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威镖局的正堂大厅里挤满了人。似乎所有的镖师都在里面。
正中央,叶兰轩已经哭成了泪人,那模样连他一奶同胞的亲哥哥都有些认不出来。这样的时刻按照以往的惯例,叶以轩一定会好好嘲笑一番,可现在的他却没有半分这样的心情。
叶鸣轩的走过去把叶兰轩搂在怀里,慢慢拍抚她的脊背,让她的哭势有些许减弱的迹象。可他的脸色却沉的吓人。
叶鸣轩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周,似乎像是要看透每个人的内心。
“这明显是对我振威镖局的挑衅,虽然兰轩逃过了这一劫,可绑匪现在仍然以为他绑架的就是我振威镖局叶家第十七代唯一的女儿。大家给我听着,从现在开始镖局里的所有人都放下手中的工作,我要你们全力搜救萧铃儿。还有,对外要一致声称是叶兰轩被绑架了,要是有人敢泄漏一丁点实情,我就要他的命。”
众人吸了一口气,从来没见过叶鸣轩用这样的语气和大家说话。
可是还是有人没长眼睛“总镖头,这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为了一个丫环搞的镖局鸡飞狗跳的,值得吗?”
‘砰’的一声,刚刚开口的人直直的撞上墙角,口吐鲜血,表情木那,好半天没醒过来。
许多人都缩了缩脖子,偷瞄一眼出手的叶以轩,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他也有发火的时候。
“丫环也是人。在我振威镖局做客的客人,为了我振威镖局的人挺身而出,甘愿自己深陷险境。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救吗?”叶以轩脸上的青筋暴起,像是要把那个出言不逊的人大卸八块。
叶鸣轩把叶兰轩推到花尚婉怀里,拉住叶以轩蠢蠢欲动的手,示意他静下心来。
“兄弟们,这不是身份的问题。绑匪最初就是冲着我们振威镖局来的。如果我们听之任之,那镖局的地位何在,如果让一个外人来替我们镖局受苦,那大家今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抬的起头来。所以希望大家都能尽全力去解决这件事,为了镖局,也为了萧铃儿的那份勇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达成了一种默契,纷纷抬手抱拳“是。”这一声应承,洪亮而有力,代表了众人的决心。
花尚婉就站在叶鸣轩的旁边,从接到铃儿被绑架的消息之后,她始终未开过口。她的眉头紧锁,却温柔的帮哭岔气的叶兰轩拍背。
叶鸣轩走过去,却不敢看她的眼睛“花老弟,你放心,我一定把铃儿找回来。”
“嗯。”花尚婉只轻轻的从鼻缝中透出一个单音,声音小的连蚊子都只是刚刚能听到。她眼神的聚焦也不在叶鸣轩身上,她依然温柔而机械的为叶兰轩拍背,再未发出一点声音。
叶鸣轩抬起头,竟看到花尚婉脸上晶莹的泪珠,真实而明显的挂在她的两腮,而她的表情却是狰狞的。
叶鸣轩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战,他伸手推了推花尚婉“你没事吧。”
花尚婉大梦初醒般晃了下神,泪水突然停滞,她摇了摇头,将叶兰轩轻轻的推回叶鸣轩怀里“看好她。别再让她受到惊吓。”说完竟风一般消失在叶鸣轩的眼前。
叶鸣轩未来的及挽留花尚婉,同样的也没留住叶以轩,他们都走了,虽然不知道是去作什么,可那一定跟铃儿被绑架有关。
过了许久,他终于让叶兰轩睡着了,自己就坐在她的旁边,他睡不着,因为他比谁都想知道是那个不怕死的家伙敢动他的家人,会是他熟悉的人吗?
