得等一等。
    须臾,一个同样穿着t恤牛仔裤的男子从楼房走出来,见她候在紧闭的门外很是紧张,急忙跑过来敞开铁门。
    这男孩相当高姚,有着一张稚气的娃娃脸。然而两人首次四目相对,突然都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侧着头,女孩注视他好一会儿,见他满脸呆愣,忍不住掩嘴浅笑起来。
    那个叫阿帆的男子这才蓦然回神,略为青涩的抓抓头。
    “呃对不起,请问是你要租房子吗?”他不好意思的问。
    “是的,不过我想先看看。”女孩大方回答。
    “好不过房子不在这儿,我带你过去,走路的话大概要二十分钟,你不介意吧?”他边说边退出来,顺便将门带上。
    “没关系。”
    他颔首走在前端,体形相当雄伟,在阳光照耀下显得十分健壮。
    “你好高啊,有没有一八?”女孩忍不住问。
    阿帆笑笑,眯起眼睛有着笑纹。“一七八而已,”直觉望了她一眼。“你也不矮呀!我看至少有一六七吧?很符合模特儿的标准。”
    “女孩子太高不好。”她耸肩。
    阿帆带她走在干硬的田梗里,沿路半是黄油油的稻田、半是栉比鳞次的房舍,以及稀稀疏疏的竹林果园。
    “很远吗?”女孩又问。烈阳骄纵,晒得人头脑晕晕沉沉的,她用手朝脸上揭着风,试图攒些凉意。
    “快到了。”他过意不去的道,伸手指着前方。“就在那儿,旁边有几棵榕树的那栋。后边是小学,骑脚踏车三分钟可以到杂货店、十分钟可以到市场、二十分钟到公车站,也有到彰化火车站的直达车,交通还算方便。”他顺便说。
    女孩扶着帽沿张望一下,果然在一片田寮旁边觅到一栋两层楼的房子,虽然有些老旧,但屋身保持的还不错。
    “就是那栋房子吧?”她也跟着一指,纤细的手指白净修长。
    “嗯,那栋房子有四间房,其它三间已经分租出去了,你不介意有别的室友同住在一层楼吧?”
    “当然不介意。”
    “那三间住的分别是两个小学老师,另一个是我哥哥。”
    “你哥哥?”女孩有些奇怪。
    “他喜欢独处,再加上睡觉时间不固定,怕吵到我爸爸。你知道,上了年纪的人都睡不好,所以我哥便自个儿搬到那里住,反正离家也近。”
    “原来如此。”
    “你呢?很少有人来这儿分租房间的,这红纸已经贴了一年多都没下落,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那所小学新的老师。”他开玩笑说道。
    “不,当然不是,我只是个流浪到哪就住哪的人。”她淡雅轻笑,眼光置放在天边的一朵卷云上。
    她的回答让阿帆有些惊愕,看着她细致妍丽的姣好侧脸,以及那微带梦幻的朦胧美丽,一时之间不觉有些坪然心动。
    不久,他们已经到达房子里边。
    楼房一楼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几辆脚踏车、几个碾米用的工具、几袋装着不知名东西的麻袋,和一组扫帚畚箕。不开灯的话,大白天也显得十足阴暗。
    走上二楼,四大扇老式格窗照亮整个走廊,连续相邻的四间雅房,全用厚实的水泥墙加以隔开,他带她走到走廊顶端最后一间。
    掏出钥匙,阿帆打开房门让出通道,让她进去瞧个仔细。
    四坪大的空间宽窄适中,里边的家具还算一应俱全,床垫、壁橱、茶几柜、书桌、椅子、小冰箱、热水瓶很是方便。
    “真齐全。”女孩忍不住说。
    “是吗?”阿帆很高兴她这么说。
    “好,我决定租了。”女孩点头转身说道。
    “那么,月租五千,包含水电费,押金两个月,至少签半年约,可以吗?”
    “可以。”女孩很干脆。“那么我明天就搬过来,行吗?”
