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夜色渐渐压了下来,天地间仿佛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纱,朦胧又带着些许神秘。
树林深处,一辆奔驰的马车在寒风中横冲直撞。
“子西,我们到底跑了多少路了?”闷了一大天的燕丹终于熬不住地首先发话。
他乃是云天镇燕府燕书九的儿子,生平在家过惯了享受的生活,此次为了逃命一连颠簸了几天几夜,说来也真难为他了。
“我哪知道啊!”我懒声懒气地嘟了一句,眼睛懒得睁开,径直闭目养神。
“那你说我们还要跑多远才停呢?”燕丹动了动身子,似乎坐耐不住了。确实,这几天磨蹭下来,屁股都快开花了,铁打的人也受不了,何况是从来都没吃过苦的燕丹呢!
“我哪知道啊!”我好不容易又答了一句,一点不想开口说话。这些天来,我一直心惊胆战地没睡过好觉,眼皮重得像压了几座山,使劲睁也没能把眼皮扯开,眼见离云天镇已经超远了,我也该放下心来休息休息了。虽然鄙人是个下人的身份,可我首先也是个人啊!
我的任务是保护燕丹逃跑,免使他受到生命的威胁。可是鬼才知道,等到真正危险到来的时候我会不会脚底抹油先行逃掉,以我的性格,这种事是绝对做得出来的。
本来,身为燕府的丫头,应该誓死效忠主人,为主人卖命,可我四岁就被母亲卖到了燕家,谁知道我那时侯愿不愿意啊?我要是愿意,那还万事好商量;我要是不愿意,那我的命就还是我自己的,反正我是没记忆了。
我的命运已让母亲做了主,而我的生命我要自己做主,我想我应该有权决定我是活还是不活。
于母亲,我没有怨言,把我卖到燕府的同时,她自己也自卖了进来,原因是为了二十两银子埋葬我那可怜的早死了的父亲。家境如此寒酸,母亲也无力养我,卖进燕府虽然失去了做人的自由,但至少我们都活了下来,靠自己的劳力。可怜我和母亲的命才值二十两银子,这令我哭笑不得。
进了燕府,许是燕夫人看我年小又可爱,对我格外开恩,特别指派我伺候仅比我小一岁的燕丹,这美差一经交到我的手里,一干就是十三年。时间证明,除去燕丹闲来无事欺负我的行为,总体来说燕丹对我还是的不错。
燕丹如今十六岁,正是活泼开朗的年龄,可惜燕丹却很寂寞,他生活的圈子小得如同一口井,除了我之外,他没有一个玩伴,他甚至不能和家中姐妹相处,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奇怪,而燕丹也在竭力地反对,但燕家有很多秘密是为外人所不知的,是以,燕丹的反抗也从来不会凑效。
燕府,以生产经营贡茶为主,由于竞争的激烈,无论在生意场上,还是在官场上都得罪了不少人。听说,十五年前,也就是燕丹还没出生之时,燕家曾挤垮了当时与之齐名的卢家,曲折地取得了贡茶的资格,这无疑是笔不小的买卖,但却因此与卢家结下了仇怨。
卢伟雄是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咽不下这口气,为报此仇,他曾多次派人对燕书九下毒手,并神经兮兮地扬言要令燕家断子绝孙,那段时间搞得燕家是鸡犬不宁,惶恐过日。
后来,卢伟雄似乎是改变了报仇的方法,竟然进宫当了太监,十多年的时间混上了太监总管的位置。当然,燕家因此丢掉了贡茶的生意,燕书九也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关了两个月,回来后他便立即疏散了燕府所有人,并特别命令我保护燕丹逃走。
燕书九警觉性也算高,我们前脚这才走,后脚就被卢伟雄派来的杀手跟上,幸而有几手准备,让其他人引开了杀手,我们这才安全脱险。
迷迷糊糊地跑了几天,到了哪里对我们这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人来说根本不知道,我们唯一知道的是杀手已经被甩掉了,而我们离云天镇也很远了。
“子西,子西,卫子西……米花女——”
燕丹突然在我耳旁大吼一声,一把捏到我腰上。那可是我的死穴,我立即“啊——”地一声惊叫起来,顺手挣扎着推开他,睡虫也像是随着我的叫声飞了开去,我一下清醒了许多。
“阿丹,你干吗?”我睁大了双目瞪着他,打扰我睡觉,我火气有些冒。我和燕丹不像别的丫鬟与少爷,似乎自从我见到他之后,我就亲昵地称呼他为“阿丹”。
燕丹剑眉入鬓,迷人的桃花眼熠熠生辉,俊挺的鼻梁下,略微带点粉红的薄唇美得妙不可言,偶尔一笑,那邪魅的模样直直迷倒众生。
他时常着一身月牙色的缎子衣袍,袍子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头发以玉冠束缚,瞧着相当的帅气。可是,别人都说他帅气,我看了他十三年,与帅气相比,我更觉得他欠揍。
“呵呵!你终于醒了。”燕丹一脸的邪气,好像为他的成功自傲不已。
我算是服了他了,这时候还闹得起,“你能不能让我好好休息休息啊?”
“本少爷都没睡,你睡什么睡啊!”燕丹耍赖地凑近我,又开始拿他的少爷身份来压制我。
“我的耳朵要聋。”我捂着耳朵歪开脑袋,气不打一处来,“你不睡,那你别打扰我啊!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反正天踏不下来,天踏下来也有地顶着。”我总算清除了障碍,又继续睡觉。
本人名叫卫子西,听这名字,不由得令人联想到传说中的卫子夫皇后和西施贵妃,这两人无疑是一等一的美女,且位高权重,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倍受人们尊敬,女人要活到那份上,人生算是无憾了。
听我这名字,大家肯定也认为我是个美女,实话说我也确实不错的,瓜子脸,长而自然上翘的睫毛,清澈如水的双眸,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嘴唇,细嫩柔滑的肌肤,只可惜本人脸上不知何时莫名其妙的布满了米花大的斑点,瞧着大煞风景,直把我无论是哪都无可挑剔的五官掩盖得令人不屑一顾。
于是乎,我与‘美’这个字径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