***
同样皎洁的月光,同样璀璨的星空,不同的是人的心情和境遇。
铃儿被绑架已经三天了,生死未卜,绑匪似乎已经知道绑错了人,所以并未来要挟任何的赎金。这让原本紧张的局势又加剧了几分。
叶鸣轩站在窗前,凝视着天空,眉头紧锁。叶兰轩这三天只稍稍吃了一点稀饭,觉也睡的很不安稳,所以他依然在她的床边守护,不想她再出任何的闪失。
宁静的深夜里,只能听见风打树叶的响声。
‘花尚衣’已经出去三天了,同样的音信全无。叶鸣轩在担心,担心‘他’也会遭到什么不测。“咔”的一声,叶鸣轩手里的杯子碎成粉末,胆敢伤害他最为宝贵的家人,这份罪孽他决不饶恕。
一个黑影从房顶悄然落下,站在他面前。叶鸣轩一惊“什么人?”他全身的毛孔都在那一瞬间张开,像蓄势待发的狮子,浑身充满了危险的信号。
“我。”来人的回答绵软无力。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清秀却苍白,
“花老弟。”叶鸣轩一下子从屋子里跳到窗户外,扶住花尚婉摇摇欲坠的身体。
花尚婉似乎真的没了半分力气,全然的倒在叶鸣轩的身上,但眼神却那般坚定“铃儿,李忠。”她费力的从怀里掏出一大迭的纸。
叶鸣轩依然抱着她,并未去接,只是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已经知道了是他,以轩也已经去找,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放心,铃儿一定会平安回来。”
听到这个,花尚婉笑了,很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仅是昙花一现,她昏了过去。
叶鸣轩并没有太过惊慌,他探了探她的脉搏,然后抱起她,走向自己的房间。他不知道为了铃儿,‘花尚衣’到底作了些什么,可他知道如果‘他’能在短短的三天内就查出他用了无数人马,花了半年才查出的东西,那‘他’一定是累坏了。
***
振威镖局的大堂里再次聚集了许多人。但这次的阵势却比上一次更加的凝重。
叶鸣轩坐在正堂的主位上,眉头紧锁,面沉似水,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花尚婉也在其中,她就坐在叶鸣轩的左手边,脸色依然苍白。
一个镖师将李忠推推搡搡的领进了大堂,老人的头发已经披散开来,衣服也被扯的松松散散,但眼神却依然犀利。他站在大堂的正中,昂首挺胸,虽然双手被缚,却依然高傲。
叶鸣轩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眼神中有几分愤怒,更多的却是心寒“为什么要这么作?”
李总也看着他,泰然自若“不为什么。”
“不为什么?想我叶家对你不薄,七岁时,你父母双亡,家父待你有如亲兄弟。二十岁闯荡江湖,家父创立振威镖局,令你成为总镖头,名扬天下,三十岁时,家父将整个振威和我兄弟二人交托与你,对你信任有加。如此的情分你还有怨言吗?”
“情分?哈哈,哈哈”李忠仰天长啸,声音嘶哑,竟有几分震人心脾“我父母双亡,那是因为要报你们叶家对李家不知道上几代先祖的滴水之恩。创立振威镖局,如果没有我,凭他一个人可能吗?还有你们兄弟俩。”李忠用手点指叶鸣轩,一步步的靠近“尤其是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竟然让我去服侍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振威镖局的声名是我打下来的,你凭什么就可以掌管它,你有这个能耐吗?”
叶明轩苦笑着转过身,背对着李忠“我们兄弟从来都未想接过这个担子。如果不是六年前你的背叛,我父亲早就将振威镖局交付与你。”
李忠的眼眸嗖的扩大数倍“他知道?”
“他当然知道,薛姨娘到死都不肯说出你们的事。可他早就知道,在一开始就知道。他一直认为是他对娘的过分关爱才使得薛姨娘由妒生狠,才使得她愿意跟你在一起,可他还是默认了。就因为他觉得你也许会让薛姨娘幸福。可到头来呢?你利用她向父亲投毒,失败后又杀了她,你怎么下的去手,怎么能对一个全心全意爱你女人下如此的毒手?”
“哈哈”李忠跌坐在地上,狂笑不止“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泪水伴着撕心裂肺的笑声顺着他的脸颊流下。
叶鸣轩的双眉也皱在了一起,眼中泛出点点星光。
薛姨娘是前任振威镖局大当家叶少良的二房夫人,但始终得不到他的关爱,在负气之下她决定和李忠在一起。虽然是有辱门风,但心有愧疚的叶少良还是默许了他们的关系,直到六年前的一天她死在自己的房间里。
“就是为了不让他知道,我才杀了她,可他却早就知道,他知道,他早就知道。”那恐怖的笑声久久不散,李忠从地上站了起来。
栗然的安静使得叶鸣轩转过身来,他看到了李忠那还挂这泪痕的苍白脸庞。
双方就那么静止着,空气中散发着悲凉的气味。
突然一道寒光射向叶鸣轩,就像夜空的流星,璀璨而短暂。同时间一个人倒在血泊中,脸色苍白而无力。
“花兄弟,花兄弟”叶鸣轩奋力的嘶吼着,看着怀中的人一点点的失去了气息。四周乱成一片,连造成这片混乱的罪魁祸首李忠也无人去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