    “当然,这钥匙就先给你。”他很放心的直接将钥匙交付到她手中。
    “谢谢。”
    “对了,我还没请教你的名字。”他在要走之前才想到要问。
    回过身,她露齿一笑。“我姓曲,曲净楚。”
    “曲净楚?好特别的名字。”
    幸好他不觉得耳熟,她放心地想道。
    “你呢?我该称呼你什么?”
    “你叫我阿帆就可以了,帆船的帆。”
    曲净楚点点头,先一步迈出房门,准备下楼去。
    阿帆尾随她身后一块儿下楼梯,才惊艳的发现她有一双匀称、煞是完美无瑕的长腿,肤色白里透红,教人看了莫不赞叹。
    “你很喜欢白色吗?”走出房子前,他问了这么一句。
    “是啊,我喜欢白色,白色代表纯洁,掩饰掉许多污秽。”她答的顺口。
    “呃是吗?”
    半晌,他们走回较热闹的镇内,曲净楚客气的向他挥手告别,掉头离去。
    而阿帆盯着她的背影凝望好久,才甩甩头回到屋里。
    台北大安区
    宽敞明亮、家具简朴的客厅里,坐满了六个人。
    橘黄色的长型沙发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浓眉大目、眼神锐利、气势凛然有威,头发却已花白,年纪约莫六十出头,而这人就是赫赫有名、曾经叱咤金融界的企业大亨曲云刀。
    坐在他身旁,一名年约三十出头、长得异常温柔美丽的少妇,即是外界评论为“绝色情妇”的了梦蔷。只不过如今的她,已是曲云刀名正言顺的妻子。
    坐于右边沙发上的两个人,则依次是曲飞、曲净安两兄妹。
    曲飞是个沉稳内敛、正直寡言的男子,打自他二十二岁那年早婚,二十五岁同时失去老婆儿子,他就变得更加沉默与忧郁。即使都过了这么多年,他依然无法走出阴霾,开启心扉接纳别的女人。
    对于他的家人,他不曾吝啬于付出,但必要的威严和脾气他还是有的,正如他一心想管好曲净安。
    曲净安是个聪敏绝伦又伶牙利齿的小女人,长得极像她母亲欧阳曼萝,但她却完全没有母亲镇定、果断、理智的种种特质,反而在个性上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好玩、喜新厌旧、爱交男朋友、更爱挥霍,是个一分钟也静不下来的人,最重要的是,她爱漂亮,而且爱死了。
    坐在另一边沙发上亦有两个人,为欧阳曼娟与童瑞方。
    欧阳曼娟是欧阳曼萝的姐姐,她与妹妹一样,是个商场上的女强人。论经营手段、处世态度,她们俩都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欧阳曼娟更为精明、更为果断,甚至还有些阴险狡诈。必要时,她是不惜出卖周围的人来垫高自己。虽然亲人是例外,但不保证以后也是如此。
    童瑞方则是欧阳曼萝事业上最好的搭档,许多欧阳曼略篇创起的山河事业,都是童瑞方陪她一起打下的。
    童瑞方是个不苟言笑、做事一板一眼的人,虽已年届五十几岁,但他却至今未娶,也无意娶妻。
    煮饭的佣人朴嫂在端上茶点与水果后,便静悄悄的退回厨房里。
    沉寂许久的厅内,也由欧阳曼娟打破僵局。
    欧阳曼娟环顾一下众人,神色高傲地开口道:“已经一年了,却还是找不到净楚,我们还要继续找下去吗?”
    论辈分,曲净安好歹也得叫欧阳曼娟一声阿姨,但是,她就是讨厌她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和趾高气昂的架势,让她一个不爽快就想去反驳顶撞她。
    “当然,不找到她那怎么行?难道我妈第一份遗嘱是写假的吗?要全部的人到齐!全部到齐你懂不懂呀?傻老太婆。”她一向没什么“敬老尊贤”的观念,尤其针对这个惹人憎厌的老女人。
    欧阳曼娟的脸色一阵青白交斥,但她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屑与”个黄毛丫头计较,径自将瞄头转向曲云刀。
    “曲云刀,对于我上次所提的意见你到底是决定得如何?去伪造个死亡证明书又不困难。虽然净楚是生是死我们不知道,但哪能这么干耗着等她出现?”
