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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致颇高的,傅燕云回了侦探所。
汽车出了一点小毛病,所以他没让丁雨虹再送自己回家,而是让他直接把汽车开去车厂子修理,明天中午再直接从车厂子开汽车到侦探所即可,正好也算是给丁雨虹放半天假,丁雨虹这八天过得也不容易,时常是大半夜的捞不着觉睡,熬得眼睛都眍?了。
打发了丁雨虹,他自己坐洋车回了家,路上想起弟弟竟能凭着一己之力买下一辆自行车,不由得也是百感交集。倒退些年,谁敢想到弟弟会有今天的本事?
倒退些年的傅西凉,头脑不如现在聪明,脾气也不如现在温和,有时简直就是愚顽暴戾。而他身为家中“最喜欢弟弟”的人,也被弟弟折磨得阴晴不定,有时候柔情万千,整夜的搂着他睡,当他还是两三岁大的小宝贝儿,有时候则是冷酷无情,故意的要请他吃些苦头,作为一种隐晦的、不为人知的惩罚与报复。
好在那些颠倒混乱的日子都过去了,他们总算都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长大了,也和好了,而且是比原来更好。
在街口下了洋车,他想要独自散散步,溜达回家去。抬头看了看夜空中的大月亮,他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掏钥匙。
空荡寂寞的家真是不招人回,但弟弟现在显然是无意搬过来住。其实弟弟这样做是对的,他也知道自己管得多、说得多,有时候有些啰嗦,有时候也有些烦人。
停在大门前,他低头去看锁孔,不料就在这时,道路对面“唿”的冲过来一个人。他反应快,脑筋还没转过来,身体先转过来了:“谁?”
那人停在了他的面前:“我。”
他依然紧绷着神经,认出了面前这家伙是李毓秀:“你还活着?”
李毓秀这回没有向他展示三白眼,而是上下打量了他,打量了几个来回之后,才说了话:“你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傅燕云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位长舌日报的小读者,而且读的不是连载,否则问不出这个问题来。对待这一类小坏种,他莫说慈悲之心,甚至连基本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挥了挥手:“滚蛋。”
然后他转身继续找锁孔、要开门。
李毓秀从他的后脑勺往下看,他生得颀长,并非肩宽背阔的雄壮体态,有些事情便不能够一目了然。若说他是男的,没有问题,可是隔着西装上衣都能看出他是一捻细腰,女的才有小细腰呢。然而若说他是女的,胸脯又太平,屁股也不够大。
“你是女的也没事,但是你得告诉我,别让我傻了吧唧的追着你认干爹。”他正色说道。
傅燕云感觉这小子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很邪门,也懒怠理他。
李毓秀看他已经将钥匙捅进了锁孔里,马上就要开锁进门,自己今夜若是不把谜底揭开,下回的机会就不一定是在何时。所以趁着傅燕云转动钥匙,他忽然冲上去,一手死死搂住傅燕云的腰,一手掏向了他的胯下。傅燕云一惊,正要扯开这小子的手臂,哪知道李毓秀先松了手,并且松手之后扭头便逃,一路飞奔着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傅燕云骂了一句,低头看了看,又感觉了一下,感觉自己没什么事,这才开门进了去,心想这笔账应该算在葛秀夫头上,葛秀夫是个邪了门的大王八蛋,李毓秀是个邪了门的小王八蛋。
他进门之时,李毓秀还在狂奔,生怕傅燕云追上来给自己一顿好打。但即便挨了打也是值得的,他摸准了,傅燕云确实是男的。
男的就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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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燕云回家检查房屋,姑且不提,只说他走之后,傅西凉和二霞坐在院子里,开始吃西瓜,小母鸡溜达过来,笃笃的啄那西瓜皮。二霞今日得见名伶,有些兴奋,平时从来不多说一句话的,今天忍不住也开了口:“原来他们下了装也好看。”
又说:“原来他也跟我们似的,该吃吃该喝喝。我还以为他长得既然像个姑娘,饭量就也和姑娘一样呢,其实不是。”
又说:“他说话也好听,细声细气的。”
傅西凉感觉二霞很吵,说的又都是他不感兴趣的话题,便扭头看她——不说话,只看她。
二霞立刻不敢言语了。院内一片寂静,只听见二人嘁哩喀喳的啃西瓜。一鼓作气吃了一整个西瓜后,二霞起身把西瓜皮扫进了脏土筐里,打算趁着天还没黑透,赶紧去把这一筐垃圾拖出去倒了,顺便再买几盘蚊香回来。
她对傅西凉说了一声,拖着脏土筐出了院门。傅西凉洗了手脸,然后搬小板凳坐到大门旁的院墙前,欣赏自己那辆靠墙站立着的自行车。
抬手抚摸着自行车的车梁,他含着充沛的感情,当它是个活物,在心里对它说话。他说:欢迎你到我家里来。
他又说:“你好帅啊!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忽然起身跑进房内,他随即又回了来。把一本《侦探小子奇遇记》放在车座上,他快乐的一笑,在心里说:“认识一下。”
轻轻拍了拍书,他对书说:“虽然你比较小,但你是先来的,你是哥哥。”又拍了拍车后座:“你大得多,但你是后来的,你是弟弟。”
他笑了起来:“就像燕云和我一样。”
抬手拿下了书,他坐回了小板凳上,低头看自行车的链条,想它是自行车的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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