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惘然地看着莫林,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单脚跳过去,一个劲拉着他的袖子,请求帮忙治疗碧青神君,去驳回经脉。
莫林给推揉得摇摇晃晃,他擦擦泪痕,然后对我说:“苗苗,你身上伤很重,让我先给你将脱臼的关节驳回,再一一治疗。”
“苗苗不要紧,一点儿都不痛,”我赶紧挥挥手,拒绝了他的好意,只是指着碧青神君说“先救师父,他的伤比我重多了。”
莫林却伸出双手重重地按住我的肩膀,神情凝重地说:“你师父已经不行了。”
“为什么不行了?”我还是不明白,只是感到周围气氛十分诡异,似乎带着阵阵哀伤。
莫林深呼吸一下,然后满脸不忍地转过头不看我,口中轻轻地说:“他死了!”
死了?什么死了?我呆呆地听着这个词,却一时间没办法将它消化下去。
难道是碧青神君死了?师父死了?这怎么可能?我家师父天下第一!他怎么会死!肯定是莫林又撒谎了!这个大骗子,最爱骗猫!
于是我很生气地推了他一把,大声说:“你这混蛋不要随便咀咒我师父去死,否则苗苗会打人的。”
“对不起”莫林无力地跌倒在地,他的声音开始呜咽,好像被鱼刺卡住似的。周围陷入一片沉默,我抬起头,却见所有人都围了过来。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尽是怜悯。
苗苗有什么需要别人可怜的?
这种气氛让我害怕起来,于是跑过去将莫林扶起,并狗腿地拍拍他身上尘土,恳求道:“莫林仙人,莫林神医,莫林哥哥,苗苗错了,你不要生气,帮我救救师父吧。”
“对不起”莫林依然低着头。
“好啦好啦。苗苗给你摸肉垫,随便你摸多久都可以!”我急忙发下承诺,拉着他袖子不放手。
“苗苗姑娘,你不要难为莫林仙人了”一直站旁边地啸天突然开口“你师父已经死了,请节哀顺变。”
“什么是节哀?什么是顺变?我师父没死!他没死!”我愤怒地转过头对着那头笨狗怒吼“你不要乱说话!小心我咬你!”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马上七嘴八舌地对我劝开了,他们不停地强调碧青神君已经死了,并让我不要继续固执。快点回去通知玄青宫的人来办丧事。
不要不要为什么你们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为什么要说师父死了?
我惊恐地扑去碧青神君身边,依偎着他冰冷的身子,无助地抬头看着那些或怜悯或嘲笑或好事的人。
什么猫的自尊,什么猫的骄傲,此刻已经在心里荡然无存,只剩下深深的恐惧和害怕。
“求求你们谁来救救师父求求你们”我一遍遍重复地说,一遍遍重复地恳求。
可是,周围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肯帮我
天渐渐黑了,师父地身体慢慢僵硬。他的双眼还是没有睁开。周围碎石已经统统被黄巾力士搬走。红色落日尽头飞来白色乌鸦,还有小林和锦纹他们全部乘着青色自己最能干吗?求求你帮我救回师父吧。苗苗以后不再偷吃了。也保证不碰你的花,我纺这次一定说得出做得到绝对不骗人!”我转身拉着锦纹的手。语调凄凉。
锦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扑入莫林怀里抽泣着再不回头。
我赶紧回头看见娃娃,又急忙抓着她问:“娃娃,你从不撒谎,可不可以告诉我,师父还有救好不好?他没有死,没有死!”
娃娃低下头化成了泪人儿,脚尖在泥地上不停画圈圈。
“银子你最疼我了求求你,帮我好不好?就这次苗苗以后乖乖听话,再也不惹麻烦了”我抬起眼看着白乌鸦,喉咙很痛,痛得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只觉得眼前事物越来越模糊,银子的脸在眼前却看不清,仿佛有道水做的帘子在一直阻隔视线。
他从怀里拿出块手帕递给我,轻轻地说:“苗苗,不要哭”
没有接帕子,我伸出双手,揉揉自己地眼睛,惊讶地看着满手湿润,发现无数水滴不停地在眼中流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这是眼泪吗?为什么我会流出和人类一样的眼泪?猫不是没有眼泪吗?还是
我低下头,任眼泪一直流,洒落地上,地上的尘土被激起许多小凹。
原来早已哭了却不自知,原来早已有了人类的心却不自知。
笑不出,叫不出,说不出,声音在瞬间消失于我的喉间。抬起头,眼泪流入干裂的唇间,碰触舌尖,这味道竟是苦涩难当。
心中最后一道水晶墙壁出现裂缝,继而粉碎,七情六欲终于涌现在心头,好像幼苗被瞬间拔起强迫长大。
我从未想过什么是情,等到想起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了。
我从未懂得什么是爱。等到懂得的时候已经太迟太迟了。
只知道,碧青神君不要我了,他独自走了,就好像那天梦里,我看见冰冷地铁门在面前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的幸福和温暖,留下我一个人在寒冷与恐惧中。
为什么?
不是说过我们要在一起地吗?
不是说结婚后要去凡间游玩的吗?
不是说过将来要一起带孩子吗?
不是纺永不抛弃的吗?
不是说过我爱你吗?