    曲云刀面色一沉,字句铿锵有力:“我敬你是曼萝的大姐不跟你计较,但你也别以为我会答应你所提的这个意见。”
    “没错,”曲净安鼻子一哼,说起话来夹枪带棍的。“净楚好歹也是我们曲家的人,怎么可以任你这不相干的老家伙说死就死?”
    欧阳曼娟努力憋着气。“少来这一套,谁不晓得你们曲家早就四分五裂、东奔西散了。”她一推鼻梁上的眼镜,继续鄙夷的说:“尤其是净楚,早在十七岁那年就离家出走,不晓得死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呀,她现在长什么鬼样子你们都不记得了。”要毒就大家一起来毒吧,反正她也没疼过这个外甥女。
    “喂!你少挑拨离间,谁说我们不记得她来着!你这喜欢兴风作浪、乱传谣言的老查某!”曲净安又腰挺胸,相当不爽的瞪着欧阳曼娟。
    “你”欧阳曼娟气得咬牙切齿,忿忿的瞪向曲云刀。
    曲云刀也知道女儿骂得太过火了,因此对她一声轻喝:
    “安安,够了!”
    欧阳曼娟抓到机会立即数落发泄:
    “曲云刀,你自己瞧瞧吧!你这三个儿女之中,只有净安是跟着你过日子的,没想到也只有她最没家教、最没气质,你教育的可真是成功啊!”她冷冷讽刺。
    曲净安气煞白脸,当场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
    “哟,是啊是啊,要不然你是想怎样?我就不信你这个胸部、屁股下垂的欧巴桑多有气质。”
    这句话确实够毒够狠,在场所有人皆惊愕的皱起眉,也把欧阳曼娟气炸了。
    然而她无需反骂回去,曲飞就开口了。
    “安安,你骂够了没有?还不闭嘴!”曲飞沉声斥责她。
    曲净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大哥对她发怒,因此她立即闷闷的垮下脸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上嘴巴。
    “废话少说!我为了这分未公布的遗嘱已经等了一年,可没有耐性再这么耗下去了。”欧阳曼娟恨恨地说。曲净安刚才的那些话实在让她气得心里发火。
    “欧阳曼娟,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童瑞方不愠不火、面无表情的说话了,他”派冷静、有条不紊的。“能不能公布遗嘱,全凭能否找到净楚,毕竟她是关键人物,找不到她,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得等。”
    “问题是,要是一辈子都找不着她,或者是她早就不晓得死在哪里,那我们岂不是死了都甭想公布这分遗嘱?”欧阳曼娟火大的叫嚷。
    “喂!你少诅咒她,她福大命大,而且你没死之前没人会进棺材的!”曲净安气不过的又开口反激一句。
    不过这回曲飞没说什么,或许是她的这句话正中众人的下怀。
    欧阳曼娟青筋暴跳的握紧拳头,这丫头摆明代替每个人和她作对,偏偏自个儿孤军无援只得独自奋斗,真是气死人了!
    “好,那么你们说,有没有更快的方法找到净楚?”她强捺下一肚子火。
    “登报、广告、征信社我们都试过,还悬赏了一百万,但就是没她的下落。”曲云刀静静的答。
    “报警呢?那你们报过警没有?”她尖锐的再问。
    “净楚又不是通缉要犯,报个啥屁警?”曲净安存心找碴。
    “但是但是有警力的帮忙,要找人至少可以快一些。”欧阳曼娟极力忍耐,其实她已恨不得将曲净安用菜刀剁成肉块。
    “开玩笑,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耶!警察局要是会为此而大肆展开搜捕的话,我头给你。”曲净安讥嘲的冷笑,似乎愈讲愈得意。
    欧阳曼娟怒冲冲的瞪着她:
    “那你说,有什么方法可以快些找到她?”
    “依我说呀,”她有些沾沾自喜,好像她接下来要讲的想法有多伟大。“倒不如找人冒充成净楚,再弄张假身份证,这样不就万事ok、皆大欢快了?”
