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公共汽车上掉的?她明明在下车的时候摸过项链的。
那么只能是从车站到家的路了。她记得自己在一家冰果屋停留过,人还挺多,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挤掉了。
她飞奔到那里,一把抓住服务生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一条水晶项链?”服务生摇头,见她急成那个样子,还跟着她把所有桌椅下面都找了几圈,什么都没有。
她又回到路上,一步一步的慢慢看,包括路两边的花坛和草地里。见到遛狗的人还询问。
人们开始陆续下班,好多父母接了孩子欢声笑语地回来。之夏低着头,徒劳而绝望地把所有路走了一次又一次。
天终于黑了。路灯亮起来,之夏坐在路边花坛边,失神地看着车灯一次次从前面闪过,人们一次次从面前经过,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无声无息。
她回到家,陈晋在看报纸,蒋明月在收拾桌上的碗筷:“你怎么回来这么晚?我们吃过了,你要是饿冰箱里有剩菜。”
之夏默默地摇头。
她披头散发失魂落魄的样子终于引起陈晋的注意,他问女儿:“出什么事儿了?得愿说你慌慌张张地就跑下楼去了。”
她本来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可是这么一句温和的话一下击穿了她。她哽咽着说:“小叔叔送我的生日礼物,项链,被我弄丢了。”
陈晋愣了,过了好久才看了蒋明月一眼,彼此都十分尴尬。
“什么样的项链?这里有一千块,你明天拿着自己再去买一条一样的。”陈晋忙着掏钱。
“别哭了。”蒋明月递过纸巾,“我去给你下一碗面条,你爱吃的,鸡蛋西红柿面。蛋糕,蛋糕现在是来不及买了,明天再去给你买,成吗?”她说话的口气里有种讨好的意味。
之夏接过纸巾:“我吃过了,还很饱,谢谢妈妈,不用麻烦了。”
她回到屋里,灯也没开,衣服也没换,就躺在床上。也许她该庆幸她没有把耳环和手链也一起戴出去。
可是,那再不是完整的一套。而陈之夏最痛恨残缺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得愿来敲门:“你的电话。”
她拉开门,陈得愿把无绳电话递给她。她缩回屋里,轻轻地喂了一声。
“是我,简行一。”
“嗯,我知道是你。”
“刚才接电话的是你弟弟?”
“是啊。”
“你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我只是有点中暑。”
“你好像一直身体都不太好。”
“不是,是每次不好的时候都让你看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
“学生会里能查到学生的花名册啊。”他轻轻地笑。
“找我有事?”
“没什么特别的,就想跟你说一声,生日快乐。”
她喉头一下哽住。窗帘后露出半枚冷冷的月亮,屋子里的家具都铺了一层霜似的。
她恍惚中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忘记了自己在跟人说话。
“喂,喂。”简行一有点着急,“你还好吗?”
“我很好,就是有点累。谢谢你还给我电话,我很开心。”想了想,又强调了一下,“真的。”
“那你休息吧。我们开学再见了。”
“再见。”
空调在头顶嗡嗡地响。之夏揉了揉太阳穴,把耳环和手链收好。又去厕所冲了个凉,回来抱着那个hello kitty。她本来不喜欢这种小女生的玩意儿,现在也觉得很可亲。
手边就是抽屉。她盯了一会,把hello kitty放一边拉开抽屉,里面有个上了锁的盒子。
她用钥匙打开。盒子里装了很多小东西,有耳环,有丝巾,有手镯,有手表,最下面是一支笔。
她取出放在手上。钢笔在月光下呈现漂亮的深蓝色光芒,笔身上刻着金色的小字。
那是一个“简”字。
之夏用拇指和中指灵巧地转动这只笔,面无表情。
(十三)
暑假结束,回到剧团的时候陆桥宣布,他在假期里跟简行一通过电话,取得一致意见,做了几个大的修改,需要加紧重新排练,准备九月底演出。
陆桥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嘶哑,头发乱糟糟,胡子也没刮,更像一个颓废的文艺青年。大家都知道他失恋,也不好劝什么,只能老老实实地做事。
周宛却私下跟丛恕之夏和辛唯说:“这个家伙,不听我的劝,上学期挂了两门。找了几次任课老师都没用,唉。”她痛心疾首。
之夏有点紧张,问丛恕说:“不及格会有什么后果?”
丛恕闷闷地答:“达到几门不及格,就会被劝退吧。”
之夏心里一凉。她倒不是多舍不得陆桥,而是怕这个剧团就这么散了。
“其实陆桥一直都过得不爽。”丛恕趴在窗台上看着远方。
之夏想起之前有一次对话,立刻问:“是不是跟他爸爸关系不好?”
“他爸揍他,揍得很凶。”
之夏不以为然,有人揍也说明关心,就怕根本没人搭理你。
但是之夏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他们一伙出去喝酒,陆桥喝多了开始说话,非拉着之夏的手去摸他的头顶:“这里有个凹,摸到没?我爸急了,抄起一个啤酒瓶就砸到我脑袋上。从那以后我就老实了。”他打了个酒嗝,乐呵呵地说,“然后我就成了一学习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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