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何景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不会的。我刚接到前瞭站的消息,这次是浅源地震,辐射范围在百里以内。”
陆满这才慢慢冷静下来,心底沸腾的情绪缓缓沉降。
他抓着铲子,闷头就走。
“随他去吧。”何景拦住了还准备继续跟陆满理论的下属,摇了摇头。
救援现场有些混乱,陆满靠着灵敏的嗅觉,活生生成了废墟上的人形雷达,他指哪,大家便挖哪,没一会就能挖出一个人来。其他救援小队的进展也很顺利。
在下午四时左右,又发生了一次短暂微弱的震颤。
顺着那边传来的惊呼声,其中一名救援队员陷落进二次坍塌的坑洞中,何景眼睁睁看着,陆满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没过一会,又带着那名队员毫发无伤地爬了上来。
他们接着速战速决,以免再发生余震,造成二次伤害。
从下午到天黑,短短五个小时,他们便已经把现场清理完毕,将被困在里面的所有失联人员全都救了出来。其中有十六人不幸遇难,还有三人重伤,正在临时医疗室里接受治疗。其他人生命体征平稳。
由于担心会有余震,到了夜晚,所有人都在空旷的广场或街道上,搭起帐篷休息,由前瞭站组织分发晚餐和各类临时生活物资。
短暂的灾难过后,平静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大地上。
一个个帐篷在围墙中如雨后春笋般支起,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又逐渐在广场上响起。
何景忙完时已接近八、九点钟,才来得及吃盒饭,发现陆满就坐在前瞭站的帐篷间,眼直直地盯着某个方向看过去。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何景认出来,那是白天时拦着他求着救她孩子的母亲。
她目光恬淡柔和,怀里正抱着个小男孩,嘴里低声哼着安眠曲,手轻轻拍抚着他的后背。男孩在母亲的怀抱中陷入酣眠。
何景把嘴里塞着的那口饭咽了下去,坐在了陆满的旁边。
“那个男孩当时被卡在两个石板的夹角里。”这个小孩是陆满救出来的。
今天,陆满靠着他灵敏的嗅觉,帮着救出来不少人。当然,也有救不回来的。
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人类的生命如此脆弱,血液粘稠温热,躯体却逐渐僵硬冰冷,生命在无法挽回地悄然流逝。周围的人们压抑着呜咽,为亲人爱人的死亡而痛哭流涕。
这一切都和怪物的消亡,猎物的濒死,以及他自身的受伤截然不同。
陆满第一次朦胧地感知到,「死亡」到底是什么。
在粗略明悟了死亡的概念后,陆满也终于明白过来,婶婶和青淼哥他们的良苦用心。
他们操心他以身赴险,担心他以命相搏,实际上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你在想什么呢?”何景出言问。
明明身处人群之中,他却觉得陆满现在的背影有些孤单。
“我想回家。”
陆满屈着膝盖,双手环抱住自己,把下巴搭在手臂上。
何景这才发觉,原来那个在监狱里和陈副官对峙、对穿越城郊森林信心满满、在废墟救援中大放光彩的陆满,实际上,也只是个流落他乡、孤立无助,想家的小孩而已。
他喉结微动,咽下了心底涌上来的些许酸涩,他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又恢复了嬉笑的样子:“这有啥,回家嘛,小景哥帮你安排!”
之前,是港湾误抓了陆满,陆满执意离开,他们便放他离去。他们互不相欠。
现在,是陆满明明可以离开,却回头为他们雪中送炭。是港湾欠了陆满人情。
“陆满,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港湾向来讲究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何景由衷地说到,“只要你需要,这里同样也是你的后背、你的港湾。我们会帮你的。”
另一边,青苗村。
今天不知怎的,狼怪又开始在笼子里暴躁不安地原地打转,村子里的动物们也纷纷焦躁不已,鸡飞狗跳比往日更加忙活。
午饭后,陆小安正在屋子里玩木偶,就忽然感受到地面似乎轻微地震了一下。
等下一秒,一切又都恢复正常,只剩桌面上小人的腿在微微摆动。
紧接着,地面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摇晃感比较明显,陆小安确定这应该不是错觉。
门外,红色的警报装置亮了起来,横扫全村。
郑青淼在村广场那里扯着大嗓门喊:“地震了!大伙们都出门,不要在屋里呆着!”
本来在房间里准备午休的陆婶,一下子起身拉住陆小安的手。陆小安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陆满小人。
张轻燕第一时间出现在他们家门前,几人齐心协力将关着狼的笼子推到院子外面的空旷地带,盖上黑色雨布。
人们陆陆续续从屋子里鱼贯而出,眨眼间,小广场便变得拥挤不堪。
大家屏息凝神等了好久,等到太阳逐渐西移,也不见再次震颤,于是纷纷散开,也没回到家里,而是站在家门口唠嗑起来。
陆小安趁着没人注意,拉着郑青青去到芦苇荡那边。
“怎么了?神神秘秘的。”
“我在怀疑……”
陆小安摸索着兜里装着的耳钉,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跟郑青青袒露这件事。
此时此刻,小艾依然在他脑海里不停对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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