    岂知她话一说完,许多人的脸色就变了。
    而欧阳曼娟则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这也让曲净安由得意转为忿怒的表情瞪向她。
    “你笑什么?”
    “哈,我还以为你多有姐妹爱咧!原来原来你也挺卑鄙的嘛!”欧阳曼娟拼命笑着,还故意笑得十分夸张。
    “你”曲净安脸色骤变,目光喷火的怒视她。
    “安安,从现在开始你都不要再说话了。”曲云刀正色对她说道。
    “不说就不说,我倒要看看谁有好方法来着。”曲净安赌气的闭上嘴,靠在沙发上不再说话。
    “或许,我们可以在各地设下寻缉网,并提高赏金,这样愿意提供线索的人该会比较多。”童瑞方提出建言。
    “童叔说得没错,这是个可行之道。”曲飞凝肃的点头。
    曲云刀犹豫一会儿,轻轻转过脸问一直没有发言的了梦蔷:“如何,你觉得怎么样?”
    双眼失明的了梦蔷在听到童瑞方的建言后,面有难色的轻声说:
    “这个想法是不错,但是这笔钱依我们目前的经济状况来说,恐怕无能为力。”
    “哼!我看还是我出好了,瞧你们这副穷翻天的德性,真教人哽心。”欧阳曼娟不肩的环视这个房宅一眼,故作大方的暗讽着。
    其实这样中等的一栋洋房并不寒酸,但在欧阳曼娟的眼中,却和乞丐住的小窝是相等价值的,尤其住的人又是当年鼎鼎有名的富豪曲云刀。
    “但是我要声明一点,我只能再等一年,一年过后要是再找不到净楚,很抱歉,不管你们同不同意,我都非得看遗嘱不可,而且是不择手段。”欧阳曼娟一字一字道,并傲然的昂起下巴。
    然而也没有人反驳她,算是认同了,毕竟没有人喜欢等。
    至于未来会如何变化,谁也不知道。
    深夜时分,顾洛航骑着摩托车缓缓回到住处,将车子停好放在骑楼里,踏着有些阴暗的阶梯拾步上楼。
    在剩下几格楼梯尚未走完时,他的目光猛地被一道青光给吸引住了。
    一个穿着白色丝质睡衣,身材曼妙、曲线玲珑的女子自浴室走出来,边走边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灯光有些晕黄,周边的声音如此静寂,而他只来得及看到她的侧面,就见她扭开门把准备进房。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了,她走进的是最后一间房,难不成
    几乎是出于直觉反应,他奔上阶梯冲了过去,在女子错愕的神情中揽腰抱起她,然后看也不看、想也不想的用脚关上门,将她往床上一丢,热切的吻立即印上了她的,一方面又蛮横地抓住她不断挣扎的双手。
    然而,女子的唇是那样冰冷,并且在激烈扭动过后放弃挣扎,身体像死尸一样动也不动,她没有被驯服,只是完全的无动于衷。
    就这样过了约莫一分钟,顾洛航带着怔仲与怀疑的眼神离开她的唇,仔细端看她的面孔也在这一刻,他全身的血液都为之凝结,身体也马上僵硬。
    他他竟然认错了人?!
    曲净楚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一瞬也不瞬的冷着声音道:
    “如果这是强暴,那么,我保证你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她的一句话,教他当场面色铁青、义愤填膺的跳离她的床铺,连带火冒三丈的质问她: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曲净楚冷静的坐起身,一边用手勾起滑落的肩带,将裸露的白嫩香肩藏回睡衣里,再瞪视着面前这个莫名其妙的闯入者。
    “这句话该由我来问你才对。”扬起不悦的两道眉毛,她非常理智的控制着情绪。
    “回答我!”却见他霸道而粗声的大声咆哮着。
    曲净楚不甘示弱的站直身躯与他对恃着,结果发现这男子竟出奇的高,她必须仰着脸才有办法与他对视。
    “应该是你要回答我,请你搞清楚状况!”她没有理由任一个陌生人的气势压盖过她,尤其是一个没礼貌又侵犯了她的男人!