苍穹终于被黑色帘幕笼罩,一轮圆月给云彩遮住美丽的脸。 我坐在地上抱着再无气息的碧青神君,不停地哭。撕心裂肺地哭,哭至声音沙哑,仿佛恨不得三百多年从未流过的眼泪一次流尽,恨不得将所有地情感全部发泄。
不知过了多久,小林犹豫着走到我面前,他蹲下,很凝重地说:“苗苗,不要哭了,神君大人快羽化了。”
我摇摇头,死死地抓住神君地身体。仿佛这是溺水中人手中最后的稻草,只要松开就会永堕黑暗炼狱。
“苗苗,乖,放手吧。”银子上前劝道。我还是摇摇头,并垂下耳朵,谁的话也不理,谁的话也不要听。
直到温柔月光照射在碧青神君的身躯上,浮起阵阵银光,银光下碧青神君的身体变回巨蛇的模样,并迅速石化成沙尘流泻下我手心。 怎么抓也抓不住,只留下一具被箭射得千疮百孔的铠甲。
风吹过,扬起沙尘,悠悠向远处飞去,不知飞往何方。
“不要!师父不要走!”我哭着尖叫起来,拼命地捕捉空中尘土。要留住他最后地痕迹。可是依然徒劳无功
苗苗唯一地师父没有了。夫君没有了,幸福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风中飞舞地沙尘、流不完地眼泪和忘不了的回忆。
以后谁还有这样的温柔胸脯给我依偎?
以后谁还能在夜里握着我手心一遍遍写字?
以后谁还会替我实现所有梦想?
以后谁来温柔吻上我的双唇?
以后谁会努力做难吃的鱼汤给我喝?
以后谁来将我领出孤寂?
你用生命说出你爱我,可是我用什么告诉你,我爱你?
太阳升起又落下,月亮升起又落下,我不知白天黑夜到底转换了多少轮,也不知日月星辰流转了多少次。 趴在碧青神君逝去的地方。我的肚子再感不到饥饿。伤口感不到疼痛,肌肤感不到冷暖。
我不吃不喝不睡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小林、锦纹、莫林、剑南、洛洛、蓝羽神女、小紫、少众、寒镜所有认识我的神仙和妖怪都来了,甚至受伤在身的娃娃和正在吵架闹分居地牛魔王和罗刹,还有海底的敖云都来了,他们不停地在我耳边说话,可是说的是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进去。他们想硬将我拖离此处,却给我连咬带抓不要命的攻势打退。
“苗苗,不要哭了,再哭下去你的眼睛会瞎的。”终于,银子狠狠揪起我地耳朵,对着里面大声喊道。
我反射性伸手狠狠一拍,银子飞了出去,呛出口鲜血,却再次挣扎着站起走到我面前,继续扯着耳朵厉声说:“苗苗,你给我醒醒!”
“不要!”
我闭着眼睛又一掌推过去,银子再次被打得飞出去,可是他依然不放弃,继续走回来再我耳边问:“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
“苗苗要去找师父!”我尖叫着捂着耳朵不肯和他说话。
银子突然弯下腰将我抱在怀里,他用温柔地声音,带着哭腔地说:“苗苗,求求你,张开眼,看看周围吧。”
“不要!”
“求求你。”
他很坚决,也很执著,我终于犹豫着张开迷蒙的泪眼,向四处望去,牛魔王张口欲言欲止,最后还是颓丧地抱着脑袋蹲去树下,敖云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锦纹已经昏迷,啸天在轻拍哭得不成样子的娃娃,一边安慰一边自己也在悄悄擦眼泪,其余所有人脸上都是难过。
我再回过头,看着银子,银子突然抱着我大哭起来,我从未见过他哭得那么难看那么狼狈,他说:“求求你,不要这个样子,如果你死了,我会很痛苦的。苗苗,求求你,活下去,好不好?”
看着他悲伤的脸,终于恍惚记起,我从不是一个人。
太阳再次从东边徐徐升起,照亮大地,月亮从西方落下,温柔谢幕。狂乱神志渐渐恢复的我终于轻轻开口对银子说:“对不起对不起”
银子拼命地摇头表示不要紧,只是说:“你日后打算如何过?”
怎么过?我迷惘。脑海里如闪电般想起师父以前和我说的故事,他说西方如来有无上**,可以渡一切苦厄
他可以渡走苗苗的痛苦,将师父还回来,将快乐还回来吗?
我将这个问题提出地时候,所有人为之错愕,他们有些人说或许可以,又有些人说或许不行终究给不了我最终地答案。
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我要去西方极乐净土的大雷音寺面见佛祖,恳求他救救碧青神君。
可是西方在哪里?极乐净土又在哪里?
大家都摇头说不知道,只知是很远很神秘地地方,那儿满地香花,空中有飞天起舞,却远得普通神仙都去不了,只有服侍在佛祖门下,具有慧根的部分仙人才知道路在何方。
正在思考去哪里找仙人问路,敖云仿佛下定很大决心似地走到我面前,他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我凌乱的长发,然后坚定地说:“龙族成年都会去西方极乐净土听一次佛祖教诲,我知道路,可以送你去,但是你要求的这件事,会很难很难,或许不会成功,如果佛祖动怒,你要马上离开,明白吗?”
突然想起神君没有经脉,所以上一章稍做调整
一章四千字,算我清明加更了吧
这章多应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