    “该死的你!”他怒意攻心的吼。“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所以该回答的人是你!而你若是再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不保证不会将你丢出窗外!”
    本欲立即反驳的曲净楚,在听到他的话后愣了愣。
    怎么,他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的望住他。
    “说!你快说!”他咄咄逼人,毫不松懈的节节逼近她。“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虽然还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她曲净楚可不是被吓大的,因此仍无畏的站着不动,并昂起脸愠怒的一字一字道:
    “先生,你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你莫名其妙的强行抱我、吻我、意图侵犯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找你算帐,你凭什么趾高气昂的反过来责问我?”
    “你”顾洛航恼怒的咬咬牙,感到十分羞愤,这点他倒是占了下风。
    几秒过后,他按捺住满腔怒火,咬牙切齿的自嘴里迸出一句话:
    “我叫顾洛航,这栋房子登记在我的名下,而我就住棒壁那间房,这么说够不够明白了?”
    “登记在你的名下?”曲净楚微蹙眉头,沉顿一会儿。“那么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阿帆的人?”
    “阿帆?”他也皱起眉。
    “是的,这房间是他租给我的。”她立即转身去找来契约书。“喏,这是我昨天才跟他签下的租屋契约。”
    彼洛航定眼一看,整个人顿时呆住。
    “这”“如何?应该没有错吧?”她冷冷挑眉。
    彼洛航不是个死要面子的人,只要有错,他绝不推卸责任。他灭了火焰,有些哑口无言,沉默许久,他将契约书还给她。
    “抱歉,是我不好,我没想到房间在空了一年后还有人会住进来,我我向你道歉,真对不起。”在这瞬间,他的神情变得万分落寞与孤独,说完这些话后,他黯然的转身,准备开门离去。
    真不愧是个敢作敢当的男人,还满有气魄的。曲净楚心想。
    她见他已经开了门,便开口喊住他:“喂!”
    彼洛航站定一会儿,才慢慢的回过头,不动声色的问:“你还有事吗?”
    她倚着橱柜,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他闷闷然的看着她,沉吟许久才答道:“顾洛航。”
    “那么阿帆是”
    “他是我弟弟。”
    “再恕我冒昧问一下,你为什么会对我有这样的举动?”她将手指举起轻压一下唇,看着他的眼神有一股玩味的性质。
    他的身体顿时又僵硬起来,逃避的别过脸答:“我认错人,就是这样。”
    “嗯哼!那么你的意思是我只能自认倒楣喽?!”
    “我只能说我真的很抱歉。”他自认已经够低声下气了,但眼前这名女子似乎存心找碴。
    她耸肩,两手交叉于胸前。“如果你今天碰上的是别的女人,说不定她早就大喊强奸救命,让你被抓去派出所了。”
    他不吭声,只是一瞬不瞬地注视她。
    曲净楚露齿一笑,干脆洒脱的说道:“算了,我自己自我介绍好了,我姓曲,曲净楚,你的新室友。”
    彼洛航看她的眼神十分怪异,却冷冷的没接腔,一只手还停留在门把上没有动作,像在忖度着什么。
    曲净楚利用了一点时间仔细打量他,心里很是惊叹。
    他肩膀涸祈,有一身结实的肌肉,皮肤晒成古铜色,腿很长,看起来俊逸挺拔。尤其他还有一张极为出色的脸孔,即使刻意冷漠,但仍掩饰不住他身上所散发出属于男人的阳刚气息与魅力。
    “看够了吗?”他不悦地打断她的注视。“如果看够了我要走了。”说罢,他打开门转身离去。
    而曲净楚依然只是耸肩,唇边露出一抹诡里一的笑容。
    仲夏的午后,蝉儿大声的在枝头吟咏鸣叫着,火炙的太阳,将大地烘烤得炎热无比。
    曲净楚伴着阿帆走在阡陌纵横的田埂上,她仍是一身雪白,头戴着一顶米白色淑女帽,谈话间总是巧笑倩兮。
    “怎么想到要找我出来散步?”曲净楚开口,并好奇的侧过头问他。
    阿帆腼腆的别过脸眺望着一大片又一大片黄澄澄的稻田,她望向自己的炯亮目光,令他心跳不期然加速。
    “在在家间着没事吧。”他随便找了个借口。
    “你是大学生吗?”她直觉的问。他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斯斯文文的书卷气。
    “是啊。”他点头。
    “哪一所?噢,先不要说,让我猜猜。”她多瞧了他几眼,一手支撑下颚,歪着脑袋瓜思考着。“嗯是不是东海?”
    他惊讶的睁大眼睛。“怎么马上就被你猜着了?”
    “随便猜猜,而且中部最知名的大学就这所呀。”她对他回以一笑。
    “说得也是。”他搔搔头也笑了。
    “呼,今天真是热得要命,”曲净楚掏出了粉色手帕擦拭汗液。“这儿有多久没下过雨了?中部的天气都是这么好吗?”
    “是啊,除非有台风,否则还真不容易下雨呢。”
    “看得出来,瞧我都快晒晕了。”她笑说。
    “对了,你一直是这样到处旅行吗?”阿帆忍不住好奇问道。
    “是啊!”“那么你一定到过许多地方喽?”
    “嗯,几乎跑遍全省了,但每个地方的停留时间不一定。”
    “为什么?”
    为什么?这问题好多好多人问过呀!只见她无奈的垂头苦笑,又强振精神的抬起头:
    “很多原因,”方面也怕被熟人找到。”
    “被熟人找到?”阿帆有些迷糊,表情微带紧张的皱起。“什么意思呀?”
    “你放心,我不是逃家也不是被通缉,更不是你脑子里想的种种可能,”看他那副老实样,曲净楚不禁开怀的笑了。“总之,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而且一旦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我的警觉心就会催促我马上离开。”
    “离开?你会离开这里?”他一愣。
    “这是一定的啊。因为我是飘浮不定的浮萍,没有归属,没有根源,没有目的,全世界没有一个地方该是我最后停留的地方,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我死了,非落脚不可。”她笑得灿烂,没有一丝顾忌。“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自己用火化的方式,将骨灰洒向大海唉唉,这样似乎太过污染环境,你觉不觉得?”
    看着她,阿帆不觉有些怔忡与突兀,她的年纪,应该比自己小呀,但她说的话,却是这么样的豁达开朗。
    “反正人生就是这样,总有些现实问题会让你不想面对,而我,就是不想面对,所以选择了逃避。”语调一转,她沉重的说了,却不忘带着洒脱的神情。“我像不像缩头乌龟?”
    “我只能说,你的生活模式很特别。”摇摇头,他感慨的说。
    “或许吧。”她轻声回答,视线驻留在远方弯曲上升的炊烟。
    “喂!”沉默一会儿,曲净楚突然岔开适才的沉默气氛,调皮的侧身看他。
    “嗄?”他吓了一跳,站定脚。
    “你有没有女朋友啊?”她扶着帽子问。风有一阵没一阵的吹动她的发稍。
    他一怔,有些尴尬的抓抓头,让人一瞧就知道他的答案当然是没有。
    曲净楚很高兴,她走过去牵住他的手,再往前走去。
    阿帆被她这么主动的一拉,怪不好意思的,又不晓得她的用意如何,心跳的速度一时跃动得好快好快,脸也有些赧红。
    二十三岁的人了,不仅没谈过恋爱,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呢!表现得不免纯情又忸怩不安。
    “你要带我去哪呀?”
    “没有啊!就是这么一直走一直走。”她声音清脆的答着。
    阿帆的心情像被她鼓动起来,原本想追她的念头,这时更加坚定了。
    他赶上前去来到她身边,换他握住她的手。
    “我们去彰化看电影好不好?”
    “好啊!”“那我们坐公车去,你不会介意吧?”他小心翼翼的询问。
    “当然不介意,说走就走吧。”她开朗的点头答应。
    这一刻,阿帆以为她对自己也别有好感,当下更认定追她并非难事。他想,要是让他朋友们知道他交了这么一个美丽大方、个性又爽朗的女孩子,肯定会嫉妒得要命吧?
    他不禁边走边笑,愈笑就愈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